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格手裏緊攥着一塊素白色手帕,上面用黑色絲線挑繡的字母「l」如同一條仰起頭的蛇般扭曲着。
當他向期待的望着的人群高高舉起手帕的時候,歡呼聲立刻響徹整片街道。人們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得到了應有的獎賞而高興,或者是為某種他們心底一直被壓抑的東西得到伸張而高
看着如火如荼的激動人群,倫格突然想起了前世曾經無意中看到過的一本書中的話:
「我們必須承認,對英雄的崇拜其實只是自我意識和自我移情的產物,當現實**無法實現的時候,人們就會祈盼英雄的出現。」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伊莎貝拉從房間裏走出來,她看着倫格的背影冷漠的吐出每一個詞「那麼就請離開我的行宮,另外請你不要忘記,你殺的是鮑德溫家族的人,是第一個鮑德溫國王和阿馬里克一世的後人,是最後一個鮑德溫的家人。」
「正如您所說,最後一個鮑德溫。」倫格轉身看着公主「殿下,說到這個您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句話的意義。」他把聲音放低,在外人看上去就如同是在向公主**般湊近她的耳朵小聲說「殿下,您知道,鮑德溫家族已經沒落了,原來的耶路撒冷已經隨着最後一個鮑德溫死去了。」
說完,倫格向後一退,在所有人面前單膝跪下,低頭向伊莎貝拉說到:「殿下,感謝您允許我為您的清譽而戰,這是我的榮幸。我將把這條手帕作為我戰鬥的標誌。除非你認為我不配用它表達對您地敬仰。我會毫無怨言地送還您的獎賞。」
「子爵,能得到你的關愛是我的榮幸,」伊莎貝拉牙咬得幾乎要發出響聲,可是她卻不能不配合這個可惡的人在眾人面前表演「可是我認為這地確並不合適,雖然你冒着生命危險為我而戰。但是你卻也是殺死我丈夫的人。不論是對我丈夫的忠誠還是我個人的良心都不能允許我把這樣的信物送給你,所以我請你能把那塊手帕還給我。這是我地請求,子爵我相信你是位真正的騎士,是能夠讓一個新寡地女人完成她的心愿的。」
「討還獎賞?她要討還獎賞!」人群里爆發出一陣不滿,人們開始議論紛紛。他們向後面看不清發生了什麼的人傳着話,有的人還不滿的高聲譴責這種行為。隨着聲浪越來越大,呼喊聲最後匯集成了一個聲音:「決鬥的獎賞,騎士的贖嘗!」
「騎士的贖嘗……」伊莎貝拉嘴裏喃喃念叨着這句話,她憤恨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倫格,她這時覺得這個人比她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可惡「那么子爵如果我想收回我的手帕,需要向你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你才肯答應我?」
「殿下,能為您效勞已經是我是的榮幸了,如果您一定要用贖嘗的方式取回您的手帕,我不敢違背您的意思.那麼就請將您在聖墓教堂地祈禱殿賜予我,這將是為所有來耶路撒冷朝聖者開闢地殿堂。[]」
「為所有朝聖者開闢的殿堂?」一直看着這一切地法蘭西斯詫異的問着,他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會為這個向伊莎貝拉索要她的祈禱殿,他儘量壓抑着內心的激動問到:「請問這是為了什麼?」
「教士,你和我一樣看到了這裏所有的人,他們當中有富人和騎士,可更多的是一貧如洗卻虔誠的信徒。他們當中很多人賣掉自己僅有的財產來到聖地,是為了得到救贖,難道我們就不能為他們做出自己應做的嗎?如果能用手帕換取這座祈禱殿。我寧可放棄自己這個權力。只希望這個地方能成為我們所有人守護上帝神聖意志的一個地方。」
