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方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南京(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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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大喜歡聊閒天,不會和讀者近距離溝通。
雖然最近書評都沒什麼空回。
但每次看着大家的名字,實在心中只有感激二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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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聽完余懷的話,朱慈烺面無表情,心中默算了一會兒,才道:「李自成此時怕已經退出北京了。」
適才余懷說話的時候,眾人都默然聽着,此時魏岳上前一步,稟道:「殿下,怕是東虜也已經兵臨京師城下了。」
「東虜志向有這麼大麼?」
陳名夏和當時普通的士大夫一樣,對眾人十分警惕的東虜並沒有太大的擔心。他沉吟着道:「或者,東虜是平西伯借來的兵,許以歲餉人口財帛……東虜麼,就是打家劫舍的賊,給了好處,怕不至於有什麼非份之想吧?」
余懷也道:「陳圓圓畢竟是女子,所說極險,但多半是揣測之辭。據臣來看,東虜不過是邊患,李自成挫跌也非一回,一片石之戰,所損不小,不過並沒有傷到其根本筋骨。整軍再戰,恐怕北方還有一番纏鬥。當務之急,是要和平西伯取得聯絡,咱們把糧餉不停的供應上去,把京師大局穩住,然後從容經略河南、山東,畿南一帶,這樣,就算是東虜入境,了不起打發幾個銀子,只要我朝大軍戒備森嚴,虜騎入境,不過也就是劫掠罷了。」
他到底是個才子,平時是以詩文見長,但此時在皇太子跟前議論軍國大政居然也不露怯,而且一層一層的抽絲剝繭,所奏的話極為精當,就連對建州十分了解的魏岳此時也是禁不住疑惑:是不是我把東虜想的太厲害了些?
陳名夏的眼中更是異光閃爍,這個余懷,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關鍵的時候,還真的是一點兒不含糊!
他們君臣一群人就在宮門口說話,倒沒注意到,陳子龍和方以智也早趕了來,因為正在說正事,兩人也不敢說話,就這麼跪在道邊傻楞楞的聽着,到這會子,方以智才暗中向陳子龍翹一下大拇哥,意思也很明顯:余懷這廝,有一套!
「哈哈,笑死人笑死人!」
在眾人說話的時候,朱慈烺一直是沉默不語,直到余懷說完,眾人都深以為然的時候,朱慈烺卻突然捧腹大笑,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余懷見此,臉色如打了雞血一般難看,身為讀書士子,哪怕對方是皇太子,這樣的侮辱也是實在受不了。
明朝讀書人的氣節,朱慈烺倒是十分了解的。
擱在清朝,某聖君對某大臣公然侮辱,說對方不過是文字娼妓之流,養之不過狎玩罷了。這話要是擱明朝,恐怕那位爺得被無邊無際的馬蜂給蟄死,就算他拿人殺人,鬧到最後,怕也沒有人肯給他效命了。
明清異同,就在這裏!
一個是廷杖打也打不服,一個是開國時殺的人頭滾滾,***屠的血流成河,是用屠刀殺出來的君權皇威,底下的人骨頭早軟了,能放半個字的虛屁不成?
這裏余懷臉色一變,朱慈烺便肅然道:「余懷你不要不滿,我不是笑你一個!在場的,陳名夏,你不要腆着臉笑余懷,你也是被笑之列!你們哪,平時三墳五典都翻遍了,可就是沒有人真的睜開了眼去看人見物。你們說東虜不過是蠻夷,沒有什麼大志,告訴你們吧,純是坐井觀天的胡話!」
換了別人這麼說,幾個書生能和對方拼命!
就算是皇太子說,這會子一個個全是漲紅了臉。陳名夏一臉的不服氣,余懷使勁用手指摳着地面,陳子龍神色木然,只方以智臉上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嘿,你們還不服氣?」
朱慈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明末的這些書生,確實是典籍翻爛了的主,詩詞歌賦嘴一張就有,個個是一筆好字,間或是一筆好畫的,琴棋書畫星相醫卜什麼都精通,要不然,也不能在秦淮河上爭奪花魁!
