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起,丹桂飄香。
崔雲舒坐在舒適寬大的馬車裏,吃着瑞芳齋的桂花酥,品着明前的綠茶,很是愜意。縫紉機她已完成,經過試驗,線腳細密勻稱,為女工們所稱道。她這一趟去清河,便是送縫紉機過去,順道正式拜訪一下崔家家主崔浩明。只有崔家作坊里才能在保密措施到位的情況下大量製造。但是,五年之內她並不打算往外賣,大亂將起,買衣服的人會少去,而且縫紉機上的傳動皮帶所需的牛皮比較緊缺,耕牛老百姓不捨得殺,奶牛好象還沒人畜養,不知道草原上有沒有,要是能在草原上養奶牛就好了,但顯然便是崔家也沒有這個能力。崔雲舒記得唐太宗曾下過不殺耕牛的旨意,到那時,天下大定,才是推出縫紉機的好時機,別人想模仿,那也得有牛皮呀。所以,崔雲舒此行還要說服崔浩明暫時推遲賣縫紉機的合約。當初是她思慮不周。
「小姐。」春雨的聲音里已有幾分沉穩,「護衛說已到清河境內,詢問小姐是否要派人去崔府報個信。」
「自然是要的。你讓他們緩緩前進,等了崔府來人便隨了去。春雨,你傳了話後,收拾一下,我們倆先去清河逛逛。」
崔雲舒又吩咐手下牽了馬來,她們剛騎馬離開不久,便有崔府的人前來相迎。
西市集,雖已近黃昏,卻是最熱鬧的時候,因為這裏夜晚還有短暫的夜市。春雨興高采烈的東瞧瞧西看看,崔雲舒由着她鬧,自己對着各色小吃更感興趣。春雨把剛買的一隻髮釵戴在頭上,回身對崔雲舒嚷嚷,「小姐,好看嗎?」邊說着還邊往後退。
「小心,後面有人。」崔雲舒叫,但已遲了。
「對不住,對不住。」春雨連連道歉。
「沒事兒。」聲音柔和清麗,她低頭看了下鞋子,這才抬頭,好一個明麗脫俗的女孩子,年約十五六,瓜子臉上兩彎柳葉眉,一雙清亮若秋泓的眸子,先從眼底笑開,然後在臉上慢慢綻放,唇角上揚,一個淺淺的酒窩,令人沉醉其中。
「你可真漂亮。」崔雲舒由衷讚嘆,「對不住,這丫頭太莽撞了。可有哪兒傷着了?」
「不礙事的。」女孩一笑嫣然。
崔雲舒正要說話,忽聽有人喚道:「秀寧,秀寧。」那女孩趕緊蹲下,貓着躲到她們身後。
「不用藏了,他已看見你了,正朝這邊來呢。」崔雲舒提醒她。
女孩無奈站起身,向來人喚了聲,「二哥,你怎麼找來了?」
那人快步而來,卻顯得很從容。及近了,崔雲舒放眼瞧去,心下讚嘆,「又一個極品呀。」此人年約二十,身材修長,着一身騎士服,英姿颯颯。他的臉龐線條剛硬,眉重眼深,一看便是個勇毅果敢之人,可他的笑卻和煦如陽光,極具親和力。這人給人感覺很不一般,他不同於秦叔寶的溫和儒雅,乃君子之士:不同於程咬金的大智若愚,有着小市民的狡黠。不同於徐世勣的瀟灑俊逸,卻有些驕貴自矜,也不同於崔弈輝的清貴英偉,詩書雅量。或許他如飛瀑臨淵,令人驚心動魄,或許他如一面鏡湖,波瀾不驚。
來人略打量一眼崔雲舒,低聲嗔怪那女孩道:「你一人跑出來,也不帶些護衛,自以為武藝了得嗎?平素太慣着你了。」
那女孩扯扯他的衣袖,「二哥,咱回吧,別讓姥姥等着急了。」
那人抱拳一禮,帶着他妹妹走了。「春雨,我們也快去崔家吧,想來他們也該到了。」兩人回走,尋了寄馬處,當下便騎馬去了。當晚自在崔府住下。
第二日一早,崔雲舒早早地起來去給崔府的太夫人請安。崔浩明並不在府上,看來還得在崔府住上幾天。太夫人兩鬢斑白,臉色卻是紅潤,保養的極好,年輕時想必也是個大美人。她一瞧見崔雲舒,便有些吃驚,「呀,孩子,你近前來,我瞅仔細些。桂枝,你瞧她是不是有些象淑嫻呀?」
