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天國 第一百五十一章風雲下

    第六卷命運之詩第一百五十一章風雲(下)

    公元一一二九年六月的一個下午,在地中海半內陸的一個城市阿西西郊外的一個小村子裏,有個男嬰出生了。

    在這個已經有了四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的家庭里,這個孩子的出生並沒有引起多大的轟動。

    而且因為他的母親在生下他不久之後由於保養不好而得了產後重病,很快就離開人世,這讓這個剛出生的孩子的處境就變得更加糟糕了起來。

    而更加糟糕的是,隨着孩子們的父親再次迎娶的新妻子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些前妻留下來的子女們的生活就變得悽慘了起來。

    在妻子的一再慫恿下,當父親的最終把幾個稍大的男孩送進了阿西西的一座修道院,然後把女兒送進了更遠處的一座女貞院,最小的孩子只是因為還太小才被留了下來。

    不過很快,當這個孩子能夠自己吃飯穿衣的不久,他就被狠心的父親和惡毒的後母送去和他的哥哥們相聚了。

    而且在那對狠心夫妻看來,這個孩子肯定也和其他孩子一樣,永遠要在修道院中度過他們的一生,再也不會招惹到自己。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麼一個可能註定一輩子要和那些書稿和枯燥的祈禱相伴度過一世的孩子,卻最終走出了修道院,而且他還以在修辭學和對這個時代來說充滿了深奧的法學以及神學的淵博知識,而得到了當時阿西西公爵的賞識。

    這個年輕人很快就得到了公爵的重用,於是他乘機把自己那些兄弟從修道院裏帶了出來,他讓他們和自己一起為公爵服務,同時極力推薦其中的一個哥哥成為了公爵的私人書記官。

    不過,也許是註定要經過坎坷的一生,就在他那已經年邁的父親因為懊悔自己居然沒有想到那些兒子會這麼有出息懊惱不已的時候,這個原本可以有個不錯前程的年輕人卻因為他寫的那些東西觸犯了教會,而受到了公爵的冷落,更糟糕的是,很快那些原本只是在神學教義上的小爭執逐漸變成了越來越嚴重的指控,隨着以嚴謹和遵守教規著稱的安納斯塔斯四世即位,這位因對異端冷酷打擊而聞名後世的教皇,在他那份洋洋萬言的對異己者的討伐書,徹底把那個年輕人推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這個原本前途光明的年輕人不得不從越來越危險的家鄉出走,不過在無所不在的教皇的陰影下,他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很多聽說過他名聲的人都不敢收留他,而一些貴族更是用羞辱他做為討好教皇的台階。

    多年的奔波讓年輕人逐漸變成了中年人,當皺紋終於爬上他的額頭時,這個人回到了家鄉,他和自己那些苦難的兄弟們見了一面,然後收拾起並沒有多少的那點家當,坐上通往的海船。

    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會到過自己的故鄉。

    「嗚,」出一聲悶悶沉吟的奎那從半睡半醒中清醒了過來,他現自己的口水居然流到了桌子上,在胡亂抹了抹嘴唇之後,這位君士坦丁堡大學的著名學者看着窗外不由微微出神,隨即喃喃自語「居然會夢到那時候的事,真的老了。」

    老奎那是阿西西的磨坊主奧瑟莫多斯的第五個兒子,他相信自己當磨坊主的父親永遠不會想到,自己的兒子有一天會成為羅馬最有名的大受尊敬的學者。不過一想起自己的父親更加不會想到他還會有一個更加讓他意外的孫子,奎那就不禁一陣感慨。

    對於自己的侄子,老奎那相信他的確比自己更加聰明或者說更加能夠用那雙眼睛看透很多事物,不過法蘭西斯的成就還是讓他感到意外,甚至有些嫉妒。

    能夠成為羅馬皇帝身邊的智者,這是法蘭西斯最令人稱道的地方,不過對於奎那來說讓他羨慕的卻並不是這個,當胡斯彌爾再一次帶着倫格寫的一份新的東西給他看時,奎那意外的現了一些即便是他看來也不禁感到未免過於離經叛道,可是仔細讀來卻又無法反駁的東西。

    「上帝的聲音經由主基督而降臨世間,既然如此曾經在世間行走的,便沒有比主基督更高的,否則那便是對上帝的褻瀆,所以任何試圖以上帝的代言自居的人,都將是對上帝和主機讀的雙重褻瀆。」