「對,這是真正的。真正的……」法蘭西斯低聲呻吟着,他抿着嘴唇微微點頭然後轉過身向人群舉起手臂大聲高呼:「buon,這是真正的bun!(善行)」
「上帝保佑!」「buon萬歲!」
一片歡呼響徹街道,這時不論是不是聽懂這句話的人都發出聲嘶力竭的歡呼,似乎只有這樣才體現着自己的虔誠和信仰。
「難道你不憎恨我殺了漢弗雷?」倫格看着法蘭西斯「你曾經為他向我求情,我不知道你怎麼會認為漢弗雷將死在我的手下,可是你還是為他求了情.我想你應該就是他所說的表弟,而他希望你能把他的遺體送回阿西西。」
「憎恨?大人,如果說憎恨我更憎恨讓漢弗雷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原因,他不該成為公主的丈夫,更不該從一個雖然貧窮卻一直虔誠的年輕人變成一個熱衷權力的人。」法蘭西斯輕輕嘆息着「這對他是好事,他現在已經徹底解脫,他自由了。」
「你說的是我的丈夫,儘管他已經死了,可我不會允許你這樣詆毀他,入宮你不是個教士,我會讓我的騎士和你決鬥,也許我自己也會向你提出決鬥!」伊莎貝拉憤怒的斥責。
「不過一切就這樣吧,」說着她終於支撐不住似的微微靠在黛蘿手臂上「我會讓王族總管把祈禱殿的所有權書送給你,」說到這兒,伊莎貝拉突然睜開疲憊的眼睛抬頭看着倫格「那麼說,這就是你要殺死我丈夫的理由了,只為了得到我的祈禱殿?這不是很奇怪的理由嗎?」
「殿下,你丈夫的死是一種裁決,這不過是上帝通過我的手來完成這個裁決,就如同上帝要通過薩拉丁來考驗我們所有人一樣。」倫格不置可否的低頭行禮,然後恭敬的把手帕抵到伊莎貝拉面前「請收回您的手帕,這代表着您對自己未來的意願。」
看着伊莎貝拉捏着邊角輕輕抽走手帕,倫格心裏不由暗暗跟了一句:「即使我不殺他。\你們又還能做多久地夫妻呢?」
緩慢地轉身。在人們自動讓開的道路上,倫格抬手請法蘭西斯和自己一起走上前進的道路。
黑色長袍的帽兜再次蓋住他的臉,可是在他眼睛地餘光即將被帽兜擋住的時候,他看到了孤寂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着自己的伊莎貝拉,這讓他心頭一陣感慨。
如果一切沒有發生變化。那麼鮑德溫四世同父異母地妹妹伊莎貝拉公主和特洛恩的漢弗雷地婚姻將在兩年後的某一天被人為的活活拆散。雖然從沒有人認為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擁有過幸福,可是這位公主曾經為了維護這段婚姻用進修道院來威脅她的母親。
可是最終還是沒能擺脫被安排的命運,她成了另一個人的妻子,只因為這個人要當耶路撒冷
那麼現在呢?倫格一邊走一邊無奈的嘆息,他覺得命運女神這個神秘莫測又反覆無常的女人。似乎樂此不彼的不住玩弄着某個拙劣地遊戲,伊莎貝拉和特洛恩的酒鬼漢弗雷的婚姻紐帶。並沒有被她母親的權威拆散,卻最終被自己的利劍割裂。
這不能不讓倫格覺得所有人,都好像是在一座永遠無法擺脫的迷宮中摸索,不論多少歧途,最終的終點卻永遠是那早已註定的一個。
在人們的歡呼和簇擁下伴隨在倫格身邊地法蘭西斯聽到了把臉躲避在黑袍伸出地倫格落落寡歡的自語。悄悄歪頭看着年輕子爵隱隱可見地側臉,他看到了倫格臉上和這個為他的榮譽沸騰的場面截然相反的失落和寂寞。
「最真實的存在只有命運……」法蘭西斯在心底默默重複着這句聽上去頗為耳熟的話,一陣深深的震顫不由襲入他的心田,他不由暗暗問到:
「那麼這個人的命運又是什麼呢?」
倫格.朱里安特.貢布雷子爵用決鬥的獎賞換取了伊莎貝拉公主在聖墓教堂的祈禱殿。
