年初三有初中同學聚會,往年蘇卉都會去,可今年她卻拒絕了。
廖顏言一大早就來蘇卉家勸服她,她苦口婆心的說,「往年你都來,今年怎麼就不來了?」
「你知道你幾年沒回來過年了嗎?怎麼你越長大越不聽話呢,什麼都要我來催……」
「我沒讓你催我。」蘇卉淡淡地說。
廖顏言一聽,有些生氣,瞪着蘇卉,忽而轉念一想,不確定的問,「你……不會是不想見到阿蔡吧。」
聞言,蘇卉緩緩抬頭看了好友一眼,接着緩緩點頭。
廖顏言說,「我不明白,他出軌你為什麼就不想見到他?」
蘇卉有些沮喪,她坐在床上,身上蓋着被子,她把被子拉高,蓋住腦袋,悶悶不樂的說,「感覺見到他,我就會想起以前高中的事……」她拉下被子,露出一雙眼睛,她說,「高中的時候他很愛玩,但也僅限於愛玩,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是玩玩而已了。」
廖顏言嘆口氣,坐到床邊,伸手拍拍蘇卉的肩膀,「你不能總是這樣,我們是成年人,不是高中生。」
廖顏言說,「他做什麼事會有什麼後果,一切都由他自己承擔。」
「你不能像高中那樣去說他,罵他,現在他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你不能企圖改變他。」
蘇卉沉默不語。
廖顏言說,「走吧,阿東出名後就沒來參加聚會了,我現在就剩你了。」
她看着蘇卉,低落的說,「過完年你又要走了,也不知道下一次回來是什麼時候,過了年我結婚後就很難有機會出來玩了,到時候要是有了孩子就更忙不開了,到那時,想聚都聚不到了。」
蘇卉低着頭,想着廖顏言的話。
她妥協了。
初三跟着廖顏言去參加初中同學聚會,初四跟着爸媽出門走親訪友,蘇卉原定初五回上海,然而最近事情多,她總是心不在焉的,於是沒有提前訂票。
初五是社團聚會,蘇卉不願意去,因為她知道會見到沈泰森。
她心裏有很多話想要問清楚,但是她知道問清楚也已經是無濟於事,所以她為了避免被廖顏言找到家裏來,她一大早便跟着爸媽去廟裏。
只是去廟裏燒香拜佛只需要一上午,於是從下午開始蘇卉都躲在家裏,她原是想出去外面走走,可是走到家樓下卻不知道該去哪裏,於是又上樓來。
晚上七點,蘇卉坐在客廳里看春晚重播,母親坐在她身邊,父親在廚房忙活,蘇致帶溫楠出去逛廟會了。
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屏幕一直不間斷的亮着,廖顏言,張曉潼,鍾雨檸等人都給她打了電話,還有幾個陌生號碼,她一個也沒接。
手機調了靜音,可那閃爍的屏幕還是會吸引着蘇卉的注意力,此時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蘇卉伸手將手機反過來放在桌上,眼不見為淨。
「不去玩嗎?都打了那麼多個電話來催了,趕緊收拾收拾出去,被人叫那麼多次,你怎麼不怕惹人嫌呢。」蘇媽媽說道,「大過年的和她們出去玩多好啊,整天悶家裏你不煩嗎?」
蘇卉沒說話,伸手從茶几上的果盤裏拿起一粒酸梅干放嘴裏含着,目不轉睛的看着電視中的小品。
蘇媽媽柔聲說,「不去至少得跟人說一聲,你這樣紫太不禮貌了。」她將茶几上的手機拿起來遞給蘇卉,用眼神示意蘇卉。
蘇卉看了媽媽一眼,伸手接過手機,屏幕上是一個陌生號碼,蘇卉按下接通,放在耳邊,淡淡的一聲,「餵?」
電話那邊沒有說話聲,蘇卉猜應該是想勸她去聚會,她有些煩躁,先發制人,「我不去了,你們玩的開心。」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就在蘇卉打算掛電話時,那邊響起了一個深沉好聽的男聲,「我是沈泰森。」
我是沈泰森。
蘇卉嘴裏忽然變得酸澀,酸的她的牙都難受了,鼻子也跟着有點酸楚,嘴裏的酸梅干還在,她不說話,她想找個地方吐掉嘴裏的東西,因為太酸了,酸的她覺得委屈。
沈泰森說,「我在你家樓下,下來吧,他們都到了。」
嘴裏的梅子又酸到了蘇卉,這次她義無反顧的吐了出來,隨即冷冷的開口,「不去了。」
「你們好好玩。」沒有給他回答的機會,蘇卉迅速掛斷電話。但是卻沒有放下手機,而是將手機握在手裏,繼續看電視。
那個小品演完了,此時是一位鋼琴家在演奏。
蘇卉面容上聚精會神,內心其實很躁動,她不知道沈泰森怎麼會有她的電話號碼。
手機振動了兩下,蘇卉點開一看,是條短訊。
——我在樓下等你。
蘇卉看過之後沒有回覆。
不一會兒又有一條短訊。
——蘇卉,大家已經到了,我負責接送你。你早點下來,別讓他們等久了。
蘇卉嘆口氣,放下手機,無比糾結。
——我等你,不見不散。
蘇卉自嘲的笑了。
她依舊沒有回覆短訊,起身走回房。
「你要出去嗎?」蘇媽媽問道。
「不去。」蘇卉關上門。
趴在桌子上,蘇卉沒有所謂的難過。
她給楊景初發去一條短訊——我想你了。
沈泰森等到幾點,蘇卉不知道,她給楊景初發完短訊之後,楊景初打來電話,於是兩人聊了很久。當蘇卉掛斷電話時,手機剛好進來一條新短訊,她點開來看。
——下來了嗎?