    奎那輕輕念着,他知道這些東西是皇帝的縮寫的,不過看着其中手稿旁邊的空處的另外一種字跡的注釋,熟悉法蘭西斯字體的奎那意外的現,這一篇篇簡直能夠就是對教皇的地位予以最沉重打擊的文章,就是羅馬皇帝與自己那個才華橫溢的侄子一起射向梵蒂岡的利箭。

    不過真正讓奎那感到震動的,卻還不只是這些,如果只是單獨這樣的注釋和普通手稿,他甚至會懷疑那位皇帝是不是神志不清,因為他的這些東西在譏諷了否認的梵蒂岡權威的同時,也無疑徹底推翻了自己做為聖子的地位。

    不過一想到之前不久剛剛頒的那份做為《羅馬公法》附言的訓令之後,奎那就不能不承認,一旦這份手稿和那份附言甚至整個《羅馬公法》結合起來,,那麼一個呼之欲出的龐大體系已經躍然在目。

    奎那曾經堅信自己的侄子有一天會比自己擁有更大的成就,不過現在他卻又有着新的看法,他覺得法蘭西斯也許有一天會成為一個傳奇,那將是在很多年之後也不會被人忘記,甚至可能會就此引一場教會中的巨大的浪潮

    「阿西西的奎那?」老奎那不由微微笑了笑,他覺得自己在羅馬的時間已經太久了,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家鄉是在遙遠的西方「上帝會決定我們每個人命運的,法蘭西斯我的孩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一天能成為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傳奇人物,不過現在的你已經快要變成這個傳奇的一部分了。」

    就在奎那為自己的侄子感嘆的時候,在丁璇那間佈置得頗為奇特的房間裏,倫格正用手握着一支上好的鼠須筆慢慢的在宣紙上寫着字。

    站在他旁邊的丁璇默默的看着這位羅馬皇帝,她開始的確感到十分意外,儘管早已經接受了倫格不但懂得自己的語言,甚至還深悉各種典故,可是看着這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異族皇帝居然看起來頗為中規中矩的握筆書寫,她還是不禁覺得詫異萬分。

    她知道自己不該去詢問他究竟是怎麼懂得這一切的,不過強烈的好奇心卻又讓她的心頭異常躁動,不過當她從倫格寫下第一筆之後,丁璇卻又不禁出噗嗤的一聲輕笑。

    倫格不能不承認,不論是做為現在自己的還是做為丁都的確都沒有寫下一手好字的天賦,看着自己那看起來雖然筆畫工整,但是不論是行鋒還是字骨都可以說是一無是處的「墨寶」,倫格只能出一聲無奈的苦笑。

    丁璇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在忍耐了一會後終於走到倫格身旁,她伸出柔嫩的右手輕輕捂住倫格握筆的手,在緩慢卻有力的帶動下,一牽動了兩個人心思的七言律詩躍然紙上。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字跡輕柔,風骨隱然,卻在沒有之前丁璇自己所寫的那副題字的意氣風,一時間兩個人看着那律詩,竟是誰也不出一絲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倫格感覺到微微貼在身後的隱約溫暖緩緩消失,丁璇的身子向後退去,隨着傳來的一聲幽幽嘆息,倫格心頭泛起了一陣說不出的惆悵。

    「我想您應該回去了,畢竟您是皇帝,政務為主,」丁璇的聲音里透着一絲淡然,她似是已經忘記了剛剛那沉默中隱約撥動心弦的漣漪,當倫格轉過身來時,她已經又變得那麼淡薄而透着絲絲的疏遠「而且我想九哥也不希望我們走的很近吧。」

    「你哥哥對我說過你的事,」倫格忽然開口,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忽然提到這個,不過當他看到丁璇並沒有因為這個生氣,卻只是平和的一笑後,他不由向她抬起手臂,可最終還是輕輕放下「璇小姐說的是,我應該回去了。」

    倫格略帶落寞的放下手中的筆轉過身去,不過就在他剛剛走出兩步時,他聽到身後的丁璇慢悠悠的說:「行事當如潑墨行文,因勢利導方為上招,刻意拿捏反而失了字格。」


    聽到這個的倫格一下停了下來,他慢慢轉過身,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着面前這個他同樣感到不可捉摸的少女,一時間他在捉摸丁璇這句話的同時,心頭也不禁閃過丁涉對自己的妹妹那略帶感慨卻更顯自豪的評價:「文則垂冠廟堂,武則馳騁疆場。」

