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伯爵的妻子埃施瓦夫人站在太巴列城的大圓頂教堂門前,仔細看着逐漸走進的年輕人。
從認識這位夫人開始就對她平板的面孔記憶深刻的倫格也很快認出了她,雖然她站在幾位貴族夫人的當中,但是她身上那種讓人無法忽視,似乎用傲慢和倔強武裝起來的外表卻讓她顯得那麼不同,以致倫格一眼就從那些貴婦人中發現了她的影子。
「子爵大人真沒想到在人任何地方都能見到你,」埃施瓦夫人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就讓人覺得好像透着股冷漠「不過我聽說你這次去和撒拉丁議和並沒有能創造奇蹟,雷納德伯爵的行為一定很讓你憤怒。」
「我只為沒有能和撒拉丁達成協議而憤怒,而且夫人請您不要忘了,雷納德伯爵依然是我的保護領主。」
倫格的話讓埃施瓦夫人和巴里安的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們似乎是在看怪物似的盯着倫格,以致有那麼一會兒,他們認為自己是聽錯了。
儘管對這兩個人那種古怪神色有些迷惑,但是倫格卻還沒有想到自己這句話聽在他們耳中是多麼諷刺。在他心目中,多年的陰謀和政治傾軋讓這些人已經變得完全把陰謀手段當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他們或她們總是用挑撥離間和惡語中傷組織自己的語倫格對這位夫人不久後即將面對撒拉丁時表現出的勇敢頗為欣賞,但是對於她這種令人討厭耍小陰謀的習性卻實在不以為然。
不過想到這裏,倫格卻覺得應該稍微提醒一下這位夫人關於即將發生的事情。而這也是他現在能唯一拖延撒拉丁的有限辦法了。
「夫人,我想您也許可以稍微注意一下太巴列城堡的防禦,」倫格在對埃施瓦夫人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卻是看着旁邊的巴里安,他知道在這種事情上這位夫人地知識可以說是善乏可陳「撒拉丁也許是個講信用的騎士,可他也同樣是個可怕的敵人。所以我想這個時候謹慎小心應該是正確的選擇。」
「你認為撒拉丁會進攻太巴列嗎?」巴里安用略顯諷刺的口氣問着,他甚至懶得掩飾眼中的輕蔑。在他眼裏這個到處鑽營的年輕人和蓋伊沒有什麼區別。至於倫格提出的關於撒拉丁會威脅太巴列的說法,他更認為是毫無根據地誇誇其談「我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進攻太巴列,任何人都知道他更痛恨雷納德,而且這次雷納德激怒撒拉丁的行為也只能讓他更要宰了那個毀約者。而你地安蓋特不恰好就在通向博特納姆的道路上嗎?我想你更應該為自己而煩惱吧。」
「也許是這樣。」倫格實他早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歷史上以太巴列被圍攻開始的撒拉丁征服之戰,固然是因為這座城市成為了把十字軍從堅固的堡壘里引誘出來的誘餌,可更多的原因還是這座城堡那形如虛設的戒備,讓撒拉丁看到了可以成功地希望。
雷蒙德的妻子也許是個玩弄宮廷陰謀的女行家,但是她卻顯然不是一個能把眼光投向殘酷戰場的女人。
至於眼前這個一直對他敵意頗深地巴里安。倫格只能說在他地眼裏。自己所做地一切都是值得懷疑和反對地。對於巴里安來說。反對蓋伊那一夥固然已經成了他地使命。可現在看來顯然又多了一個令他為之反對地人物。
「子爵大人。我會讓我地管家為你安排好一切。我相信你在太巴列是可以得到適合你地位地款待地。」埃施瓦夫人刻板地臉上毫無表情。她稍一躬身立刻轉身走去。絲毫不給倫格繼續說話地機會。
「看來你在太巴列不太受歡迎。」巴里安從窗口向下看着內堡院子裏正卸下馬鞍小聲說笑地那些騎兵。他忽然轉身看着倫格表情怪異地說到:「子爵。你知道你地騎士團在考雷托爾做了什麼嗎?」
