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里茲有些疲憊的用手支着頭,他的眼裏閃露着說不出的玩味:「一切都最終要有個結局,這就是命運。不論是信奉異教的歐洲野蠻人還是信奉真神的阿拉伯英雄,一切都要了斷的。」
「主人,您是不是要休息一下?」
擅於察言觀色的太監總管小聲的問着,同時他飛快的對守候在大帳外的衛士打着手勢。立刻,一群剛剛被驅出去的後宮的女人就被早已等待的侍女引了進來。
「你這個會拍溜須奉承的胖子。」奈里茲看着那些走進來的女人笑了起來,說起來他也只有在邁哈里德面前才會徹底放輕鬆。在那些大臣面前,他永遠是那個威嚴決斷,伺機收復故土的阿勒頗之主「晚上吧,現在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奈里茲用挑剔的眼神在那些女人身上掃過,不過當他看着那些女人的時候,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天晚上所看到的那具和這些後宮佳麗們完全不同的軀體,這讓他不由一陣燥熱。
「我想我知道老爺想要誰了……」站在旁邊的邁哈里德看着主人似乎陷入遐想的樣子,心裏暗暗的做出了判斷。
他悄悄的退出大帳,然後向着後面一排被帷幔擋住的小帳篷走去。那裏是奈里茲最得寵的寵姬們的住處,昨天晚上,他剛剛親自給阿賽琳在那裏安排了一個舒適的小帳篷。
「主人果然是很喜歡那個女人的……」邁哈里德一邊走一邊心裏嘀咕着,他還記得昨天晚上當那女人離開帳篷的時候,主人把自己帶的一塊小手帕順手扔給了那女人。
也許在那個粗野沒有教養的女人來說,這實在算不了什麼,可是對熟識阿拉伯貴族宮廷規矩的太監總管的眼裏,這個動作簡直讓他震驚的差點掉了下巴。老爺居然把隨身的東西賞賜給了那個女人,這不能不讓心思靈活的太監總管立刻小心翼翼的親自打點起這個主人新寵的起居用度來。
「也許,該給那女人找個離老爺居室更近的地方,說不定,老爺會想自己去找那女人……」邁哈里德心裏不斷琢磨着,對他來說,能讓自己的老爺過的舒泰滿意,可以說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目標「或者應該多給她找個女僕,老爺喜歡乾淨和香噴噴的女人,她看上去黑不溜秋的,會讓老爺不高興的,要不……」
太監就這麼不停的暗自嘀咕着,直到他走到帳篷前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居然一時沒記住那女人的名字。
不過他並不太擔心這個,在太監的記憶里,他實在不記得自己老爺究竟對哪個女人的熱情能維持長久,在老爺的心目中,大概只有阿勒頗的王權才是永恆的情人吧。
邁哈里德挑開帳篷的帷幔走了進去,對一個太監來說,這是他唯一比其他人都多出來的權力,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能這麼隨意的接近主人的女人,甚至他可以看到那一個個被主人寵愛的女人婀娜多姿的迷人身體。
乾淨整潔的帳篷里,阿賽琳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偶像般盤膝坐在一個靠枕上,她面前一塊用上好硬木作為框子的鏡子裏,映着她毫無表情的臉。
原本充滿野性的臉上似乎已經失去了生氣,微顯單薄的身體孤寂僵直的坐着,這個時候的阿賽琳身上似乎再也找不到那個桀驁不馴的女海盜的影子了。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阿賽琳只是睜眼對着鏡子裏門口的方向淡淡撇了一眼,然後又輕輕閉上,她又陷入了完全的死寂之中。
「好好打扮一下,」邁哈里德看着阿賽琳的背影咳嗽了一聲,然後輕聲吩咐着,面對主人這些得寵的女人,他既不畏懼也並不自卑,因為他知道主人永遠不會在她們中任何一個的身上浪費寶貴的精神,阿勒頗的王者,天生是為了更偉大的目標而生的「塗上香油和熏料,主人要你侍寢。」
說完,看着她毫無反應的背影,邁哈里德懶得再理會這個不太識抬舉的女人,他轉身向門口走去,這個時候他聽到背後阿賽琳平板的聲音:
「我要洗澡,我好髒……」
「你!」邁哈里德生氣的轉過身,可當他想到也許主人更想看到一個乾淨的侍妾的時候,他終於喘着粗氣點了點頭「我會讓人準備的,不過你最好節省點,這是在沙漠裏,水很珍貴的。」
說完,他對着女人一動不動的僵硬背影又看了一眼,轉身向帳篷外走去。
聽着胖太監逐漸遠去的沉重腳步聲,始終面對鏡子僵坐的阿賽琳低垂的眼帘突然睜開!
