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方 第一百六十九章 練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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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的聖諭六條,所知者倒是不少,每個縣裏都會有聖諭庭,石板上就刻着孝敬尊長,和睦鄰里的煌煌聖訓。
皇太子的軍訓六條,雖然是新出爐的,新軍們才沒背幾天,不過倒也是言簡意賅,簡單明了,所以不是太笨,想來也全部都記下來了。
一隊三百七十八人,路過之時,就直着嗓門開始吼:「聽從指揮,勇往直前;刻苦訓練,團結互助;不搶財物,善待百姓!」
這些新軍,隊列是亂七八糟,不大整齊,不過,叫起口號來已經很是不錯,都是吼叫的臉紅脖子粗,把吃奶的勁也叫了出來。
人一多,叫喊起來就特別有力量,不僅自己聽了提氣,就是圍觀的外人,也是聽的頻頻點頭,不少老成人都是忍不住感慨,官兵若是都從這太子六條里去做,怕是天底下,頃刻太平。
叫着口號,西首邊就是大片的打造好的桌椅,都是長條大塊雜木拼的桌子,然後兩邊是固定好的長條椅子,做工什麼的都很粗糙,時間太緊,連清漆也沒上一遍,就是刨子整平了,也就能夠使了。
不過眼前的新軍們倒沒有功夫看這桌椅,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只是瞧着桌子上的飯菜發呆,不少人已經掌不住,口水流了一地都是。
這桌上當然就是大盆大盆的肉菜,迎風幾里,這些農家子弟怕都能聞出味兒來。
農人百姓清苦,明末時節,北邊就不說了,餓殍遍地,流民滿坑滿谷都是,吃觀音土樹皮都是常有的事。淮揚江南一帶,雖然日子漸漸艱難,不過好歹有一口飽飯吃。
只不管,吃的飯食,也是糧食帶雜糧,困難一點的,就是直接吃雜糧野菜了。
好歹只是一口飽食能吃着,這些青年就能生的這麼健壯,直如蒼松,挺拔矯健。
但細細來看,很多人都是透支着生命來勞作,來鍛煉和加強自己的體魄。不少人,面色並不紅潤,眉宇間都是透着勞作的艱辛和困苦,手長腳大,而略有點躬腰或是羅圈的,也是不少。至於營養不良造成的夜盲症,恐怕更不會在少數。
當時人的平均壽命,大約還不到五十,農人百姓,長壽的就更少了。
朱慈烺所要的就是短時間帶出一支強軍來,不是要把這些農家子弟往死里折騰。沒有營養,就無法練兵,現在這個時候,也就不能省錢了。
豬肉,牛肉、雞肉、羊肉,大條大條的魚,反正江北這裏也是魚米之鄉,河流眾多,出產也很豐富,百姓人家,都喜歡養一群雞,兩頭豬,再放群羊,所以只要有銀子,幾萬人吃的肉菜,想來也買的到。
只是時間久了,怕就麻煩了,每天每人二兩到四兩肉食是要有保障的,高強度的訓練就得高熱量的補充,否則的話,難以為繼。
暫且來說,只能用買,時間久了,就得自己蓄養才成。
這個暫且是後話,眼前的情形,卻已經足夠使得軍心飽滿,士氣暴漲。
尋常人家,就算淮揚這裏,一年到頭,能吃三五回葷腥就算光景好過了,很多人家,也就是三節時候,才捨得割一點肉來打打牙祭,平常時候,就是逮魚摸蝦來解肚子裏的饞蟲了。
此時大盆大盆的肉菜在前,又有正經的白面饅頭,堆的小山也似,所有的新軍,都已經是眼放綠光。
「做什麼?」看到有一些新軍,蠢蠢欲動,棚長哨官們立刻第一時間喝斥:「教過你們規矩沒有?」
新軍之中,第一天入伍講的就是各種規矩,包括吃飯在內,都是有簡單的條令。招收新軍的時候,特別優先選取識過幾個字的入伍,接受起規矩來,也是要快一些兒。
喝斥之下,一個個新軍中提起來的副棚長昂然肅立,大聲請示:「是,請示長官,本棚應到十四人,實到十四人,是否開動,請下令。」
一個隊官橫着臉打量了一會兒,這才一揮手,喝道:「坐定,吃飯時間十分鐘!」
現在新軍之中,也是以西洋鐘錶上的計時為主,只是時日尚短,基本上所有的新軍將士都還不能適應,也完全不知道這十分鐘是什麼黃子玩意。
不過知道的就是時間不多,於是每隊轟然一聲坐定,接着一手持筷,一手拿起饅頭,迅速開動。
碩大校場飯堂,數千人一撥一起吃飯,但聞咀嚼之聲,偶爾也有一兩聲的咳聲,除此之外,就是一點聲息也無。
「不錯,峻峰,你帶的好兵。」
聽着朱慈烺誇讚,魏岳微一躬身,臉上卻一無笑意,只是答道:「臣謝殿下誇獎。」
短短時間,能把一群莊稼漢帶成如此模樣,魏岳等人,顯然也是下了一番心血了。現在這個高大漢子就侍身於朱慈烺身邊,有意的往皇太子身後讓了半個身位。
新軍入營,一切主事者,萬事決斷,都是由皇太子來決定。
不僅是新軍,就是所有將領,文官幕僚,都是有此覺悟。
在場中數萬新軍眼中,此時此刻,也就唯有一個皇太子!