沒等倫格詢問。巴里安就帶着興奮地繼續說:「他們和埃德薩騎士一起攻擊了雷納敗。甚至還殺死了德.加蘭!」
「什麼?!」
倫格難掩詫異地神色讓巴里安似乎一下變得開心起來。他有些幸災樂禍地走到桌邊抓起短刀叉起一塊肉乾扔進嘴裏。同時用看好戲似地眼神盯着倫格。
「也許你該派人向雷納德伯爵道歉,不過我想他應該很不願意看到你的人出現在博特納姆土地上。」
「也許我該立刻趕到考雷托爾,請原諒大人。」倫格向巴里安點頭示意,然後轉身向外走去,即使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些什麼。可他也能想像現在地考雷托爾肯定一片混亂。
而另一個讓他更加擔心的,是蓋伊下達的那個志在彰顯其不容置疑的王權的徵召令。
蓋伊會放過在考雷托爾的祈禱者教團嗎。他會那麼輕易的無視一個在教會和世俗的世界都能給他帶來榮耀的騎士團嗎?倫格這時可以想像馬克西米安所面臨的是多麼巨大的壓力,對於這個書記員,他卻實在沒有太多的把握。
常年養成對貴族的順從會像石頭般壓在可憐的書記員頭頂,直到把他壓垮,倫格甚至可以肯定這這不過是個時間問爾,你們能堅持下去嗎?」
倫格一邊順着台階飛快的走下石制樓梯一邊心裏焦慮的時。他的身後傳來了巴里安幸災樂禍的話音:「子爵也許你該祈求上帝賜予你一匹天馬,你的比賽弗勒斯顯然不能讓你更快的到達考雷托爾。」
「如果我需要。我會祈求上帝的!」
倫格大步走到廣場上,在法爾哥尼和阿歷克斯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一把抓起阿歷克斯手裏的韁繩,飛身跨上比賽弗勒斯還在淌着汗漬的脊背:「法爾哥尼,阿歷克斯!跟上我!」
倫格撥動韁繩,在用力踹動馬鐙的同時,他手裏的馬鞭也抽打在比賽弗勒斯地馬股
從沒有被抽打過的戰馬立刻發出一聲不忿的嘶叫。黑色的軀體象受里委屈似的不由一縮,隨着後蹄用力登起帶翻的泥土,比賽弗勒斯已經如一條黑色的影子般沖向城門。
「發生什麼事了?」法爾哥尼愕然的看着突然奔走的倫格背影一時發呆,可當他清醒過來後他才看到阿歷克斯已經跟着跳上一匹還沒來得及解下馬具的戰馬,在大聲地呵斥和咒罵中,法爾哥尼立刻也轉身跑向不遠處的另一匹戰馬,在騎兵們不安的注視下,兩個忠實的部下隨着那條只剩身後一股煙塵的背影的狂奔而去。
不過,院子裏的人卻都沒有注意到,就在內堡二樓窗邊。埃施瓦夫人和巴里安正冷眼看着這一切。「夫人,我想我們必須承認那個狡猾的商人是個耍陰謀的天才,」巴里安得意地對面無表情的伯爵夫人說「我們可以想像當貢布雷子爵看到自己的騎士團成為國王的禁臠時的憤怒,也可以想像國王對救贖騎士團的徵召令被公然抗拒時的震怒。無論如何,他們兩個這次肯定是要水火不容
「希望如此,大人,希望如此。」埃施瓦夫人刻板的臉上掠過一絲難得的微笑,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想起什麼的回頭看着巴里安帶着些許困惑地問到:「那麼。你認為撒拉丁有可能如貢布雷所說的那樣會進攻太巴列嗎?」
「這,」巴里安有些意外地看着埃施瓦夫人,過了一會才稍顯猶豫的輕聲說:「不太可能吧……」
「不太可能?」埃施瓦夫人稀薄得幾乎看不到的眉毛微微一皺,轉身向站在牆角的一個僕人吩咐着:「去把城堡里的所有騎士都請來,我要他們向我報告太巴列地防禦是否完善。」
看着僕人離開之後,埃施瓦夫人才低聲向有些面露不豫的巴里安說到:「雖然我們和撒拉丁已經私下達成了協議,可是尊敬地巴里安請你不要忘了,我們面對的是個異教徒,而且如果他真地毀約我們也是毫無辦法的,難道你還能讓教皇或是大主教為我們評判對錯不停地催促着胯下的戰馬向前狂奔。可是不知道是他倉促挑選的這匹馬體力不濟還是他的騎術不佳,他只能看着前面的阿歷克斯的身影越來越遠。甚至到了後來他只能從遠處揚起的塵土來確定方向。
