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號~哨塔警號!」
聽到號角聲的人們立刻發出大聲吶喊,幾個有身份的女人立刻帶着侍從侍女們向四周散開,騎士們則蜂擁着向主廳外跑去。
「是堡壘外的哨塔警號。」聽到警號的一瞬間,獨眼的堡壘掌旗官如同換了個人般立刻精神一振,他的獨眼裏閃動着興奮和熱烈的火焰,這時他已經忘記眼前這些人可能會對自己領主造成的危險,騎士的熱血讓他只想到戰鬥和衝鋒。
「是撒拉森人嗎?」托爾梅用手撫摸着自己的臉頰,他的臉色這個時候看上去因為喝的稍微顯多有些紅暈,這個在別人看來很平常情景令走過來的倫格有些擔心。
儘管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症狀,可倫格知道托爾梅外表幹練的身體其實並不那麼健康。
「還不清楚,不過斥候隊會立刻回報的,請原諒伯爵夫人。」馬西蒙德向施蒂芬娜夫人稍一鞠躬然後立刻大步走出主廳,只留下一群低聲耳語的婦女陪伴着留下來的客人。
「你認為是撒拉森人嗎,奧托?」施蒂芬娜夫人有些擔憂的看着托爾梅,幾次襲擊已經讓原本並不把這次旅行看的過於艱難的伯爵夫人有些緊張了。
「說不好,畢竟這裏是修喇宋,撒拉森人如果想襲擊耶路撒冷,這裏是必經之路。」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立刻有些準備?」施蒂芬娜夫人看了一眼女侍捧着盛有聖槍的盒子「奧托,還有你們所有人聽着,」一旦臨逢危險立刻展露出不輸男人氣概的伯爵夫人向着圍攏過來的隨從們命令:「如果出現危險,托爾梅子爵有權指揮我的所有騎士和士兵,你們必須遵守他的命令如同我的命令一樣!」
「遵命,夫人!」隨從們立刻回應。
「奧托,我把聖槍、我還有我兒子的安危都交付給你了。」伯爵夫人看着這個和自己關係親密的騎士堅定的說「我相信就如你以前所說過的,你是我的騎士。」
「難得你還記得這些話,」托爾梅笑着向施蒂芬娜夫人鞠躬「我會盡我一切努力守護你們母子的安全,至於聖槍,我想這裏有更合適的守護者。」他把手搭在倫格的肩頭「上帝的「寵兒」會成為聖物的守護天使的。」說着,他在倫格的肩膀上用力的一按。
這一按,讓倫格覺得自己的肩膀上如同突然壓上了一塊沉重的石頭,他詫異的看了看托爾梅。迎來的,是托爾梅透着紅暈的臉上一絲倔強的自信。
小倫格,我還不需要你擔心呢。倫格從他的表情里明顯的看出了這個意思。
馬西蒙德的身影出現在了主廳的門口,他身上已經套上了密佈環扣的鎖子甲,一件黑色底紋上繡着白色十字架的無袖罩衫套在鎖子甲的外面,他的右腋下夾着一頂不是很常見的筒形頭盔,已經帶上鐵手套的左手緊緊握着胯邊的騎士長劍。
「夫人,請原諒我無法繼續陪您共進晚餐了。」馬西蒙德的獨眼裏閃動着急躁的光芒「堡壘外的哨塔發回警號,西北方向出現了一大隊騎兵,不過因為距離還遠,所以還不知道他們的來歷。我必須帶領我的人去巡視,請原諒我的失禮。」
