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丹青-篇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乘涼,忽然有了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他遞給我一張名片,上面寫的是,撲街網絡懸疑寫手三兩二錢。
他是個年輕人,帶着一副眼鏡,看鏡片的厚度,應該有八百度左右。
我給他倒了一杯茶,因為此時我,在一個人居住,時間久了,總會厭倦寂寞。我就想着跟這個年輕人聊幾句。
寫手,搞文化的年輕人,會讓你忍不住去跟他聊天,更何況,這個年輕人似乎找我有事兒要談。
「不要拘謹,如果有什麼用的上我老太太的話,你就說吧,年輕人,總要有年輕人的樣子。」我笑道。
年輕人喝了一口茶,還是很拘謹,吞吞吐吐的道:「阿姨,我今天來,是想找你要一個答案。」
「說明白點吧,阿姨年紀大了。腦袋不太好使。」我對他道。
「是這樣的,我之前從一個人那裏得到了三本兒筆記。上面講了您一個朋友的故事,他的名字叫趙三兩。」他臉紅着道。
我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甚至想送客,有些東西,我是真的不想去回憶。
「我不認識這個人。」我強裝着鎮定的道,這麼多年了,也只有這個名字能讓我慌亂起來。
「不,阿姨,您認識,剛才我說這個名字的時候,您的眼神出賣了您。」他有着一定的小聰明,此刻像是一個陰謀得逞的孩子一樣對我說道。
「我就算知道,為什麼要告訴你?」我被他逗樂,乾脆也逗一下他。
「因為那本兒筆記,出自於他本人之手。」他對我說道。
「那你應該去問他本人,既然是他的『故事』你找我老太婆幹什麼?」我說道。
「因為他死了。」他說。
我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從來沒有一句話,可以像這句話一樣,讓一生的執念,瞬間就崩塌。
「秦培也死了,在他之前。」他繼續說道。
我擦掉了偷偷流出來的淚水,對他道:「你親眼見過他們兩個死了?」
他長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年輕人,沒有親眼看過的東西,就最好不要下斷言。」我成功的戲耍了他一次,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戲耍他。
或許是因為他叫三兩,他叫三兩二錢。
袁天罡稱骨算命,多二錢,就是完全不同的命運。
「把他的筆記給我。我想看一看他把我寫成了什麼樣兒。」我對他道。
年輕人很老實的遞給了我,甚至幫我翻找了我出現的位置。所有的位置,由此可見他對着三本兒筆記已經多麼的熟稔。
我跟這個自稱網絡撲街懸疑寫手的人聊了很久,很久很久。
「你的意思是說,你把這三本兒筆記,改編成了一個故事?」我問他道。
「對,可是這本兒筆記的後面,並沒有給出一個答案。所以我想來求教您,在他們上驪山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兒。」他道。
「你可以改一下你前面寫的內容嗎?」我忽然有點雀躍,如同幾十年前。
年輕人咽了一口口水,艱難的道:「我是在網絡上連載的。改是能改。」
「能改就行,能不能在你的故事裏,改一下,他曾經喜歡過我這個人?」我說完這句話,臉有些發燙。
他張開了嘴巴,不知道說什麼好。
過了許久,他問我道:「阿姨,您喜歡他?」
「也許吧,我們那個年代的人,總會喜歡英雄的。」我道。
「可是不能改,這樣一改,我不知道我的故事會變成什麼樣兒。」他如實的對我道。
我沒有說話,他端坐了很久。
他有求於我,可是我這個小小的請求他卻無法滿足我,似乎讓他很尷尬,準備告辭離去。
「你為什麼這麼着急知道那個答案呢?」我用這個問題叫住了他。
「是怕無法解開那個謎團,你的讀者罵你?」我問道。
他轉過身形,對我說道:
「阿姨,我已經把我自己當成了他,你知道嗎?我是為自己找一份兒答案。」
這個年輕人此刻給我的感覺,真的和他是那麼的相像。這讓我有點恍惚。
「你要哪個答案,筆記的答案,還是你故事的答案?」我聽他說了他寫的故事,他寫的非常的虛無縹緲。
年輕人很興奮。坐了下來。對我說道:「都可以都可以,您告訴我筆記的答案吧。對,這個筆記大概的內容只是記到他們上驪山之後,所以說,什麼超級神都是我杜纂的,我也不奢望您能把這個答案給我解開了,我會慢慢的向我的讀者解釋這個問題。」
「紅衣男孩兒之後?」我問他道。