決斷他們的生死,榮辱,乃至整個家族的生存與否,個人的富貴前程,都是在這個已經不知不覺 ,個頭冒起老高,比普通人看起來就高大體面,尊榮而有氣度十足的皇太子手中!
校場之中,敢於偷眼看朱慈烺的人很多,開始還有點兒小議論,軍伍之中,原本嚴禁說話,不過這些莊稼漢連虎皮還沒換上,想督管也不是一時兩時的事。
可是儘自是叫他們看着,但一瞧着魏將爺李將爺,還有很多穿着緋袍,戴着烏紗帽天人一般的官兒,都是老老實實的侍立在穿着黃衫的皇太子身後的時候,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叫敬畏的東西,也就開始湧現在這些新軍將士的心頭了。
「傳令,吃完了叫唱勸兵歌,要唱的雄壯一點兒。」
「是,傳大元帥諭令,各營唱勸兵歌,要唱的雄壯一點兒。」
朱慈烺一聲令下,身邊很多負責傳令的武官就大聲答應着,聲音很大,此起彼伏,十分響亮。在答應聲中,就有傳令上馬,趕向校場一邊,向各營的營官們傳下令去。
「殿下真是好心情。」左協一標一營的管帶曹慶用衣袍擦了一把臉上豆粒大的汗珠,笑道:「一出接一出的。」
他的副手,也是在京師內操時的好友張全斌警告他道:「你小子甭嘴裏瞎放炮,這陣子操典什麼的多的是,不要自己往網裏撞!」
「我省得,省得。」太子在東宮時,就給這伙武官提前進行過很多軍紀上的訓練,曹慶也就是隨口牢騷,被副手一警告,立刻訕訕令道:「各隊的隊官都是死人?趕緊把人帶出來列好隊,預備唱歌!」
「是,」隊官們原本就是在站飯桌排頭,哨官以下帶兵一起吃飯,他們和營官一樣,都是站着看着,只有所有士兵都坐下了,他們和營官才能坐下,這會屁股還沒坐熱,管官們已經全都站起來了,所有隊官也只能答應着跳起來,然後吆喝道:「全隊都有,起立!」
這一回,隊伍是站的筆直,也很有點軍人的樣子了,所有的小伙子們都是吃飽喝足了,心滿意足的抹着嘴。
「殿下有令,唱勸兵歌,全體預備——唱!」
似乎是一個叫張威的隊官帶頭,這廝驢高馬大,嗓門哄亮,原本沒有什麼特色的人,這種場合,倒是能露個小臉了。
「諭爾兵:仔細聽!」
開頭一句,所有的兵都跟唱的稀稀拉拉的,聽着不大對味道。
朱慈烺一皺眉,喝道:「提氣唱,大聲唱,別他娘的跟娘們似的!」
在他下令之後,身後所有的直衛都是一起奔馬出去,在奔馳之時大聲傳令,然後所有的營官隊官一級級的應承着,諾大的校場之中,只有這些精壯漢子的暴喝聲:「皇太子諭:大聲唱,提氣唱,別他娘的跟娘們似的!」
這般呼喝,聲嘶力竭的同時,也確實是把人心底之下的那股子小火苗給引了上來。
人家能行,老子為什麼不行?
於是再下來,跟着唱時,整個校場,自是聲若雷鳴!
「為子當盡孝,為臣當盡忠!
國家今有難,匹夫當有責!
一兵吃穿百餘兩,六品官俸一般同;
如再不為國出力,天地鬼神皆不容!
自古將相皆行伍,休把當兵來看輕;
一要用心學操練,學好本事把功立;
弓箭刀槍護身物,時常擦洗時愛惜;
二要打仗真奮勇,命該不死自然生;
如若退縮干軍令,一刀斷頭留劣名;
三要好心待百姓,糧餉全靠他們耕;
只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
四莫***人婦女,哪個不是父母生;
爾家也有妻與女,受人侮辱怎能行……」
這勸兵歌,是朱慈烺親手一句一句寫成,淺顯易懂,軍法軍紀,功名利誘,善待百姓等諸語,苦口婆心,無不在其中。
此時校場之上,數萬人聲口相同,先是如涓涓細流,接着就如河流奔騰,再最後,如同怒海咆哮,仿佛天地之間,唯有此雄壯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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