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雲上城驚呆了,他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腦子裏滿都是牡孤白剛剛說的話。
「如果你喜歡我,就不要用裝着別的女人的心來愛我。」
心?
他沒有心了,還怎麼愛?只是腦子裏有那一份執念而已。
他是用執念在愛,不是用心在愛啊!
除了這超越生死的執念,還有什麼?
「杵在那裏做什麼?跟我走,配藥解蠱。」牡孤白站在那門口處,側身看着依雲上城,那眸中,不含半分情緒。
仿佛之前說話的不是她牡孤白。
依雲上城轉頭看她,然後起身跟着她走。
牡孤白見他穿着實在是單薄,遂,還是進了屋裏抱着一張長袍塞到他的手中。
他微怔,她也停下所有的動作。
牡孤白抬頭,看着他。
良久之後,牡孤白還是說道,「實話說,以前我信這人世間有愛,後來我不信,在後來遇見你之後,我開始信了。但是我想說,除了男女之情的愛,還有其他。依雲上城,我欣賞你。」
牡孤白的語氣很平淡,美眸抬起看他,「但也就僅僅的只是欣賞,因為你有卓越的武功,還有非凡的醫術蠱術,這對於我而言,有用。」
依雲上城瞬間一怔,原本聽着她說「我欣賞你」,是開心的,是欣賞,而不是厭惡。可是,她說的是,「也就僅僅的只是欣賞」,因為他的武功,蠱術,醫術……
對她而言,是有用。
「沒錯,你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是正確的。我很坦白地告訴你,我就是利用你,我當你就是我的工具。」牡孤白看着他,面上的表情一絲都不曾改變,「當然,你也是自由的。」
他眼神定定地看着牡孤白,下一瞬,倒是笑了,「哈哈,哈哈哈!」
牡孤白看着他笑,神色依舊不改,她抿了紅唇,「可是我慢慢發現,我控制不了你這個工具。」她低頭低聲道,「我無法高你一等,甚至,我比你還要卑微。」
依雲上城笑聲戛然而止,他那雙幽深的紫瞳鎖着牡孤白的身影,渾身冷冽。
霎時間,氣氛壓抑,周圍的風也似是停止了。
夜色,更濃。
牡孤白感覺自己難以呼吸,可是,還是決定要說。
「我不贊成你將我當成你那個無殤,可是我依舊請求你幫我給軍中的人解蠱。」牡孤白一直低頭不曾抬頭看他,呼吸調整了一下之後,繼續說道,「我在你的面前,故作強勢,可是我知道,你隨時都可以捏死我……可是,我賭你的仁慈,賭你不會見死不救。」
「夠了。」依雲上城咬牙,帶着幾分慍色,他微微握了握拳頭,眼眸盯着牡孤白。
牡孤白不語,轉頭就要走。
可是依雲上城一把直接按住她的肩膀,牡孤白瞬間動彈不得,她驚愕,頓時抬頭看他。
依雲上城一把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看着自己的雙瞳。
「牡孤白。」依雲上城牙縫之中擠出幾個字,眸中燃火,帶着幾分怒氣,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牡孤白驚愕了一下,那他說的這是什麼意思?
「孤王從來不是弱者。」依雲上城雙瞳微微染血帶紅,捏着牡孤白的下頜的力道微微加緊,牡孤白「嘶」的暗暗一聲,倒抽了一口氣。
他自稱「孤王」,這……他還真的以為他是西域王了?
牡孤白驚愕地看着他,不禁想着向後退去,可是卻被依雲上城擒着根本走不動一分!
「你軍中的人死不死,的確跟孤王無關。」依雲上城看着她,冷冷一笑,陰森道,「孤王可以救他們,也可以救了他們之後捏死他們。」
牡孤白聽着整個人臉色都白了,他,他想做什麼?