    ………………

    君士坦丁堡大牧可馬特臉色難看的站在利奧廳的大廳中間,雖然他始終沒有出一點聲音,可是附近的人還是能從大牧那陰沉的臉上猜測到他的心情。

    於是人們只是遠遠的向大牧稍一行禮,然後就立刻躲開,因為他們知道現在大牧這個樣子,顯然是在泄對皇帝的不滿。

    和公教不同,君士坦丁堡大牧既不能如公教教皇一樣申斥一位羅馬皇帝,更不可能動輒開除一位皇帝的教籍,而且一旦皇帝們開始感到不滿意時,往往就是一位大牧該乖乖離開的時候了。

    在幾個世紀的正教歷史上,號稱與公教教皇並駕齊驅的君士坦丁堡大牧,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權力。

    這也是為什麼西方君主羨慕羅馬皇帝,而正教牧們卻嫉妒公教教皇。

    不過現在的可馬特卻可以和他的那些前任不同的公然對皇帝表示他的不滿,而這個原因就是他並不只是一位大牧,而且還是倫格.朱利安特.貢佈雷的私人朋友。

    終於被請進利奧廳的大牧看到手握一支怪筆出神的皇帝,臉上的神色顯得更加黑了一層,他不顧宮廷總督向他暗暗示意的眼神,在走到那張碩大的書桌前時,他手中的法杖用力在地面上狠狠一頓,同時一聲透着憤懣的「陛下」從他的嘴裏吐了出來。

    倫格的眼神落在可馬特那看上去十分難看的臉上,在微微一笑之後他先開口攬住了大主教的話:「我知道您一定是為理查與薩拉丁的講和來的,而且我已經聽說我們那些有時候總是莫名其妙的容易激動的民眾,已經因為這個生了很大爭執是嗎?」

    「應該說是已經到了不顧羅馬人體面的野蠻舉動的地步,」可馬特開口糾正着皇帝的說法,然後他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換上了一口口氣「不過,我現在是以您的朋友的身份來提醒您,要知道皇后正在懷孕,雖然我們都知道上帝創造漂亮的女人是給男人們的獎賞,可是難道您就不能稍微收斂一些,要知道……」

    看着可馬特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倫格不禁有些好笑,他沒想到大牧還有喜歡管別人家裏閒事的嗜好,儘管他也知道說起來可馬特倒也的確有管自己家裏閒事的權力。

    「請放心尊敬的朋友,埃羅帕西婭如果生氣,她只會把自己關在她的天象台上,而不是關進大教堂的祈禱室,所以您完全不必擔心她會影響到教會神聖的彌撒。」

    可馬特因為倫格這並不好笑的笑話不禁目瞪口呆,就在他要據理力爭的再去摻和別人家的閒事時,倫格臉上的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您認為會生什麼呢?我是說梵蒂岡。」

    聽到皇帝說到正事,可馬特的神色同樣慢慢平靜下來,他慢慢的來回踱着步子,手中的法杖輕輕敲擊在石頭地面上,在空曠的大廳裏帶起了一陣回音。

    「陛下,梵蒂岡會不會因為這個對理查產生不滿?」可馬特輕聲說着,這個時候他的心頭不住的猜測着那些公教徒們會怎麼看待這件明顯違背十字軍行為的事情,甚至他在內心中揣摩着如果自己是教皇,會如何面對這樣一件完全不能被原諒的事。

    「這正是我感興趣的,要知道有時候羅馬人總是因為只關心一片枝葉的變化而忘記整棵大樹,要知道我們在這裏的譴責和憤怒並不能對理查的那種行為有任何傷害,至於梵蒂岡我想他們這個時候一定對那些寄予希望的十字軍很失望,」倫格提醒着大牧,他知道以科馬克特的智慧,他應該能夠明白自己在向他暗示什麼「所以我想現在應該是羅馬人讓法蘭克人知道,誰才是守護上帝意志的戰士的時候了。」

    略微沉吟就已經明白了皇帝深意的可馬特微微有些驚訝的看着倫格,他這時已經明白皇帝在暗示他什麼,同時他也不禁為皇帝的心思感到意外。

    「陛下,難道您認為我們應該成為十字軍的一員嗎?」

    可馬特不解的問,他知道倫格一想對法蘭克人沒有好感,或者準確點說皇帝似乎已經認定法蘭克人會成為羅馬的強敵,即使現在還並不是,不過這正是讓他感到意外的地方,一想到皇帝的話里居然有着明顯要攪入東征這個巨大泥潭的意思,可馬特就不禁覺得這與之前皇帝的那些想法截然不同,甚至充滿了衝突。