蘇卉放下手機,走出客廳去,站在窗邊,拉開帘子往外看,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在樓下。
蘇卉不知道那是不是沈泰森的車,因為車裏的人看不清面容。
蘇卉最終還是下去了,她依舊改不掉心軟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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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蘇卉知道,今晚沈泰森另有目的的話,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來的。
蘇卉下樓時,沈泰森已經等在那裏,是那輛黑色的轎車,一路無言的到達聚會場所,下車時蘇卉鬆了一口氣。
聚會中蘇卉儘可能的避開與沈泰森的接觸,可最後還是被其他人打發出去買東西。
蘇卉和沈泰森一前一後的走着,各自沉默。
蘇卉有些生氣,剛剛在包廂里她已經用眼神向廖顏言求救了,然而廖顏言卻移開了視線。
沉默的買完東西,蘇卉迫切的想要回到人多的地方去,然而在路上,沈泰森對蘇卉說,「我喜歡過你。」
她愣住,反應過來之後轉身就要跑。但被沈泰森攔住了。
她轉身正面面對沈泰森,眼神惡狠狠的瞪着他,「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你不覺得太遲了嗎?」她逼問道。
沈泰森的眼裏有悔意,但是更多的是不甘。
在這段感情里,他比蘇卉還要不甘心。
她的感情是完結了,可他卻沒有。
他還在受着煎熬。
蘇卉說,「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她眼神柔和的看着他,語氣無奈。
那麼多年過去了,什麼事情都不重要了。
她是放下了,放下那段初戀,忘掉了那個喜歡的沈隊長,也忘記了當時的自己,可這不代表,她一點也不在意。她還是會時常想起顧紫,想起課間一起去食堂吃包子,雨天一起去外面買炸醬麵,放學一起去看球,在操場的榆樹下背文言文,周一逃掉升旗儀式漫步在桃李園......這些事情永遠烙印在她的腦海里。
她會永遠記得顧紫,就像被黑暗魔法施了法術般這輩子與不會擺脫顧紫。但她一定會忘記沈泰森,在那個告白失敗的夜晚,在那個得知顧紫遭遇不測的課間,在沈泰森站在自家巷口等着自家的時候,這些她都忘記了,沒感覺了。她已經有楊景初了,所以不會和沈泰森再有瓜葛。
「蘇卉,你不要這樣,我是有話要和你說。」沈泰森很難過,他沒想到蘇卉會這樣對他說話。
「那晚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我不知道自己對你說出那樣的話後你會如此難過,我也不知道卉間接造成顧紫的死亡......」
「那你現在知道了。」蘇卉打斷他的話,表情冰冷且有些憤怒,「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還是不知道我為了那次告白準備了多久,我鼓足勇氣得到的就是那樣一個回答。」蘇卉的表情越發冰冷,甚至帶了一絲不屑,「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可你就是不拆穿,你知道我一直在打你的注意,可你沒有阻止我,你知道社團的每次聚會每個活動都是我提議的,但你卻不否認。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歡你,而你也總是表現出一副你也喜歡我的樣子。為什麼要欺騙我的感情,你一直都不喜歡我。」蘇卉難過的喊出最後一句話,眼淚順勢滑落下來。
為什麼會落淚,不是已經不在乎了,為什麼要在他面前哭,不是已經很無所謂了嗎?
