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的整條街道都在震顫,光芒令人晃眼地閃閃滅滅,槍火、劍光、電流交替動盪,伴隨着一波波氣紋震盪開來!薛鴻銘和高倉真惠的激鬥位置不斷變換着,唯一不變的是,兩者之間的距離都極其接近。
沒有人退卻,像兩隻受傷的野獸,失去了理性,不顧一切地撲咬着對方。
飛散飈射出的鮮血如雨,早已分不清是來自誰的傷口。疼痛在暴戾的yu望中消弭無蹤,仿佛無論自己還是對手,都擁有流不完的血一般。
戰鬥,戰鬥,戰鬥!直至殺死對方!
這一次的戰鬥依然勢均力敵,薛鴻銘固然多了沙莫之鷹強悍的火力,高倉真惠同樣有第二分身的強力支援。從場面上看,薛鴻銘以一敵二,然而攻擊之洶湧狂暴絲毫不落下風。雙方這樣捨棄一切防守的瘋狂進攻,註定了這一次的交鋒並不會持續太久。
當沙莫之鷹咆哮噴射出的第四顆子彈結結實實地轟中高倉真惠的第二分身,第二分身發出悽厲哀鳴,在電光灼灼間轟然消散,戰局的平衡自此被打破。
高倉真惠躲開了第五、第六顆交替而來的子彈,終於還是沒有避開第七顆子彈,彈頭巨大的衝擊力轟在她周生的電光防護上,電流滋滋地狂亂作響,迸射出簇簇耀眼火花,瞬間將子彈絞殺成渣。
但隨之而來的三顆子彈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同一位狠狠轟在了電光之上!
電光發出巨大的嘈雜刺耳的電流聲,陡然光芒大作,亮度之高,豈止白晝?!薛鴻銘的眼睛承受不住這樣可怕的強光,目中一片白茫茫,淚腺被刺激得眼淚橫流。但他咧大着嘴,癲狂而猙獰的望着眼前的白芒。
萬物皆是如此,巔峰之後便是墜落。
高倉真惠的電光雷霆終於到了極限。
強光還在持續刺激着薛鴻銘的感官,而耳畔遽然掠起的嘯聲讓他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這嘯聲之尖銳,之悲壯,之孤絕,讓薛鴻銘入墜冰窟,毫不猶豫地將御氣全數集中在昆吾劍上,根本不用看,直接就向着尖銳嘯聲斬去。
困獸尚且拼死爭鬥,高倉真惠又怎麼會沒有勇氣孤注一擲?
這絕對是高倉真惠戰鬥至今最簡單也最強橫,距離如此近,薛鴻銘根本沒有躲避的空間,只能陪她這一場以生死做為押注的賭博。
鏗!!!!
短兵相接之音,不絕於耳,超越一切生物可承受的音波久久震盪,以致於高倉真惠和薛鴻銘雙耳都汩汩流出了血。躍起的火花與電光,那一瞬間釋放的光,伴隨着無匹的能量向天上地下,向四面八方狂暴席捲!
蒼穹雲盡,大地震裂,空氣被抽離一空!
布都御魂與昆吾劍齊齊發出尖銳劍鳴,似戰意昂然又似悲泣嘶吼。布都御魂光潔明亮的劍身上龜裂出道道紋路,瞬間蔓延至整個刀身,仿佛一觸即潰。而昆吾劍更是發出悲切鳴叫,被布都御魂砍中的位置,崩裂出一道小口,被布都御魂死死卡住。
兩柄傳承了上千年的名劍,不知歷經過多少慘烈戰鬥,卻在今天一齊損毀!
「啊啊──!!!!」
高倉真惠如一匹將死的獸,聲嘶力竭地怒吼着!布都御魂同她一齊爆發出咆哮,刺眼欲盲的電流炸裂開來,直衝天際,衝破那雲霄,叫那星月懼顫!
