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岳樂緩緩爬起身來,由着趕過來的親衛把頭皮簡單包紮了一下……除了劃痕之外,岳樂的辮子也被割斷了,只在頭頂中心留下了一小撮短髮。文師閣 m.wenshige.com
「還真是晦氣,怎麼遇到這麼強的點子。
多年征戰,使得岳樂對這點小傷和挫折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辮子被削斷使得他有點沮喪。
蕭瑟寒風中,岳樂呆立了一會兒,才又向着幾個親兵吩咐道:「明軍偵騎被逼退了,我要去回稟父王,預備大軍大舉出擊,你們幾個繼續留在這附近巡哨,遇到大股明軍就回報,小股偵騎的話,就把他們迫退吧。」
在剛剛的遭遇戰之前,岳樂的吩咐必定是殺光明軍游騎,但適才的幾個明軍無論是戰鬥力還是戰鬥意志都叫岳樂十分驚嘆,聯想到對面的明軍是明國皇太子的部下,而在北京時,對皇太子的傳聞也是十分繁多,不過總體來說,滿清貴族對這個明國皇太子有明確的認識。
這個識知,便是覺得朱慈恨有傑出的個人戰力,也能帶出一些能打的部下。李自成的部隊在一片石時是受到肯定的,明國皇太子能擊敗李自成的御營親兵,自然也得到了間接的認可。
清軍從來敢於和任何人打仗,但也很注意情報工作,並不會胡打亂打。
有此認識,岳樂對今晚明軍的表現也就能接受了。
他打着了火摺子,儘管以他和部下們的經驗來說,附近有沒有明軍偵騎都是可以查知的事,但在點燃火摺子的同時,岳樂還是用遮擋物把亮光給擋住了。
借着這麼一點亮光,他在地下摸索,找着了適才明軍所用的短火銳。
「瞧着倒挺稀奇!」
在手中摸索着,他感覺到了槍管是平滑和粗短的,和遼東明軍那些亂七八糟的火器比起來,一摸之下,做工就是強出不止一籌。
短短的槍管之後,就是更加平滑的槍托木,然後是槍錘,扳機……火藥池等。
一個身經百戰的滿清國公,用粗糙的手指把明軍的短槍在極短時間內就摸了個清楚。
「做工真好,真好!」
就算是在這個時候,岳樂還是禁不住發出了強烈的讚嘆聲。
「公爺,給奴才也瞧瞧吧。」
幾個奴才湊了過來,都是征戰多年的老白甲了,這一次出征,阿巴泰特賜給岳樂,也是他自己身邊的老侍衛。
仗着資格老,這幾個侍衛也是湊了過來。
「拿着瞧吧。」
岳樂並無不悅,把火銳遞給了侍衛們,自己又去摸索死亡明軍的身上。
光卒火銳不成,還要有彈丸和引尖藥等物。
這個火銳不同凡俗,岳樂認為,有必要帶回去仔細研究一下才是。
找到他要的東西之後,岳樂才取回火銳,早就有人牽來他的愛騎,在上馬的時候,看着錢楚魁躺在地上的屍體,他又摸了摸頭皮。
「把這幾個明國人埋了吧……」,岳樂一抖韁繩,來自草原的蒙古馬發出了咴咴的叫聲,縱蹄之前,他吩咐道:「向我丟刀的,是個真正的巴圖魯啊……看在他的面上,把人全埋了吧。」
「是,公爺放心!」
「明國人如這幾人這般勇武的也是少,我們會善待他們的屍身的。」
在部下的答應聲中,岳樂放鬆韁繩,戰馬先是小跳,然後就如一支利箭一般,疾掠過黑沉沉的夜空。
「這是自生火銳啊,王爺!」山東巡撫方大猷撫摸着手中的短火銳,神色也略有些激動的說道:「以前學生聽說過,但見到實物,還真的是頭一回。」
「自生火銳?」阿巴泰頗為狐疑地道:「怎麼以前沒有聽你說起過,嗯?若你知道,為什麼隱瞞不說?」
在阿巴泰舒適而寬敞的牛皮大帳中,從固山額真淮塔到普通的梅勒章京,再到漢軍旗和蒙古八旗的將領們擠的滿滿當當的,幾個燃燒的火盆趕走了寒氣,密封極好的大帳中暖意融融,使得穿着冰冷鐵甲的人漸漸暖和了過來。
天還沒亮,這位饒余郡王就擊鼓傳將,等所有將領都趕到樹着織金龍旗的大帳之時,天還一點發亮的跡象都沒有。
對阿巴泰桌上的那柄火饒,八旗中人,不論是滿蒙,都基本上沒有太多的認識。眾人只是禮貌的聽完了岳樂的描述,然後拿起來看一眼,再默默放下。
對火統,這些八旗貴胃實在沒有太多的興趣!