「孤王要做什麼,無需你在這裏嘰嘰喳喳,你也別跟孤王說一大堆自以為是的話!」依雲上城鬆開牡孤白的下頜,冷冷掃了她一眼,「什麼工具,什麼愛,什麼仁慈,什麼不會見死不救!」
牡孤白面色帶着驚恐,自己沒有看過這樣的他,不,之前他發怒的時候也這般可怕……
「孤王告訴你!」依雲上城兩手握着牡孤白的肩膀,牡孤白背後的冷汗不禁落下。
他湊到她的耳邊,一字一頓道,「孤王不仁慈,一點都不。」
「只要孤王想,這裏的任何人,都可以在孤王的手中化為灰燼。」依雲上城低沉着聲音說出這話來。
他縮回了自己的手,低眸盯着牡孤白。
牡孤白整個人都臉色煞白,整個人都有些發抖。
他真的是怎麼厲害?
跟那些人相比,也是這麼厲害嗎?
「好歹地見過閻王,呵呵,這些人,算什麼東西!」依雲上城自言自語地冷笑,下一秒,又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牡孤白看着他,慢慢地向後退去。
這個……也許不是人。
不,這根本是個妄想症晚期患者,沒救了。
惹不起。
努力躲。
「哪裏跑!」依雲上城下一秒喝道,一瞪牡孤白。
牡孤白整個人都定在原地,不敢再動一分。
真是要命。
自己還真的不要說這麼多,好好地帶他去配解蠱的藥,這樣不就得了?
自己說這麼多幹什麼?
牡孤白此時真是懊惱不已,還真
時真是懊惱不已,還真是沒事找事做!
發誓,往後一定不會這樣做了!
「帶路!」依雲上城走過來低沉一聲,眸色看着她。
「啊?」牡孤白腦子裏轉動不過來,他方才很陰森,很可怕,要吞噬她的樣子,一直說着一些狂妄不已的話。
可是,他剛剛說什麼?帶路?
恢復正常了?
依雲上城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
牡孤白整個人腦子裏一片空白,他……他真的沒問題麼?他轉變如此之快,自己根本就跟不上好麼!而且會被他嚇死的!
他能夠正常一些嗎?
「快到子時了。」依雲上城指了指頭頂的夜色,然後眼神定定地看着她,「他們都死了,你也就做不了這個牡丹將軍,那,跟我走?」
「絕對不可能。」牡孤白總算是找回自己的聲音,天,求求你,不要讓他再發瘋了!自己當真的忍受不了!
依雲上城看着牡孤白,笑了一笑,可是笑了之後,下一秒又停了下來,陰森一聲,「你不信我方才的話?」
「信,信,信。」牡孤白猛地點頭,這個瘋子,絕對的瘋子!
「跟我來。」牡孤白緩過神色,趕緊往一個營帳中走去。
依雲上城看着她幾乎落荒而逃,只感覺自己心裏似是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填滿一般。
可是下一秒,失落又盈滿整個胸腔。
這副身軀,宛若行屍走肉。
自己都差點找不到為何在這裏的目的。
是她。
依雲上城紫瞳一沉,收斂了自己的情緒,跟着牡孤白走。
牡孤白稍稍回頭看他,見他屁顛屁顛地匆匆跟着上前,又回想方才發生的一切,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人,真的不明白。
真的是間歇性神經病,妄想症晚期,不然,他絕對不會這樣的。
恐怕治癒不了。
還是最初的決定罷了,此事過後,攆走他。
牡孤白和依雲上城一同進了那營帳之後,看到這營帳裏面都是藥材,角落當中,當然也有他們一同捕捉的雪蟾蜍。
周圍也放着很多的醫用工具,什麼搗藥的,熬藥的,分揀藥材的,都有。
「可以了,你回去休息吧!子時差一刻的時候過來找我。」依雲上城直接擺手,讓牡孤白出去。
牡孤白看着他,當真很想看他到底是如何配藥的。
「你不需要助手麼?我可以幫你。」因為將近子時,所以,營帳內的那些軍中大夫很多都或是回去休息,或是去巡視士兵查看士兵身體狀況,故而這營帳內並沒有什麼人,外面倒是有些士兵守着。
「不需要。」依雲上城抬頭看了她一眼,「你休息去。」自己好歹也休息過,可是,她並沒有休息吧?
