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命運之詩第一百九十八章對手
監察大臣赫克托爾的突然回來,讓很多人不禁大感意外。
在羅馬,如果說有一個人要比皇帝更加令他們畏懼,那麼這個人一定是赫克托爾,在很多人心目中,這個白化病人就如同一個可怕的懲罰使者般,隨時在暗中盯着他們,然後每當很多人忘記他的時候,他就會突然出現在人們面前,然後一舉奪走他們的一切。
關於早在幾個月前赫克托爾忽然離開羅馬,之後再無消息的傳說,一些人是感到很高興的,在他們想來,但願那個人永遠不要在出現,甚至一些並不需要擔憂的人也並不喜歡這個看上去總是莫名其妙的令人不安的監察大臣,雖然很多人始終說不出來,除了他那奇怪的外表之外,為什麼一想到他就感到毛骨悚然。
陪着皇帝走在軍營里的赫克托爾遠遠要比倫格更加引人注目,而這個時候當接受將領們的祝賀時,看着站在皇帝身旁的白化病人,很多人隱約覺得,這一次赫克托爾的回來,似乎又要引起一場軒然大*。
「陛下,看來很多人的確希望把我徹底忘掉。」赫克托爾舉着酒杯向倫格微微致敬,他那很少露出笑容讓旁邊的胡斯彌爾看了不禁有些開始擔憂,不知道又會有什麼人要在監察大臣的這種笑容中倒霉了。
「你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生了很多事,不過我想那都是些好事,至少不算很壞。」倫格隨口說着,他不能不承認在羅馬,人們對赫克托爾的畏懼要比自己大的多,至少從那些將領們看到他那時的沉默中,就可以感覺的出來。
「陛下,這段時間對我來說也並不很美好,那些人可能不會想到我都經歷過什麼,」赫克托爾似乎為羅馬人對自己那異乎尋常的畏懼感到很不滿意,他聳了聳肩膀之後向倫格輕輕鞠躬「不過陛下我這次回來給您帶來了一個客人。」
「哦,是什麼人?」倫格有些奇怪的問着,他知道赫克托爾當然不會隨便帶回來什麼人,特別是在這個即將對曼德索城的科尼亞展開總攻的前夕。
「是那個科尼亞人圖戈里的使者,」說到這兒赫克托爾向着帳篷外夜色中隱約可見的曼德索城看了看「我想您現在也許願意見到這個人。」
當赫克托爾說到圖戈里的使者時,倫格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就明白了過來。
在這段時間裏,赫克托爾莫名其妙的離開了君士坦丁堡,甚至可能離開了羅馬,沒有多人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更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是到科尼亞去完成皇帝賦予的使命。
如果說阿諾伊現在最終被困死在曼德索城裏,而面臨着城破身亡的局面是由於羅馬軍團的巨大功績,那麼很少人能夠想到,這個功績中飽含着多少這個讓人畏懼的白化病人的功勞。
就在羅馬軍團還在為將來可能會與科尼亞人生大戰浮想聯翩時,赫克托爾隻身一人悄悄的進入了科尼亞,在那個時候,雖然很多人已經意識到總有一天羅馬將會和科尼亞有一場戰爭,可是他們卻並不知道赫克托爾已經投入了一場只有他一個人的戰爭。
阿諾伊帶領着十萬大軍開始進軍羅馬,這個時機和兵力數目看上去令人畏懼,但是事實上他原本可以帶出更多的軍隊,可是最終他卻帶了十萬人,這其中有着的這個白化病人的功績是很多人永遠也不會想到的。
「陛下,圖戈里顯然希望您能幫助他成為蘇丹,」何赫克托爾一邊喝着酒一邊隨口說着「這段時間我一直和他有聯繫,您也許不會想到,這個亞爾斯蘭的後裔的確是個人才,他現在居然已經在向科尼亞邊境的東部進,而且據我所知,他似乎希望得到另外來自東方的幫助。」
赫克托爾的話讓倫格舉到嘴邊的酒杯微微停下,他尋思着赫克托爾的話,一時間已經隱約明白生了什麼,在對那個圖戈里的舉動感到頗為意外的同時,他也不禁為赫克托爾居然比他想像中做的更多頗為欣慰。