身旁侍立的老媽子恭敬地回道:「太夫人,眉眼間瞧着的確很有幾分相似。」
「我可憐的娃呀。」太夫人似有些傷感。崔雲舒正不知如何應對。便聽得門外傳來一陣笑聲,隨後就跑進來一個粉色羅裙的女子,「姥姥,秀寧來給您請安了。」
「你這野丫頭,一大早又跑哪兒瘋去了,這回才想起我了。」太夫人笑罵着,眼底全是寵愛。
那叫秀寧的女孩起身,四下打量一眼,便瞧見了崔雲舒,「咦,這不是昨兒個那個姐姐嗎?」
崔弈輝原來坐在一旁,這回也起身介紹。「這位是雲裳堂的東家崔雲舒。這位是衛尉少卿李家的三千金李秀寧。」兩人互相見禮之後,又與太夫人說笑了幾句,便被太夫人識趣的趕了出來。
崔弈輝領着家裏幾個姐妹兄弟,和崔雲舒,李秀寧一道去了臨湖的亭子閒話聊天。卻見李秀寧的二哥正練完劍。與眾人見了禮後便回去換了衣服來。崔雲舒隨便撿了幾個笑話,他們就笑得不行了。
「好姐姐,饒了我們吧。我肚子可都笑疼了。」李秀寧笑着起來,拉了她二哥近前,「二哥,你可錯過好戲了。我來引薦一下,這位是雲裳堂的崔雲舒姐姐,這位是我二哥李世民。」
暈,崔雲舒覺得腦子有些短路了。唐太宗李世民,居然這麼年輕,居然見着活的了。
「小姐,你沒事吧?」春雨從後扶着她。崔雲舒穩穩神,忙掩飾道:「許是坐久了,頭有些暈,站回兒就好了。」
「我們來寫詩吧,聽五哥說,崔姐姐詩也作的極好。」
「我可不敢寫詩了,上回已經遁去了,這回讓我跳湖不成。」崔雲舒打趣自己。眾人鬨笑。「不如猜謎吧。」
「鑿壁偷光,打一三國人物。」崔弈輝拋磚引玉。
「孔明。五哥出得太簡單了。」
「文武雙全,還打一三國人物。」崔弈輝又接着道。
「劉備。」李世民一下便猜出來了。崔雲舒卻偷偷瞄了他好幾眼,未來的皇帝呀,我要不要先討好他一下。猜謎並非她所長,她猜不了幾個。
大夥你說我猜,正熱鬧着。崔弈輝見她半晌沒說話,便悄悄走到她身邊,「雲舒,可是有些乏了?」
「沒有。我在想些有趣的問題。你們可就不一定能猜中了?」崔雲舒正開小差呢,此時狡黠一笑,「一國的白雪公主和另一國的黑馬王子成婚了,他們生的女兒會叫什麼名兒?」
大夥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哈哈,是灰姑娘。白加黑不就是灰色的嗎?」
「再來,再來。」眾人來了興致。
「一頭小豬跑了,主人拿着一棍子趕它,院子特別大,小豬卻撞到樹上死了。這是為何?」
眾人又想不出,崔雲舒笑道:「因為這群小豬都不會腦子轉彎啊。」大夥笑叱嗔怪,倒是親近了不少。
這時,突然跑來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兒,稚氣的聲音遠遠地一路叫來,「爹爹,爹爹,我要放風箏。」小女孩終於跑到了,撲到崔弈輝的懷裏。
崔雲舒愕然,隨即又釋然。古代人愛早婚。她把崔弈輝引為知己,心裏多少有些喜歡欣賞他的。但那不是愛情,雖無關風月,心底還是有一絲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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