落淚是覺得委屈,不是忘不了,不是還在乎,不是很介意,而是為當時的自己感到委屈,心疼。
沈泰森兩手滑落,把兩大袋東西放下,抬起手想要去擦蘇卉臉上的淚水,可她一偏頭,讓他的手聚在半空中尷尬着。
「蘇卉。」他開口,也是有些想落淚,他不該把自己的所認為是好的就真的是對她好的,他不該說那樣的話,如果那晚把心裏真實的想法說出來,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或許現在說出來,會不會改變些什麼。
「我是喜歡你的,很喜歡很喜歡,你來面試那天我就一直在關注你,訓練的時候我總是把目光留在你身上,我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靠近你,單獨訓練的那些夜晚是我最開心的日子,我很懷念那時候,我真的是喜歡你的。」
沈泰森看着蘇卉沉默擦淚,抽噎。她的淚水源源不斷的下落,他心裏揪的很疼。
「我真的,喜歡你。那段日子,我也在暗戀。」
聽到這句話,蘇卉哭的更加不能自已,低着頭咬着下嘴唇,拼命壓抑住心酸和委屈。
為什麼等了這麼久,才把這句話等來了,可除了委屈和難過,再也沒有欣喜和甜蜜了。
蘇卉沉默的哭着,不說一句話,滿臉淚水。她擦不過來那些快速低落的淚水,最後只能咬着手背,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着沈泰森。
「你不喜歡我,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她哽咽着,斷斷續續的說,「你怎麼可以眼睜睜的看着我那麼難過,想盡辦法引起你的注意,為你花費那麼多心思,那麼困難,歷經艱辛。你一點也不喜歡我,你一直都在享受我追求你的過程,你不喜歡......」蘇護的淚水一直流,嘴裏一直重複着一句話,「你從來都沒喜歡過我......」
曾經有人說,一個人喜歡你,是不會捨得讓你難過的,他愛你還來不及,不會忍心讓你受委屈,讓你難過掉眼淚的。
但是也有人說過,少年不懂愛,以為不和她接觸就可以杜絕情愫的萌發,殊不知,少年不懂愛,攔不住那些固執的情愫。
蘇卉知道,曾經的沈泰森是喜歡過她的,她能感覺到。她偷看他時,他正好也扭頭來看她,他會對着自己笑,會溫柔的和自己說話,這些她都知道。
「喜歡」這個答案來的太不容易了,代價太大了,她寧願他從來都沒喜歡過自己,她寧願那些年裏都是自己在單相思,自作多情,也不要這遲到太久的一句「我也喜歡你。」
沈泰森急於辯解,他伸手握住蘇卉的手臂,一把將她擁入懷裏,下巴定在蘇卉的頭頂上,焦急的解釋,「不是的,我是喜歡你的,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蘇卉掙扎着,抬起手擋在兩人之間,推開了倆人之間的距離,她氣憤的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拒絕我。」她很生氣,氣沈泰森抱住她不放,氣自己衝動,沉不住氣。
事情都過去了為什麼還要重提。
真的是沒有感情了,可還是想死的明白,想清楚的知道原因。
「說啊,為什麼明明喜歡我卻要拒絕我,你說啊。」蘇卉不再大聲的吼他,也沒激動的淚水直流,傷心欲絕,她抹掉臉上的淚痕,控制住淚水,盤問沈泰森。
沈泰森痛苦的看着蘇卉,緩緩開口,「我拒絕你,是為了你好,可後來才發現,這個決定很幼稚很自私,很自以為是。」他目光中有悔恨,繼續說,「那時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高考了,我又目標有夢想,我不想因為這種事而分心,我是喜歡你,但是好勝心和自尊心戰勝了我對你的喜歡。我想你不會讓我為難的,你會給我時間。當時臨近高考我心裏很浮躁,我忽然很害怕見到你,怕見你會耽誤學習,會分心。所以我狠心拒絕你,讓你能夠全心全意的學習,這樣就可以跟我考同一個學校,我的目標很遠,你的成績不太理想,我想刺激你,想激勵你。」
「對不起,我沒想到結果會是如此。」沈泰森心裏何嘗不疼,他每天都活在自責中,他太自私,太自以為是,他所以為的最好的決定其實她都不在乎。
她只在乎一件事,就是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蘇卉。」
「你住嘴!」蘇卉狠狠的盯着他,不再落淚,不再抽泣,她冰冷的說,「你是個自私鬼,你不和我在一起,不是怕我分心,不努力奮鬥,而是因為你自己的私心,你的目標太強烈了,它扼殺了你,你卻沒有掙扎。你只是怕我會拖延你,讓你的計劃打亂,在你的計劃里從來就沒有我。」
蘇卉說,「我很感謝不是一廂情願,不管你是否真的喜歡我,我都該感謝你,謝謝你讓我在年少的時光里,做一件有意義的事,不是喜歡上你這件事令我感謝,而是暗戀。」
蘇卉說,「你讓我在青澀的時光里經歷了一段青澀的暗戀。」說到最後,蘇卉忽然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她慶幸在自己的時光長河中能有這樣一條小分支,匯成一個寂靜的池塘。
「那麼,現在我們沒有其他關係了,我該回家了,學長。」蘇卉俯下身子,把地上的兩袋東西拎起來,對沈泰森露出一個微笑,「再見。」
「蘇卉。」沈泰森反手扣住蘇卉的手腕,「我......」
「放手吧,學長。」蘇卉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她目視着前方,聲音里透着淡然,「我都已經放下了,你還有什麼好牽掛的。」
沈泰森的手徒然一松,蘇卉邁步離去,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終於,還是改變不了什麼。
蘇卉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可能。
不,是從來就沒有可能。
沈泰森站在原地,看着蘇卉離去的方向,那兒早已沒了她的身影,可他還是不把眼神收回來。這是最後一次,對着她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傷痛,不舍,懊悔。
以後,再也沒有以後了。
眼淚滑落下來,他沒有哭,只是落淚。為他的第一次真心而送行。這是第一次,如此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默默等待她十年。
不知道過了多久,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起,沈泰森才放下捂住臉的手,機械般的從大衣口袋裏摸出手機。
手機屏幕上,備註「老婆」的號碼一致亮着。沈泰森深吸一口氣,抹掉淚水,清清嗓子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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