這個消息象旋風般的在耶路撒冷的大街小巷裏傳誦,就如同之前他決鬥一樣費解的人們紛紛議論着。不論是貴族或是神甫,也不論是良家婦女還是走街串巷的娼妓,每當人們見面的寒暄之後,就會立刻投入這個聽上去完全是賠本買賣的話題之中。
貴族們把他的行為歸於騎士的高潔,神甫們把這個舉動看做是上帝的感召,良家主婦感嘆上帝寵兒的自持,而娼妓們則用不屑的語氣說:「那不過是一個王室婊子幽會的私所,天知道她會不會和他在那種地方做出褻瀆的事情來。」
每一個人都用自己想像的結果評價着這件事,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則讓他們開始覺得。這個上帝寵兒真的在為耶路撒冷帶回某種似乎早已丟棄許久的東西。
「他居然真的那樣做了嗎?」
蓋伊輕輕敲打着椅子的扶手。他看着站在對面的自己的傳令官克里福德騎士:「你是說他真的把我贈給他的房子改成了朝聖者的庇護所?然後在得到祈禱殿的所有權書之後就把它直接呈給了赫拉克留主教(即耶路撒冷主教)?」
「是的殿下,聖槍的守護者並沒有食言。他向人民許諾會獻出自己的住所和即將得到的祈禱殿。而現在,他的諾言實現了。」傳令官微微撇撇嘴角「他看來倒像個守信虔誠的騎士,一個建立朝聖者庇護所的完美騎士。」
「你對他的印象不錯?」蓋伊微笑着拿起桌上盤子裏的一個葡萄放在嘴邊微微旋轉着「那麼伊莎貝拉呢?她那邊又怎麼樣?」
「哦殿下,公主那邊已經一團糟了,」傳令官帶着幸災樂禍的口氣隨手抓起一個堅果用力一捏,「咔」的一聲,裏面的果實被擠了出來「我想雷蒙伯爵大人這時候一定焦頭爛額,至於伊布林的巴里安,我想他這個時候連他的那個莽撞兒子都管不住了。總之,這次我們的聖槍守護者真的為您立了件不小的功勞。」
「你的確認為他不錯,」蓋伊肯定的點點頭,把葡萄隨手扔給爬在旁邊的獵犬「那麼你認為他能為我做什麼?當騎士似的神甫,還是當神甫似的騎士?」
「不不,這些都不行,如果您讓他做這些事,那就如同讓一匹戰馬去當馱馬。」克里福德騎士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晃動着「如果是我,我會讓他成為我在聖墓大教堂里替身,讓他那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天堂的耳朵傾聽上帝的聲音。」
聽到克里福德騎士近似犯罪的話,蓋伊的眼睛微微一眯,可他還是沒有說什麼,一時間房間裏除了桌子下的獵狗發出的低沉的哼聲一片寂靜。
「所以你不是公爵,你只是傳令官。」蓋伊拄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遙遙點着克里福德的鼻子「好了,去為我準備一下,去邀請所有人來,雷納德,赫拉克留,傑拉德還有我們所有的人,讓他們到我的宮殿裏來赴宴。讓我妻子的侍女們去為我趕製一件最豪華的衣服,我要讓所有人看到我的體面,總之一切都要最好的。「遵命我的殿下,」傳令官恭敬的鞠躬行禮,可他的腰並沒有直起來,而是依然就那麼彎着抬眼看着蓋伊「那麼,殿下我能問一下您這個宴會是要以什麼名義召開嗎?」
「名義?對了名義……」
蓋伊似乎才想到什麼笑話般呵呵笑着,他也學着傳令官的樣子拿起一個堅果用力一捏,然後看着紋絲不動的堅實外殼稍微出神。
接着他就順手抓起身邊的匕首,倒轉握柄,用上面鑲嵌的昂貴寶石「嘭!」的一聲狠狠把那個堅果連同果實一起砸成了一小堆碎塊。
「去告訴所有人,今天的宴會是我要為倫格.朱里安特.貢布雷子爵授予封地。」
說完,蓋伊就抓起那些碎塊連皮帶瓤的扔進了自己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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