這會子當然是沒人服氣的,朱慈烺冷笑一聲,背負雙手,略微想了一想,便朗誦背道:「蓋以為明勁敵者我國也,抑或流寇也。正如秦失其鹿,楚、漢共逐之。雖與明爭天下,實與流寇逐也……竊惟成大業垂休萬世者此時,失機會而貽悔將來者亦此時……」
他背誦的,便是范文程在起兵之前,和洪承疇一起密談後的上書。書中正式提出要爭奪明朝天下,並且已經不以明朝為敵手,而是以「流寇」,也就是李自成所部為敵手了。
這一封奏書,可以說是清朝統治者決心混元天下,一統明朝江山的政治宣言與決心。任何對其抱有幻想的人,在聽到這一封奏書之後,也應該明白過來,這個小小的異族統治集團,不僅佔據了白山黑水,佔據了原本六百萬漢人所辛苦耕耘出來的土地,奴役他們,催殘他們的同時,這些來自通古斯密林的半開化的野人已經把眼光瞄向了關內,確定了他們要統治所有漢人,把所有漢人轉變為他們奴隸的勃勃野心。
「不能夠吧,他們竟然如此大膽……」陳名夏是第一等聰明人,無需多說,便已經明白范文程奏摺中所說的話語中蘊藏的野心和決心,他此時也是呆頭呆腦,趴在地上,喃喃語道:「這幾年還以為他們在關外消停了,老實了,搶也搶夠了,沒想到,野心還有這麼大法?」
「折騰幾十年了,也該走下坡了啊……」
「兵不過十萬,將不過千,這麼一個小部族,也真的敢入關來搶奪江山?」
明朝的士人確實還是有較為強悍的自信心,畢竟明太祖提三尺劍,蕩平鐵騎無敵的蒙元,要以純粹的實力來說,殘元時的***怕還是比現在的滿洲要強大的多,就算這樣,徐達和常遇春以騎兵對騎兵,一路把蠻夷攆到了沙漠裏頭,然後馮勝藍玉輪流上,把***人打的連草原也立不住腳,接着又是朱棣一次又一次的到沙漠裏攆兔子……
要說武功之盛,明初到中期之前,確實也是夠強悍了。
就算土木之後,因為吸引了宋朝的慘痛教訓,以天子守國門,不和親不納款,只要來犯的,準保迎頭痛擊。明朝這二百多年,其實根本沒有能危及根本的邊患,就算到萬曆年間,還有赫赫武功的三大征!
國人的自信就是建立在國家的武功之上,所以儘管東虜已經鬧了幾十年,但當年***人也曾經佔了河套,嘉靖年間還導致京師戒嚴,倭寇也曾經摸到南京城下……最後怎麼着?比國力財力人力,還得數大明。
對東虜的認識是如此,而明朝畢竟近三百年,歷朝歷代,基本上都是亡於內亂也是沒錯的……按這種經驗來說,就算到這種時候,眼前這幾個明朝士大夫階層精英中的精英還是把李自成當心腹大患,不把東虜的威脅看的太重。
朱慈烺的身份不會編造一份清朝內院大學士的奏疏,而此疏一聞,再堅持原本意見的,要麼是蠢人,要麼就別有用心。
在場中人,前後兩者都沒有,於是陳名夏帶頭,眾人都是深深叩首,齊聲道:「太子教誨的極是,臣等心悅臣服。」
「你們自己懂了,還不成。」
最大的考驗已經到來,朱慈烺咬着牙齒,一字一頓,儼然帶有金石交錯之音:「今東虜已經入關,或許已經奪了京師。吳三桂等藩,素無忠義,只知擁兵自重,今想必已經剃頭投降……情形嚴重,我要上奏父皇,擇日就誓師出京!」
皇太子原本就主於軍事,陳名夏在朝中沒有安排職務,顯然也是將來的輔助參軍的人物,此時聽到朱慈烺的決斷,自是默然無詞。
只是眾人沒有想到,皇太子返京這短短時日就要出京,而顯然,是視東虜為第一生死大敵。想到前狼未去,又來惡虎,而眾人雖然口口聲聲說東虜兵不過十萬,但所謂「女真滿萬不可敵」的讕言也是傳遍全國,就是這些南方士子也曾經聽聞,而這幾十年來,明軍對女真的野戰沒有勝利過一場!
過千人的對戰,明軍連一場也沒有打勝過!
余懷等人神色都是十分激動,剛剛還嘻皮笑臉沒個正形的方以智也是面露感動之色,他在原地一碰首,道:「殿下……」
眾人都是心神激盪,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其實朱慈烺現在出南京,時機並不算好。
軍務處和幾個新機構剛搭起班子來,人員都沒有配齊,而規章制度,也就是朱慈烺自己一手構畫。
但,軍情卻是更加緊急的大事!
東虜已經入關,不趁着他們的全部主力追着李自成打的良機,在淮上建起一支能夠與之對抗的強軍出來,一切的所謂改革,全是白費!
「你們也來了?」
這會子朱慈烺才注意到方心智和陳子龍,對方以智,他還算熟悉。方以智的父親方孔昭也是少有能帶兵的,他已經行文過去,調方孔昭到淮安,另有任用。
至於此人,暫且還不算成熟,軍國大事是用不着了。不過雜收並覽的,筆下也來的快,人緣也好,眼下有一個現成的差事,正好用的着他。
就現在他用的這些人,其實沒有幾個真正滿意的。陳名夏身上功利心太重,而且也是名士脾氣多些。
余懷更是文字之役,沒有什麼高深的見解。
王鐸和吳偉業,其實只適合填詞賦詩。
安插在內閣和軍務處的,多半也是清正廉潔的大臣,但真正實際辦事的能力,恐怕都不是很高明。
連錢謙益也拉進來了,就是取他在江南文林中的地位和名氣。
至於眼前這陳子龍,朱慈烺深深看他一眼,道:「陳子龍,交代你的差事,辦的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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