「看來我必須要做出一個決定了。」倫格放下酒杯走到地圖前,這幅地圖這個時候看上去已經顯得頗為陳舊,這是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被人修改使用,原本頗為整齊的羊皮紙邊角,已經露出了絲絲毛邊。
「現在圖戈里已經控制了這片地方,」赫克托爾在地圖上標註着科尼亞的土地東端劃了個圈,然後他的手指繼續向東,一直到標着片片群山的地方停留下來「他顯然已經和烏古斯人有所聯繫,不過這個人絕對比我們想的要精明的多,在一直向羅馬提出要求的同時,他一直希望能夠打通與烏古斯人在邊境上的聯繫,所以即便已經有了一定的勢力,可是他卻一直不肯向科尼亞內地進軍。」
「看來我們給自己找了個野心不的盟友。」倫格略微笑了笑,對於圖戈里,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意識到這個人的不簡單,一個能夠只依靠亞爾斯蘭後裔名義的人,居然能讓自負的科尼亞蘇丹阿諾伊不惜向羅馬正式提出要求與他斷絕聯繫,但是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圖戈里的確已經給阿諾伊帶來了不的麻煩。
不過當聽到赫克托爾的話之後,倫格甚至覺得這個圖戈里也許是一個絲毫不比阿諾伊遜色,甚至可以說,在某方面而言更適合成為蘇丹的人。
阿諾伊顯然始終被他的榮譽所困擾,為了追求與亞爾斯蘭一樣的榮譽,或者乾脆說是為了擺脫亞爾斯蘭的陰影,阿諾伊其實做了很多未免有些愚蠢的事情,儘管也許處於他的地位,別人也許會做的更糟糕,甚至即便是倫格自己也不能保證會比他做的更好,可最終這位蘇丹因為他的榮譽而面臨徹底慘敗的境地。
可是那個圖戈里似乎並沒有這方面的顧忌,做為亞爾斯蘭的真正後裔,他不惜與異教徒的羅馬人結盟,而現在看來,即便是廢除了在巴格達的大蘇丹的烏古斯人,他也並不十分排斥成為他們的盟友。
「胡斯彌爾,去把將軍們都叫來,」倫格對胡斯彌爾說,然後他又回頭上下打量着赫克托爾,然後隨意的問到:「也許你不會介意我這麼快就讓你再次去冒險吧。」
圖戈里亞爾斯蘭的使者,是一個對倫格來說並不陌生的人。
看着這個在進攻下曼齊克特時自己俘虜的那個科尼亞人守將,倫格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到處奔波,一直在為自己尋找一個能夠讓自己站穩腳跟的地方時的情景。
圖戈里顯然也並不想讓人現他與羅馬人之間的關係,雖然這個關係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他最終還是有所顧忌,所以他的使者是以跟隨赫克托爾的隨從身份悄悄進入的軍營,所以當來到倫格的御帳時,並沒有多少人在旁邊。
圖戈里的要求也並不很複雜,他只是希望能夠得到羅馬的幫助,在聽說阿諾伊即將起對羅馬的進攻時,圖戈里很慷慨的提出願意為羅馬在可科尼亞本土牽制住最大數量的科尼亞軍隊。
而且事實上圖戈里也的確做到了這一點,在科尼亞東部,他依仗着多年來阿爾斯蘭族人在這裏的深厚影響,乘機展勢力,在他那血統的號召和頗有手腕的招攬下,一些當地的科尼亞貴族紛紛圍聚到他的身邊,圖戈里讓這些因為受到排斥而不得志的科尼亞部落貴族看到了一個新的希望,而他們的舉動也的確深深的影響了阿諾伊原本要調動遠征羅馬的步伐。
「我的主人希望能夠與朋友一起分享他未來的勝利果實,」說出這樣一句包含着巨大承諾的話,使者敬畏的看着倫格,如果說之前在曼齊克特見到這個年輕人時,只是因為他那異常大膽感到敬畏,那麼現在不能不承認,這個年輕人不但有着和科尼亞人一樣堅定的勇氣,更有着那讓很多人為之畏懼的氣魄「圖戈里大人希望用與您的友誼締結將來科尼亞與羅馬之間的條約,相信您也是一直希望能夠完成這樣一份條約的。」