薛鴻銘只覺得手臂遽然麻木,在一瞬間所有神經都被摧毀,他一點兒都感覺不到痛,只能眼睜睜地望着手臂如被犁過一般,血肉與筋脈翻騰迸射,濺得視線一片血紅,甚至掩蓋了那耀眼白亮的電芒。
他同樣望見,手上的昆吾劍被布都御魂格開,脫離他的手掌,飛向沉默黑暗的虛空中。
薛鴻銘面沉如水,眸子因為寧靜反而愈發顯得讓人心悸,根本無視脫手的昆吾劍和崩壞的手臂,左手沉穩地、有條不紊地射出了化作凶獸的子彈。
砰然聲中,高倉真惠周身的電光頃刻黯淡,掙扎這閃滅數下後,潰散成點點螢火!
薛鴻銘的肉身可以強悍地承受布都御魂的轟擊,但是高倉真惠顯然沒有這樣彪悍逆天的肉身,電光防護既散,以高倉真惠脆弱的肉身,只需要最後一顆子彈就可以轟爆她嬌小的身軀。
但薛鴻銘惟獨缺少這顆最後的子彈,戰鬥本能中的計算能力讓他清楚的知道……沙莫之鷹槍膛中已經沒有子彈了。
薛鴻銘的眸子依然凝定得冷酷,毫不猶豫地甩動左臂,手腕翻轉,沙莫之鷹堅硬的金屬槍托朝着高倉真惠狠狠砸去!他左臂所有的肌肉組織全都緊繃,甩起的手臂去勢之兇狠,甚至在產生了陣陣音爆聲!
揮臂的速度,不必子彈慢。
縱然沒有子彈,直到砸到高倉真惠的腦袋,一樣可以達到轟爆她腦袋的效果。
瑩白刺眼的電光划動出驚艷的軌跡,瞬息而至,布都御魂強行改變勢頭,在千鈞一髮之際,呼嘯着迎着薛鴻銘的手斬下!
接觸的一瞬間,沙莫之鷹炸裂解體,配件向四面八方彈射散開,而後在電光中氣化,接着是拳頭、手臂,飛濺起一片片血水,如浪潮、如傾瀉的月光,灑遍在兩人之間。
這是一場慘烈的賭博,從戰鬥開始,便一次次押上了賭注。而這一次,薛鴻銘覺得他賭贏了。
神經全被電流摧毀的右臂,本該已經毫無知覺,但在薛鴻銘歇斯底里地戰意中,在他瘋狂的暴戾中,竟然重新恢復了一絲感覺,薛鴻銘將所有的意志和御氣全都集中在了控制右臂之上,絲毫不管正被布都御魂破開的左臂,然後……右臂握拳,在血肉橫飛的艷紅中,一記勾拳重重轟在高倉真惠飽滿的胸脯上。
觸碰的一剎那,便聽見清脆的骨裂聲響起,清晰可聞,尾音短促。
高倉真惠的面容陡然湧上一片殷紅,又在頃刻間慘白如紙,身軀不可抑制地被轟得提起,向後倒飛而去。
「哬~哬啊啊啊啊!!!!!!!!!!!!」
一切的言語早已被遺忘,身體裏只剩下最原始屬於獸的凶性,音節宛如狂暴的江河從喉嚨奔流衝出,迸發出響徹整個黑夜的怒吼,所有的聲音都為之寂滅,匍匐在最狂野的暴戾中!
薛鴻銘上前踏出一步,在高倉真惠身軀剛被提起將要倒飛而出之際,右臂再度握拳,平平抬起,腰間猛然發力,又是一記擺拳毫不留力的掃中高倉真惠的側臉!高倉真惠不可抑制地悽厲慘叫,身軀如陀螺般在空中急速地旋轉,划動空氣一陣尖嘯地倒射而出!
但薛鴻銘扔不肯放過她,這同樣是薛鴻銘戰鬥最可怕的地方,一旦被他抓中機會,那麼他哪怕只有一份力,也要用十二分力狠狠砸爛你,不死不休!