「哦,上帝居然還有這種事!」這種情景終於惹惱了剝屍者,他不時嘴裏發出怪叫,手裏的馬鞭像雨點般抽打在可憐的馬身上「一個下賤的木匠兒子居然超過了法爾哥尼老爺,上帝居然有種事!」
可是他的抱怨顯然絲毫改變不了事實。在繞過一個山坳之後,他愕然的發現。眼前已經失去了木匠兒子的蹤跡,至於比賽弗勒斯的黑色背影。更是找都找不到了。
「我被他們甩下了?我被他們扔在這裏了?!」法爾哥尼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經被夜幕微微籠罩的道路,他難以想像自己會遭到這樣的待遇。
就在他抓着胸前晃蕩的十字架不知道該向哪位天使傾訴自己遭遇的時候。他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一聲熟悉的馬嘶聲。
法爾哥尼轉過身看着就在離自己不願的一塊巨石後露出的比賽弗勒斯碩大的頭顱,同時他也看到了站在路邊的倫格和陪在他身邊的阿歷克斯。
「很顯然並沒有人想要把你扔在這裏,」倫格向有些發他走到自己身邊「不過我要你現在好好聽我說的話,記住這一切都是十分重要的。」
「是的大人,我會聽你說的!」法爾哥尼點點頭,他的眼中已經露出了狂熱「如果你要我去殺掉任何一個異教徒我都會毫不猶豫的,甚至就是讓我回到大馬士革去殺掉撒拉丁也可以!」
「我要你回到太巴列。」倫格盯着法爾哥尼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還記得在大馬士革我對你說過的話嗎?能拯救耶路撒冷的只有我,而我要做到這一切卻需要比我現在所擁有的更大的權力!」
「對,你說過,你需要一頂王冠……」法爾哥尼有些失魂落魄的回答,他當然無法忘記倫格對他說過的這句讓他膽戰心驚卻又令他從心底蠢蠢欲動的話。
「我想你會記住這句話的,可是我要你記住的是我下面的話!」倫格用力抓住法爾哥尼的衣領,他讓自己的聲調儘量顯得清晰緩慢,雙眼緊盯着法爾哥尼突出的眼球一字一句的說着「你不必知道原因,可要記住,太巴列一定會受到撒拉丁的圍攻。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帶領我的騎士團留在這座城堡里。當撒拉丁來襲擊的時候,不論多麼困難,你要幫助埃施瓦夫人守住這座城堡,但是你要向我發誓,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守在城裏,絕對不能出城!」「向我發誓!用你的祖先費德里克.馬鐵奧.法爾哥尼對上帝的虔誠和加西亞.馬鐵奧法爾哥尼為上帝做出的犧牲發誓!」倫格的手指幾乎陷進法爾哥尼的胳膊,他知道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在是個賭博,但是他卻知道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如果你選擇繼續效忠於我,就向我發誓!記住絕對不能出城,不論發生了什麼事,不論是誰向你下達命令!」
「我發誓!」法爾哥尼猶豫一下後終於用力點頭,然後他突然試探的小聲問到:「大人,你是不是要把那位埃施瓦夫人的城堡搶過來呀……」
聽到剝屍者問出這麼句話,倫格有些意外的看看這個身材魁梧的莽漢,然後他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轉身在阿歷克斯的幫助下翻上馬背,在比賽弗勒斯暴躁的盤旋中他大聲喊着:
「記住你的誓言,決對不能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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