說着,使者從懷裏拿出了一份早已準備好的信件遞了過去。
當倫格拆開密信看到裏面的內容時,他的心底里那一刻微微有些激動,在信中圖戈里所承諾的東西比他想像的還要多了很多。
做為共同消滅阿諾伊的報酬,圖戈里不但願意把在曼努埃爾皇帝遠征之後被侵吞的土地完全奉還給羅馬,甚至願意把奇利里亞還給羅馬,這的確是讓倫格有些頗為意外,在他想像中圖戈里也許會勉為其難的把曼努埃爾丟掉的那些土地還給羅馬,但是之前失去的那些土地是顯然不會有什麼結果的,不過現在看來,圖戈里要比他想像中的大方的多。
倫格仔細看着信中的內容,在考慮了一陣之後他把密信交給了旁邊赫克托爾。
看到信的白化病人那雙透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那種樣子如果讓一些熟悉他的人看到,就會明白這個位大人一定又在算計什麼,不過他最終沒有開口,只是站在旁邊看着這一切。
「我想知道你的主人如何信守他的諾言,要知道現在這些土地還在科尼亞,或者說是在阿諾伊的手中,」倫格的一個手肘支着座椅拖着下巴看着眼前這位之前的下曼齊克特守將「你能告訴我圖戈里如何保證他的許諾能夠實現嗎?」
倫格的追問讓凱庫巴爾臉上有些紅,他知道圖戈里的這些許諾的確有些渺茫,不過做為使者他這個時候必須要讓羅馬人能夠相信,這些許諾不但完全能夠實現,而且更要讓羅馬人想到與圖戈里合作的好處。
「陛下,在三年前沒有人相信圖戈里大人能有所做為,甚至他自己的生命都得不到保證,可是現在他已經擁有了大片的土地,而且還在不停壯大,」凱庫巴爾恭敬的說「而您那個時候也還只是一位法蘭克人的伯爵,可是現在您已經是羅馬皇帝了,所以說對於偉大的君主們來說,未來的許諾同樣重大,因為那可能在明天就能夠實現。」
「也許是這樣,」凱庫巴爾的回答並沒有讓倫格感到意外,一想起這個科尼亞人有着酷愛羅馬藝術的嗜好,他就相信這個人在來之前一定沒少看早年間那些振奮人心的羅馬大師們的演說「我想我需要考慮一下,這對我們雙方來說都很重要,要知道在現在這樣一個時刻,對羅馬人來說簽訂一個條約並不比打一場決定性的攻城戰更有用。」
倫格的回答雖然讓凱庫巴爾略微失望,不過他也並沒有指望能那麼容易的得到答覆,他知道和對於雙方來說的確十分重要,而且正如倫格所說,當剛剛來到邊境聽說阿諾伊已經被圍困在曼德索城裏時,凱庫巴爾就已經隱約意識到,也許自己的這次出使並不順利,至少現在主動已經完全掌握在羅馬人的手中。
當凱庫巴爾離開之後,倫格環視着自己的那些手下,看着他們等待自己開口的樣子,他淡淡一笑,從赫克托爾手中接過那封密信。
「你們認為我們應該怎麼辦,是不是該接受圖戈里的條件?」
倫格的詢問讓他們不由都微微張嘴,不過在看到其他人似乎要說什麼的樣子時,卻又紛紛停下。
手下的這個樣子讓倫格意識到了什麼,他甚至在這時能夠猜測到他們心中在想什麼,因為只有那樣他們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陛下,不能答應」讓倫格有些意外的是,先沉不住氣的居然是胡斯彌爾,這個還沒有完全擺脫稚氣的皇帝私人秘書頗為激動,他攥緊的拳頭微微顫抖,雖然現其他人正在看着他,可是他好像並不想掩飾自己的情緒「安拉為證,這個圖戈里是個叛徒,甚至比叛徒還要壞,這個人居然在自己的蘇丹處於危險的時候出賣君主,雖然他是把阿諾伊出賣給您,可是這個人也是個叛徒,和他做交易就是侮辱了您。」
胡斯彌爾的激動讓四周的人雖然感到好笑,卻並沒有表露出來,事實上他的話也的確引起了很到的共鳴,儘管其他人有着各自不同的理由。
「陛下,這個圖戈里顯然要比阿諾伊更加難以對付,因為阿諾伊可以說固然是敗在您的手下,可也和他自己的自負和對榮譽的過於執着有關,」狄奧多淡淡的說「可這個圖戈里顯然對這一切並不在乎,對他來說一切都不如蘇丹的寶座更有價值,這樣的人對我們恰恰是很危險的,因為一旦他成為了科尼亞蘇丹,也許很快就會代替阿諾伊成為我們最大的敵人。」