眼見如此,原本對這短火銳十分驚奇,滿懷讚嘆和好奇的岳樂,也是漸漸冷靜了下來。
是的,關內外征戰幾十年,明軍的火器不可謂不多,種類不可謂不複雜,什麼車炮營中就有大小多少種火器?
明軍神機營最早就是五十多人,兩邊是矛手,正中刀牌手,然後是三十三人的神機營火銳手,十一人為一排,一發之後就後退裝藥,第二排發火,第三排預備,再輪流裝藥。
當時靠着這個,神機營把蒙古人打的聞風喪膽,但發展了二百多年,一營五千人的明軍,配給的火器超過大半,但配給越多,火統的威風反大不如前了。
「當今火統無用,還不是我大清騎射之威,甲兵之利?」
很多人心中都有這樣的想法,也是有不少人心中根深蒂固的信仰一般的看法了。
「方巡撫,何為自生火銳?」
岳樂默然不語,倒是阿巴泰起了興趣。
對着這個漢人官僚,他並沒有太多的傲氣,仍然是以禮相稱。與他這個郡王相反,不少官位只是梅勒章京甚至更低的滿洲將領,在稱呼方大猷的時候,絕不是這麼客氣!
就算是方大猷自己,也是不把自己這個巡撫的官位看在眼中,在他「乞發真滿洲大兵」的同時,已經早就知道,這些八旗大爺有多難伺候,但時勢就是如此,沒有這些女真兵,自己這個巡撫非但干不下去,腦袋能不能保住,也是十分難說的事。
天寒地凍,郡王爺也是和大家一樣披着鐵甲。他的鐵甲隼然不是凡物,是當年在遼東戰場上在一個明軍大將身上判得的。
墨色的冷鍛疲子甲,在堅實的大片的鐵甲甲葉上,是一個個凸起的鐵釘,如同疲子一般,這種甲,千錘百鍊,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穿了幾十年了,仍然閃亮如新。
阿巴泰已經年近花甲,此時據案而坐,卻是腰板挺直,神集奕奕。
如果站在帳門往外看,借着黎明的曙光就能看到,整個山谷附近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牛皮帳篷,哪怕是在中營大帳這高處遠眺,仍然是一眼看不到邊。
到處都是帳篷還有扛着長槍巡行的士兵們,巡邏一夜,他們的鐵甲上蒙上了白霜,但這些來自苦寒之地的女真人卻並不以為苦,臉上都帶着輕鬆的笑容。
山東這裏當然也冷,不過相比遼東,實在差的遠。
這個天氣,在遼東已經是一場雪接着一場雪,到處都是積雪堆積,河水肯定凍結實了,如果不是出征,這個天氣,在冰河上鑿冰捉魚,或是坐着雪橇滑冰,都是難得的趣事。
不過,隨軍出征,搶漢人的糧食,牛羊,衣服,搶他們的珠寶金銀,殺害他們,掠奪他們的老婆和女兒,隨意姦淫,也是一場極大的熱鬧和樂趣呢!
從昨天早晨到晚間,清軍的前哨拼命前壓,突前的偵察集群們分成幾人十幾人的小隊子,到處逼趕明軍的偵騎。
還好,明軍的偵騎都是這半年多訓練出來的,論起經驗和實力來,不要說和清軍比,就是和當初的遼東漢軍相比也是遠遠不如。
在趕開明軍偵騎的同時,一直藏在後方的大股清軍開始拼命前壓。
一萬三千人左右的戰兵,有馬七千餘匹,騾一千七百餘匹,加上三萬多旗丁跟役和抓來的漢人壯丁輔兵,四萬餘人的大軍一天內就急行了近一百里!
而其中偵騎哨探們是提前出發,並且參與做戰任務,其中走的最遠的距離是二百一十里的超遠距離!
這個距離,已經遠遠超過了明軍可以哨探偵察的範圍,所以清軍根本不怕主力被明軍發覺,從而成功的掩蓋住了戰略意圖。
這個花樣其實也不是頭一回了,在關外大大小小几十次過百次的戰爭中,清軍的經驗十分豐富,不論是攻城戰還是圍城戰,又或是後世聞名的「圍點打援」之類的戰法,對清軍來說,都是耳熟能詳,每種戰法,都是運用成熟,經驗十足的了。
就這種掩藏行跡,主力突然出擊的戰法,前不久還在山海關使用過呢!
為了掩藏形跡,給李自成的主力一次致命的打擊,多爾袞帶着清軍主力,一日之間就急行了二百二十餘里,這個速度,擱在一天走十里二十里的明軍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實力強勁,麾下勁旅是有自己的直屬旗兵,還有多爾袞從八旗中抽出來的兩千精銳,再加上劃月給了一些漢軍,還有淮塔的部下,山東清軍的殘餘,加起來林林總總,湊起了一萬三千人的戰兵直屬,這個數字,在遼東時,經常是要幾旗一起來湊才能湊的起來,這樣的兵力,已經足夠打一次大凌河戰役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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