    「我們是在為上帝而戰不是嗎?」倫格看着可馬特,他繞過桌子來到可馬特面前,在把手放在法杖上端的十字架上輕輕親吻之後,他對科馬特緩慢卻又有力的說:「我們必須讓我們的軍隊知道我們不止是在為自己戰鬥,也是在為上帝戰鬥,我們要去做的並不是消滅那些敵人,而是要收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上帝是寬容的,但是卻也是嚴厲的,現在該是我們用自己的行為來證明這個寬容和嚴厲的時候了。」

    說着,倫格身子前傾,在大牧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可馬特的眼睛霎時一睜,他不信的側臉看着倫格,直到終於從倫格臉上的表情證明那並不是笑話時,大牧深深的吸上一口長氣,藉以平復心底激盪的心潮:「上帝保佑羅馬,上帝保佑羅馬皇帝。」

    可馬特是以一種讓很多人看了感到莫名其妙的輕鬆神態走出利奧廳的,當大牧遇到一些人之後,就面色慈祥的向他們伸手在空中劃着十字時,人們不禁暗暗奇怪,皇帝究竟用什麼收買了這位看上去大有就要怒斥皇帝是個荒yin暴君的大牧。

    不過很快,大步穿過走廊的阿歷克斯引起了人們的注意,當人們看到隨着阿歷克斯的吩咐,那些宮廷侍從們立刻向外跑去,而後很快一些手握重權的羅馬大臣就出現在利奧廳時,人們立刻被這意外的一幕吸引。

    雖然因為倫格的原因,利奧廳已經無形中成為了羅馬帝國權力的中心,不過突然聚集起這麼多的人,卻依舊是第一次。

    當走廊里的人們現居然會有那麼多人被皇帝召來時,疑惑和興奮讓他們不禁低聲的議論紛紛。

    覲見室的大門轟然敞開,阿歷克斯出現在了人們的面前,當他看到那些向他望來的眼神時,他緩緩了吸了一口氣,然後用一陣所有人都能聽到的洪亮聲音大聲宣佈:「大人們,羅馬皇帝陛下召見你們」

    在一陣陣壓抑的興奮中,人們在阿歷克斯的引導下走進了大廳,當他們看到站在那副用各色石頭鑲嵌而成的巨大地圖前的皇帝時,一些人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湧起了一個念頭。

    倫格臉上帶着一絲平靜的微笑,他看着站在面前的那些大臣,這些人有的手握重兵,有的掌握着巨大的財富,更有的人擁有着能夠讓旁人為之熱血沸騰的口才和令人信服的文筆,當這一切如同一盤散沙或是所有人意氣消沉時,並沒有任何讓人畏懼的力量,但是當他們聚集在一起時,羅馬那經歷了將近千年的沉澱就逐漸激湧起來。

    「羅馬人,」倫格的聲音很平靜,他並不想在這個時候顯得過於激動,因為讓人激動的事情過去已經很多,而將來也不會變少「我們曾經是輝煌的,然後我們失去了我們的輝煌,十字軍出現證明了基督的苦難也同樣證明了我們的恥辱,現在應該是我們洗去這個恥辱的時候了。」

    聽到人們當中出的一陣低低的議論,倫格並不去阻止他們,直到那些人意識到皇帝的沉默逐漸安靜下來時,他轉過身看着身後的那副石頭地圖。

    「我想你們已經知道理查於薩拉丁的停戰協議,有人會認為這是對基督的背叛,不過那是屬於上帝的審判。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這個協議不論對理查還是薩拉丁都十分重要,」倫格拿起木杖在地圖上用力一敲「理查需要的是時間,而薩拉丁需要的是機會,如果我沒有猜錯,薩拉丁將會借着這個時機進行一次對幼拉底河部族的戰爭,而這個就是我們的機會。」

    「陛下,我們要進攻聖地?」一個大臣興奮的問着。

    「不,我們有一個更近的敵人,」倫格輕輕一笑,隨着木杖在地圖上一划,科尼亞蘇丹國驟然躍入大臣們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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