「這是職責大人,不知道是不是需要我們的幫助?」施蒂芬娜夫人適宜的表示着關注。
「十分感謝夫人,不過的黎波里的騎士還可以做到自己應該做到的事情。」
「喔~」好像故意顛覆馬西蒙德驕傲的回答,一聲比剛才更加急促的號角聲突然從西北方向傳來。當所有人聞訊走出主廳登上堡壘壁牆之後,人們才看到在昏暗模糊的大地盡頭,一簇晃動的光亮在地平線上不住的時隱時現,搖曳移動。
「大人,那好像不是一支隊伍,」一個站在瞭望塔上的騎士對着堡牆上的馬西蒙德喊着「象是兩支隊伍在作戰!」
「怎麼可能?」馬西蒙德用力看着遠方「撒拉森人在這附近沒有大股人馬,我們也除了修喇宋沒有任何隊伍了,那會是誰?」
「如果是基督軍隊,那我們就必須去救援他們不是嗎?」托爾梅看着不停移動的火光發出疑問「從光亮看,其中有一方在追擊另一方,難道我們不應該去看看嗎,也許他們是和我們一樣的旅行者,甚至可能是朝聖者!」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清楚,如果是剛才我會出去巡視,可現在……」馬西蒙德為難的看着遠處,可當他看到托爾梅和施蒂芬娜夫人以及其他人的臉上表情之後,他終於咬牙下達了命令:「侍從,命令騎兵備馬,所有騎士準備出擊。」
「遵命大人!」一個個子矮小的侍從用力一跳就撐着搭在堡牆邊的一個根木杆滑下了堡牆,然後一陣嘈雜的傳令聲立刻由近而遠的傳了出去。
「大人,這種時刻難道不應該謹慎嗎?」趁着四周人不注意,倫格小聲的在托爾梅耳邊詢問着,看着迷茫昏暗的夜色,他本能的覺得這樣的出擊實在是有些蠢不可及「現在我們根本不熟悉外面的情況,如果這是誘敵……」
「侍從,」托爾梅突然打斷了倫格的話,在黑暗中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倫格「也許你因為奇蹟突然學會了很多我所不知道的東西,可我奇怪的是什麼時候你居然已經開始精通軍事了,」說着他突然用力一拉緊緊抓住了倫格的衣領「不過侍從你一定要記住一點,不論什麼時候,勇敢都是成為騎士唯一最重要的條件。如果你做不到勇敢,那你可能永遠也成為不了一個真正的騎士。」
「可是勇敢不等於愚蠢,你應該阻止他們,不是去逼迫他們,」看着已經開始在堡壘門下準備的騎兵們,倫格用幾乎吼叫的腔調對托爾梅做着最後的勸阻「如果有陷阱呢,難道大人你就沒想過這個?!」
黑暗中托爾梅的身子停頓了一下,他回過頭看了看倫格,可在猶豫之後終於還是搖着頭拒絕了他的要求:「倫格,十字軍騎士保護朝聖者是我們的責任,即使懷疑是陰謀我們也不能因此退縮。這是十字軍騎士存在的理由,也許有一天,你也會成為一個十字軍騎士,到那時候你也必須完成這些神聖的職責。」
什麼神聖的職責,簡直是愚蠢的自以為是!倫格心裏憤恨的大罵着。雖然修喇宋堡壘看上去壁壘森嚴,易守難攻,但是當想到如果這真的是個陰謀,堡壘里的兵力一旦被引誘出去之後,倫格似乎就看到被圍的困窘和隨後陷落的可怕。
沒有無法攻陷的堡壘,這句在後世被無數戰爭戰役證實的軍事名言,難道真要在自己面前再證實一次嗎?