「他去了驪山。因為傳說中,那裏有一顆長生不老藥,誰知道,秦皇古陵之中,有一種不知名的病毒。瘟疫其實是他們幾個帶回來的。」我說道。
我說完這句話,年輕人忽然站了起來,對我說道:「阿姨,打擾您了,告辭。」
「為什麼,你不想知道後面的事兒了?」我問他道。
「不想了。」他的臉色有點白。
「為什麼?」我問他。
「因為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我寧願相信我筆下寫的那個才是真正的他,我無法忍受我筆下的一個英雄,被事實打垮。」他對我道。
「我給您郵寄幾本我的書,你看完,或許就知道我為什麼不想知道真相。太殘酷了,我寧願把他,當成我的一個英雄夢。」
年輕人頭也不回的走了。三天後,我收到了他郵寄給我的包裹。
絕密檔案之長生不老。這真是一個俗氣至極的名字。
我看書很慢,這本兒更慢,因為這個所謂的撲街寫手寫的非常的跳脫。
我必須要把我的記憶跟他的內容區分開來。
可是我越看下去,越無法做到,無法自拔。如果我沒有回憶,我可以把這個故事當成故事來看。
可是正因為我有回憶,我才無法把它真正的當成故事。
三兩二錢在故事裏加了很多不屬於我記憶里的人,真實的事情里並沒有他們的存在,可是看到最後,我感覺三兩二錢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瘋子。
他用一個故事,把我由一個正常的世界,帶入了他那個瘋子的世界。
我已經分不清楚,當年我的身邊到底有沒有吳三省,悶油瓶兒這些人物了。
現實和虛擬,混淆了。
後來我在我們的通信里,告訴了他這個問題,他給我的回答是:一個故事本身,必須是爽,讓人很爽,所以必須有英雄。
一個完美的英雄。
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肯定會有各種各樣的缺點。——可是你喜歡這個人。
在你的認知里,這個人毫無缺點,所以你的潛意識讓你選擇了虛擬,而自動的忘卻了現實。
所以你認識他,喜歡他,才會有這樣的感覺。你不喜歡他,就不會,甚至會對我的故事嗤之以鼻,嘲笑他哪裏都這麼完美這麼厲害。
因為你喜歡他,你告訴自己,對,他就是這麼一個人。
我認為他說的有道理,可是我感覺這個三兩二錢,或許真的是瘋子。
我在當時看完他寫的故事時候,有些事情不明白,可是他後來的這句話,也給了我解答。
他愛上了他自己。書里的自己。
一個英雄,所以他無法接受現實,給他的英雄的玷污。
我只是在後來的回信中告訴他:
趙三兩留下了龍虎山的那個錦囊。
遺留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所以有了一座紀念堂。
或許有一天,他會甦醒,誰說不是呢?
我其實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或許能,或許不能。
真相不可能隨着有些東西的消亡而消亡。
後來,我見過宋知命,我問他趙三兩沒了?
他搖了搖頭。
他忽然問我道:「你看過那本書沒有,寫我們的。」
我對他笑道:「那個作者還找過我,怎麼着,你也看過?書里的你,簡直是一個英雄。」
他苦笑了一下,問我道:「寫這本兒書的人,是不是我們的故人?」
「不是,是一個帥氣的小伙兒。」我對他道。然後我問他:「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兒?」
「我想過去警告他來着,可是後來改變了主意,沒有我,他現在估計已經被消失了,我只是在想,他能把我們寫成一個什麼樣兒。」宋知命道。
「結果一定沒有讓你失望對嘛,我們都成了英雄,為了人類和平的英雄。」我對他道。
「沒有,看完我很不舒服。我感覺他一個人諷刺了全世界。」他道。
「他是一個瘋子,他沒有諷刺全世界,他只是諷刺了人性。」我道。
「他是個聰明人。因為他讓我感覺到羞愧了。」宋知命的煙癮依舊很大。
「你有沒有發現,在看了他的故事之後,會分不清楚哪個是自己?」宋知命忽然問我道。
我恍惚了一下。沒說話。
「後來我問了問張公子,我說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告訴我一句老話——人之初性本善。」
「現實的我們,永遠無法得到滿足,會因為各種問題私慾而做自己想做而不能做的事兒。」
「但是人性本身是善良的。」宋知命對我說道。
「如果你去書里,會做那個宋知命所做的事兒麼?」我問他。
他張了張嘴,沒有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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