她微低着頭仔細看着鏡子裏自己的臉,然後,她的嘴角微微上翹,一絲不馴的微笑從她嘴角划過。
皎潔的月光再次籠罩小綠洲的時候,邁哈里德帶着一個女僕再次向阿賽琳的小帳篷走去。到了現在他已經完全確定,自己的主人看來還真是有點喜歡上那個如同一頭野貓似的女海盜了。
讓邁哈里德驚訝的是,主人甚至居然命令他帶着一個女僕來給阿賽琳做侍寢前的準備。要知道其他那些女人,幾乎都是隨便一叫就來的。
「看來主人對那女人真的很有興趣,那我是不是該多注意一下她呢……」
邁哈里德一邊走一邊心裏又嘀咕了起來,多年來宮廷里的生活讓他變得既小心謹慎又心眼活泛。對於一個可能以後會比任何女人都受主人寵愛的未來寵姬,總管老爺認為還是有必要建立起更好的關係來的。
畢竟,如果真有一天這個女人為主人生下個小王子,那未來她會走到哪一步,可就不太好猜測了。
邁哈里德一邊不住盤算着該怎麼為將來找個好靠山,一邊走向透出一絲燈光的小帳篷。當他走到帳外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從裏面映出站在門口的身影。
「這女人和其他女人沒區別。」邁哈里德在心裏下了斷語「最後還是急不可耐的想得到主人的恩寵。但願這個女人別太貪心,否則她的那點寵愛也維持不了多久的。」
總管老爺嘴角微撇,他對着後面的女僕打了個手勢,然後抬手掀開了帳篷的帷幔——
接着,他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突然捂住了他的胖臉,還沒來得及出聲驚叫,他就伴着從腦後傳來的巨痛,一頭栽倒在柔軟的靠枕絲綢之中。
「你在想那個阿賽琳嗎?」托爾梅躺在毯子上看着頭頂的帳篷穗子問旁邊的倫格「別想那些事了,她現在成了奈里茲的女人,和你沒關係了,要知道對他們來說,女人是男人的私產。如果奈里茲知道你注意他的女人,不論你救過他多少次,他都會立刻殺了你!」
「我沒有!」倫格情緒激動的坐了起來,他盯着托爾梅憤懣的拍了下旁邊的毯子「我只是——」
「你只是在嫉妒,聽我的忠告吧小伙子,別再和那個女人有任何牽連,除非你不要性命了。」
「或者除非你想保住性命!」
帳篷簾猛的掀起!阿賽琳突然出現在帳篷里!
她已經換下了那身後宮女人的穿戴,一塊包頭巾把她濃密的黑髮包裹的嚴嚴實實,一件袖口卷到肘上的灰色上衣麻利的扎在同樣顏色的過膝短褲里,手裏拿的也不再是小巧玲瓏的薰香盤,而是一柄明晃晃的殺人彎刀!
看着似乎又恢復到女海盜樣子的阿賽琳,倫格驚詫的瞪大了眼睛,托爾梅則立刻閃到帳篷門口警戒的看着外面。
看到一切平靜他立刻返回頭,眼裏閃着凶光的盯着阿賽琳:「你想幹什麼,如果奈里茲和他的人看到你進我們的帳篷怎麼辦?要害我們大家都沒命嗎!」
看着托爾梅氣急敗壞的臉,阿賽琳有點譏諷似的笑了笑:「所以你們要是不想被人活活用石頭砸死就答應我的條件,否則只要我發出一聲喊叫,你們就要去見你們的上帝了。」
「該死的女人!」托爾梅反手從地上抓起長劍,劍尖一伸直抵到阿賽琳的胸上,可是女海盜卻只是抬手掀起了旁邊的帳簾就阻止了他的憤怒。
「想清楚,我只要一叫,一切就都完了。」
「你想幹什麼?!」托爾梅無奈的放下劍,他在心裏用幾乎冒犯上帝的額度語言詛咒這個女人下地獄,可是實際上卻又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幫我逃走!」阿賽琳簡單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只想逃走,可我一個人根本沒辦法逃,你們要幫我。否則就一起死在這兒!」
「你瘋了,你是奈里茲的女人,你怎麼會想到逃跑?!」
「我不是任何人的女人!」阿賽琳憤怒的晃了晃手裏的彎刀「你們究竟幫不幫我,我已經教訓了那個噁心的胖子,如果你們不能立刻決定我就走人,不過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我可不保證他不會找你們的麻煩。」
「你是在自找死路,你什麼都沒有,沒有馬,沒有水在沙漠上怎麼活下去?」
托爾梅憤怒的低吼起來:「你認識路嗎?你知道在沙漠裏迷路有多可怕嗎?」
「我們可以看着星星走,只要一直向東走就可以……」倫格低聲提醒着,他看着阿賽琳如同男孩子般的打扮和她臉上堅定的神態,突然有一種對她說不出的敬仰。
這個兇狠的女海盜,這個已經被人俘獲的女武士,不論她曾經遇到了什麼樣的挫折和磨難,那顆嚮往自由的心始終沒變。
「我有足夠的水,」阿賽琳狡獪的笑了笑「奈里茲喜歡洗得乾淨的女人。」
「你怎麼想的瘋女人?難道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當你的後宮寵妃?」
托爾梅不停的搖着頭,他把長劍拄在地上低聲吼着:「如果你不回去,我不介意就在這殺掉你。別想威脅我,我不想管你的事,我是為上帝效勞的,不想因為你沒命!」
聽着托爾梅的威脅,阿賽琳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她毫不在意的放下手臂,讓帳簾落下,然後向着奈里茲邁出了一步。
「如果你想還繼續為你的上帝效勞就幫我,否則你會後悔的。」說着她回頭看看倫格「我聽到了他們的一些事,就在昨天晚上,是有關聖城和薩拉丁的。要有大事發生了,這關係到聖城的安危!如果你們想知道就幫我逃出去,否則所有人一起死在這兒!」
「該死的蠢女人!」托爾梅張着嘴楞了一下,終於在一聲憤怒的詛咒之後不再說話,一把拉着倫格就向外面衝去「小伙子快去找馬,我們需要的東西都要帶點,不過別太多了,我們是逃亡不是郊遊。不過要多找兩匹馬,快點!我們沒多少時間。」
倫格回頭看了一眼阿賽林,點了點頭跟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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