「大人,難道你忘記了奈里茲的教訓了嗎?」倫格終於說出了這個他不願提起的經歷,他知道對一個騎士來說這是什麼樣的恥辱,但是現在顯然已經不是他顧及這個的時候了「難道奈里茲的險些喪命還沒讓你想起什麼來嗎?」
聽到奈里茲的名字,正要走下堡牆的托爾梅終於停了下來。他看着牆下已經準備完畢的騎兵們,又回頭看了看遠處依然不停閃動的光亮,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踏着木梯走下了壘牆。
倫格無奈的暗暗嘆息一聲,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好像是個試圖擋車的螳螂,在對巨大傳統觀念的第一次挑戰中,他就遭遇了碰壁的慘敗。
看着托爾梅的背影,倫格無奈的走下木梯,他還記得自己的身份,所以他立刻跑回房間,取了托爾梅的鎖子甲和頭盔,當轉身要離開房間的時候,他看到阿賽琳正站在門口看着他。
「把盔甲給我,」阿賽琳這個時候已經換下了那身從一個侍女那裏借來的長裙,一件寬大的月白色套衫扎在用牛皮腰帶繫着的法蘭克式短膝褲里,把她修長健美的腰身襯托的凹凸有致,一頭濃密的黑髮用塊白色包巾綁成個十分的馬尾緊緊扎在腦後,吊起的長長發梢隨着她筋絡分明的小麥色脖頸的擺動不時甩起,看起來就如同一匹矯健的阿拉伯駿馬在擺動尾巴。
在一剎那,倫格似乎又看到了那個站在船首像上,在驚濤駭浪之中迎風而立的女海盜。
「把盔甲給我,」阿賽琳對一時恍惚的倫格又說了一句,她從倫格手裏接過沉重的盔甲,然後伸出修長的脖子對倫格小聲說:「你到院子裏去,托爾梅有話對你說。」
說完,她就轉過身,伴着腦後高高髮辮的甩動走出了房間。
托爾梅要讓自己做什麼呢?倫格有些不解,不過這時已經不是讓他思考的時候。外面已經到處都是騎兵的馬蹄踏動地面的響聲,混亂中,倫格在院子裏找到了正在指揮伯爵夫人隨從騎士們的托爾梅。
「倫格你聽着,」托爾梅把聲音放低,在倫格耳邊小聲說:「如果是朝聖者或者其他基督軍隊,我們就必須跟着馬西蒙德一起去營救,我會帶領我們的騎士隨他一起去,」托爾梅回頭看了看已經打開的堡壘大門「你聽好了,我要把我們出擊的隊伍分成兩半,我帶領一半剩下的一半我給你留下來,我要你一刻不離的陪伴在施蒂芬娜的身邊,知道嗎?」
「難道你不讓我和你一起去?」倫格意外的看着托爾梅。他沒想到托爾梅最後還是採納了自己一部分的建議,但是卻又做出這樣一個決定。
「你是我的侍從,可更是聖槍的守護者,難道你忘了嗎?」托爾梅向後退了幾步,上下打量着倫格「你還需要鍛煉,你拿劍的手法還很生疏,騎士槍更不行。小侍從,你離成為一個合格的騎士還很遠呢。這次不象以前,你必須留下來了。」
「可是,誰給你持旗?誰幫你拿副槍1?你衝鋒的時候誰掩護你的兩側?」倫格雖然對貿然出擊深惡痛絕,可是他看着已經從走過來的阿賽琳手上接過鎖子甲開始往身上套的托爾梅,還是焦急的吶喊了起來。
「別太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救世主,」托爾梅從甲冑的里鑽出的腦袋來回晃動着以適應甲冑的鬆緊「記得嗎,以前還是我一直在救你呢。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至於你,女人,」他轉過頭對阿賽琳指了指「你要替我看好他。我把伯爵夫人母子和聖槍交給他,可把他交給了你。」
隨着借力在倫格合着的手心上一踏,托爾梅跨上了戰馬馬背,他手裏擎着帶有三角旗標的騎士長槍,催動戰馬在已經拍成橫列的騎兵隊伍前躍過。當修喇宋的騎兵完全走出堡壘大門之後,托爾梅回過身,對着那些看着自己的騎兵高高舉起左臂,在頭頂用力一揮:
「前進,博特納姆的戰士!「
1副槍:騎士槍在騎士第一衝鋒撞擊後往往會毀壞,所以有專門的侍從為他攜帶副槍,以備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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