「我不累。」牡孤白說着走過來,然後伸手就將那搗藥的杵拿過來,動手研磨搗藥。
依雲上城不再多說,他看了一下這周圍之後,見一邊上有一張木榻,估計是給看藥的小憩用的。
他便朝着牡孤白招手,「過來這裏幫忙。」
「嗯。」牡孤白以為他真的需要幫助,上前到了他的面前,「要我怎麼幫?」
依雲上城不語,上前走到她的面前。
牡孤白驚了一下,不禁向後一退。
可是他的速度更加快,一把直接點了她的睡穴,然後接住要摔下來的她。
他抱着她放在木榻上,讓她躺在那裏睡着,而又脫下了她給的穿上的外袍,然後蓋在她的身上。
「稍等片刻即可。」他低沉一聲,伸手就要撫上牡孤白的臉頰,可就在要觸及的時候,他又縮回了自己的手。
依雲上城站直了腰杆,轉身看向這屋裏的所有藥材,以及藥具。
他的眼神落在一邊的雪蟾蜍籠子上,然後走過去。
將籠子放在案台上,然後掀開了那蓋住籠子的布,依雲上城紫瞳幽深地看着那裏面的雪蟾蜍。
雪蟾蜍蹲在那裏,凸着眼睛也看着他。
依雲上城冷笑,「算你幫了我忙。這次,讓你死個痛快!」他說着右手已經集聚着一股強勁的內力,那藍色火焰就在他的指尖燃燒,他用那藍色火焰往那雪蟾蜍一點,頓時,雪蟾蜍吐出一口白煙後,倒在那裏不動了。
依雲上城取了邊上放着的一隻小瓶子,湊前,扇了扇那煙霧,將一些煙霧趕進那瓶子裏之後,塞上布蓋好,便放進他的懷中。
他穿上一邊放着的手套,伸手就將那雪蟾蜍抓了出來,放在水裏簡單洗了一下,直接扔進最大的那個藥罐當中,挑了幾味藥材之後,又加了大概五碗水。
依雲上城看着差不多了,蹲下來便生火。
他拿着那火摺子,想起當時的第一次生火情形……
依雲上城眨了眨眸色,轉頭看向睡在木榻上的牡孤白。
自己用僅剩的一魂一魄跟孟婆做交易,得到了這二十年光景,才得以在這裏與她重逢,這是命中注定。
這二十年,自己會格外珍惜。
自己一定會守着她的。
他轉頭,重新看着那火摺子,嘟起薄唇,顧着腮幫,含着一口氣然後吹着那火摺子。
「呼,呼。」依雲上城看着那火摺子燃起來,立即放在那柴火下面。
有了那第一次的經驗,這第二次自然難不倒依雲上城。
他點燃了那火之後,還靠近烘熱了一下自己的手。
依雲上城一邊看着熬藥的火候,一邊挑選了好些藥材放進一個藥盅里,所有藥材加滿之後。
他以右手為刀,輕輕地劃開了左手手掌。
黑色的血頓時滲了出來。
依雲上城驚了一下,他低沉一聲,「還是無法改變麼?」
罷了。
依雲上城收斂了情緒,將血滴落在那藥盅里,頓時,「嗞」的一聲,燃起一小黑煙。
罷了。
依雲上城心中又嘆了一聲,拿起那搗藥杵開始搗藥。
牡孤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醒來的時候,正聽得一陣陣的搗藥聲,而且,她聞到一陣的清香。她轉頭,看到依雲上城正坐在那燒爐子藥罐前,手裏搗藥,眼睛看着那熬藥的火。
先前……他貌似……
牡孤白醒悟過來,但,想想,難不成要責怪他麼?說他竟然點了自己的睡穴,然後讓自己睡着?
「醒了?正好。」依雲上城恰好打斷了她的思緒,他轉頭看她,淡淡一笑。
而這時候,外面倒是響起一陣急促的鑼鼓聲,緊接着,急匆匆的腳步聲也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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