「還有那些烏古斯人,」赫克托爾雪白的雙眉挑動了一下「我沒有見過烏古斯人,不過我想既然連在巴格達的大蘇丹都受到了他們的威脅,那麼他們的野心顯然並不只是現在所擁有的土地,圖戈里如果和他們聯繫起來,那麼這對於羅馬來說也許就是一個新的強敵。」
「看來所以人都不贊成答應圖戈里的條件了?」倫格笑了起來,他看着似乎還在生氣的胡斯彌爾,在示意他拿來地圖後,倫格向手下們緩緩的說「奇利里亞曾經是我們的城市,而曼努埃爾皇帝時候丟掉的土地則是我們必須重新收回的,」說到這裏他伸手在現有的羅馬與科尼亞的邊界上先是一指,然後他的手指一直向難,直到在一片大致與哈里斯河平行走向的河流邊停下來「我現在並不需要太多的土地,因為那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好處,科尼亞人已經在那些地方佔領了很多年,甚至即便是當地的羅馬人也有很多已經快忘記了自己的祖輩,所以我們在那裏就和科尼亞人在羅馬一樣,都不過是入侵者而已。」
「那麼陛下,您要提出的這個條件和圖戈里向我們提出的有什麼區別呢?」阿歷克斯有些疑惑的問着,他不能不承認當聽到圖戈里的那些承諾時,他幾乎就要開口贊成了,可是很快他就意識到這似乎並不妥當,而皇帝的話卻又一時間讓他感到疑惑,他不明白既然皇帝似乎也並不願意接受那個圖戈里提議,可是為什麼又要向科尼亞人提出割讓土地的條件。
不過,阿歷克斯在剛剛開口提出這個疑問之後,就從旁邊狄奧多和赫克托爾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早已領悟的神色,接着他稍一尋思,立刻不由自主的回頭向帳篷外那模糊的曼德索城看去。
「對,我的確是要和科尼亞人談判,不過卻並不是圖戈里,而是科尼亞蘇丹阿諾伊,」倫格看着這些終於明白了他意圖的手下欣慰的笑着,看到胡斯彌爾臉上還帶着一絲愕然的表情,倫格不禁微微搖頭,依然年輕的書記官看來一時間還無法明白這其中的微妙之處。
然後看着狄奧多那好像早已經猜到會是如此的神色,倫格向他開口吩咐着:「羅馬軍團明天對科尼亞人展開進攻,我知道曼德索城的城牆已經經受不住,但是我要在明天親眼看到那堵城牆在我面前坍塌下去,我要讓阿諾伊在談判之前徹底失去所有的依仗。」
「遵命,我的陛下。」狄奧多躬身行禮。
「至於你阿歷克斯,」倫格轉頭看向阿歷克斯「我並不想在勝利之後看到一個失敗的敵人,所以就如同之前一樣,我要你和阿諾伊談判。」
近衛軍統帥顯然對皇帝的這個命令感到有些意外,不過他還是按照吩咐低頭行禮。
倫格滿意的笑了笑,然後他的眼神才落在了赫克托爾的臉上:「你的確做了件很讓我滿意的事情,掌旗官,」倫格看上去頗為欣慰「我們都知道讓科尼亞擁有一位強大的蘇丹是最糟糕的事情,而讓他們不能得到安寧是最好的結果,所以我決定在徹底擊垮阿諾伊之後,逼迫他與我們講和,我要他把從哈里斯和到曼蘇爾河之間的土地割讓給羅馬,這是當初曼努埃爾皇帝丟失的土地,現在應該重新回到它原來主人的手中了。」
「一切都是您的意志,」白化病人臉色淡然,甚至在說出這句明顯的奉承話時,他的臉上都沒有露出其他的神色,然後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倫格「陛下,您一定還有別的吩咐。」
「對,」倫格微微傾過身子,在赫克托爾耳邊低聲說「在那個凱庫巴爾離開軍營之後,我不想看到他回到圖戈里那裏去。」
「陛下英明。」赫克托爾幽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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