他雙腿蹬出,幾乎毫不停滯地抓住了落下的昆吾劍,唯一還能使用的右臂高高揚起。
「啊啊!啊啊啊!!」
光亮,再一次照亮了這深沉肅殺、不見盡頭的夜。
昆吾劍揮斬而下,下沉的勢頭之大,連帶着將薛鴻銘整個身體都帶動翻滾在空中,然後重重砸下。
四面八方都在響徹着御氣咆哮的聲音,宛若實質的水,驚濤駭浪般席捲向高倉真惠嬌小的身體,然後一浪接着一浪地將她湮滅。
高倉真惠的布都御魂早在薛鴻銘第二擊的那記擺拳中脫手,在空中的她根本沒有辦法阻止着宛如巨大兇惡的獸般的御氣浪潮。皮膚先是感受到了尖銳的疼痛,然後宛若置身烈火中般的灼燒着,高倉真惠睜着玉眸,望着這茫茫的光亮,如同蒼穹,如同海潮般將她吞噬。
要結束了嗎?
……
呵,時間到底有多快?在墜入死亡深淵的瞬息間,竟然跨越了那麼多年,然後仿佛才剛剛發生在昨天,發生在前一分鐘。
那到底是在多久以前,嵐介在溫暖的陽光下側臉凝望着她,表情不是不認真溫柔的,像虔誠的聖徒,像痴狂的詩人。
他說:「真惠,你信不信,這世界有這樣一種痴鳥?它們生在無邊無盡的黑暗中,拼命追尋着每一道光。哪怕那些光也許是虛妄的,也許是折射的,根本沒有光源的,它們也願意發了瘋,捨棄一切地拼命朝着光飛去,哪怕啼血仍不停息,直到死亡才安心。」
嵐介,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我一直都信,直到現在……都堅信不疑。
……
月光柔涼地顫顫鋪灑而下,激烈的戰鬥變為了寧靜,連風都不起絲毫波瀾。高倉真惠的身軀重重砸在高天原入口的牆上,然後順着牆壁滑落砸在地上,她蜷曲着身體,瑟瑟發抖着,然後默不作聲地用手顫巍巍地撐着地面,一次次因為無力而頹然趴下。
薛鴻銘就在不遠處寧定地望着掙扎着的她,而他本身也粗重的喘息着,腳下的鮮血如流水般滴落在地,泛起一圈圈血的漣漪。他本能地簡單地判斷了一下自己的傷勢,左臂的手骨全都碎成了粉末,無力地垂落着,右手還能勉強握住劍,但不知還能揮舞幾次昆吾。脊骨和肋骨同樣有不同程度斷裂,腎臟和肺葉都破裂了,連呼吸都感到徹骨的疼。
呵呵,就這樣,還能站着,真是奇蹟。
但比起高倉真惠,他已經贏了。
所以他皺着眉,凝望着高倉真惠,輕聲道:「你已經輸了,即便賠上性命也是同樣的結果,所以……沒必要了。」
高倉真惠宛如未聞,她的手抓在了立在身前的布都御魂的刀刃上,方才狂涌凶厲的御氣浪潮中,正是布都御魂最後覺醒一般,自主沖至主人面前,奮力擋住了一部分御氣才使得高倉真惠得以不四分五裂。
沾染了血跡的手,緊緊握着布都御魂的刀刃,然後一點點地向上爬,哪怕鋒銳的刀刃割出汩汩如水流的鮮血,哪怕傷口已經深到了觸及骨頭,磨出陣陣叫人寒毛聳立的刮骨聲,但仍是倔強地,不顧一切地向上蠕動,直至摁在劍柄上。
高倉真惠無言地撐着布都御魂,搖搖晃晃地站起,她起身的過程如此緩慢,每一秒鐘似乎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然而若上一秒已用盡力氣,下一秒又是什麼樣的意志支撐着她像一塊堅石執着在風霜侵蝕中般的站起。
薛鴻銘全程都在等着她艱難而執拗的站起。
她勉強站定,但扔搖晃,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而她終歸沒倒下,抬起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薛鴻銘,神情不是不認真倔強的。
「薛鴻銘,你信不信,這世界有這樣一種痴鳥?」她說:「它們生在無邊無盡的黑暗中,拼命追尋着每一道光。哪怕那些光也許是虛妄的,也許是折射的,根本沒有光源的,它們也願意發了瘋,捨棄一切地拼命朝着光飛去,哪怕啼血仍不停息,直到死亡才安心……呵,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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