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不知道?」高倉真惠端着咖啡,詫異道:「這條情報我們早在兩年前就上報給名劍協會了,在蘇媚留下的物品中,有相當部分的奢侈品,我們調查過,基本都出產於意大利。」
薛鴻銘面容很是陰沉,目光冷冽,名劍協會人人知曉他與林宗蘇媚的恩怨,不可能會忘記告訴他,唯一的解釋是……名劍協會故意對他隱瞞了這條消息。
能讓整個名劍協會對他隱瞞不報的,甚至連唐夏都為之絕口不提,其地位一定至少是組長級別以上,或許甚至之整個協會高層商議決定的。
那麼,隱瞞的目的何在?
僅僅是為了怕他去送死嗎?
阿木說,謊言有一千一萬種,但都有其目的,且目的往往不止於表面。人要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對於每一道謊言,都應當戒備如虎。欺騙者如果只想騙你錢,那麼在看到真相前,你一定要認定他是要你的命。
這個世界,是個欺騙虛妄的世界,選擇相信的人,十有八九不得好死。
薛鴻銘如今想來,越來越覺得阿木一定點滿了哲學家的天賦技能。
但他如今已學會城府,面色雖然難看,卻並不傾瀉憤怒,只是抿了一口咖啡,說道:「我知道了,謝謝。」
「鴻銘,」高倉真惠看着薛鴻銘,說道:「你決定去歐洲?如果是這樣,我後悔告訴你這件事情。」
「比起這個……」薛鴻銘微微一笑,目光對上高倉真惠的視線:「既然有緣再見,那就是上天安排,所以,兩年前我的遺憾到了彌補的時候吧?」
高倉真惠怔然:「遺憾?」
「呵,那天夜裏,你裹一條浴巾問我你美,我還記得我的答案,我說……美極了。」薛鴻銘眨眨眼,唇角有邪意,開門見山道:「約嗎,美女?」
高倉真惠眨眨眼,眼裏有光,顧盼流轉,從容說道:「那我記得,遺憾是因為某人褲子拉鏈卡住了。」
一下子,薛鴻銘的邪魅風度被打回原形,尷尬狼狽。
「不過,我倒並不介意。」高倉真惠放下咖啡,微笑道:「但是,你身邊的那位小姑娘會介意的吧?」
「你是說方君君?」薛鴻銘怔了怔,笑得有些勉強:「她和我又沒有什麼關係。」
「鴻銘,面對情思,只能幹淨利落,要麼一開始便斬斷他人念想,要麼一開始便從了她。」高倉真惠眼裏閃過一抹黯然,想起了嵐介陽光一般燦爛的笑容,輕聲說道:「既然你一開始斬不斷,又不願從她,那麼便只好等待,耗到一方筋疲力盡,卻再也不能傷她。這世間,痴情*人,最傷不起。」
薛鴻銘沉默片刻,忽然哈哈一笑:「哦!」
他飛了個眼色給高倉真惠,笑容又見往日邪魅:「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不必當真。」
高倉真惠依然微笑看他,薛鴻銘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阿木說,你永遠不用去猜想女人,浪費時間。
…………
「鴻銘,你要去歐洲?」放學的時候,方君君與薛鴻銘並肩走在路上,忽然問道。
薛鴻銘一怔,下意識地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問完他便知道說漏了嘴,果然方君君小臉板起,撅着紅唇,氣呼呼地看他。薛鴻銘無奈,只好怏怏道:「那個,還沒來得及和你說,是唐夏告訴你的?」
「當然。」方君君瞪了他一眼,嚴肅說道:「這一次,你不准再玩突然消失,你說過的,再也不會拋下我自己一個人……」
「好啦好啦,」薛鴻銘舉手投降,懶懶地道:「這次一定帶你一起去歐洲。不過方君君,你要想清楚,此行不同以往,有很大兇險。」
方君君嫣然一笑,剎那周圍風景失色:「最大的兇險你扔下我獨自一人。」
呵,多像情話?
薛鴻銘想起那日高倉真惠說的話,又見方君君俏臉儘是愉悅,於是心中暗嘆。
呵,痴情*人,最傷不起。
兩個人的關係,又有幾個能到說清楚的那一刻?
方君君卻不知道薛鴻銘心中所想,轉而開始擔憂,問道:「你和協會知會過了?」
「和他們說了。」薛鴻銘微笑道:「以前不懂,但是有些事,規矩還是要守的,你只能玩轉這些規矩,然後達到目的。」
方君君頗為詫異:「那協會同意啦?」
「暫未答覆。」薛鴻銘雲淡風輕地道:「不同意也無所謂,我去定了,大不了受黃月奏幾劍或者乾脆退出這破協會。」
方君君於是失笑。
你看,嘴裏說着守規矩,靈魂深處仍是桀驁不馴。
方君君又想起一事,懷疑問道:「去歐洲的話,你的錢夠嗎?」
這話戳到了薛鴻銘的痛處,他對天發誓,這二十二年來他絕對沒有如此窮困潦倒過。起因在於二年前,當他報告名劍協會在日本為救出唐夏,他請了最強自由名劍師墨陽劍朱古力幫忙,朱古力看他很順眼,打他八折,總計費用二千萬,薛鴻銘覺得這個價錢既能夠救出唐夏,還能幫助倖存的五位名劍師離開日本,十分划算,於是同意了,現申請名劍協會報銷。
李雲東以為聽錯再確認了一遍,然後暴跳如雷。、
他撒了歡地罵,罵薛鴻銘簡直蠢貨,罵朱古力簡直土匪,然後開始詛咒,詛咒唐夏帶小白臉,朱古力生女兒有男性馬賽克器官。言語之粗俗暴戾,又在一個外表只有十三四歲的孩子口中罵出,場面簡直太刺激。
薛鴻銘被罵了個狗血噴頭,事後私下暴揍了李雲東一頓。
但是最後,名劍協會最終依然只報銷一半金額,剩餘得扔給薛鴻銘自生自滅。
因為高層中以秦浪和黃月奏為代表的一部分反人類名劍師,提出了一個折中辦法,他們一致認為協會不用出這筆錢,薛鴻銘也不用出這筆錢,只要找到朱古力,打到他自願放棄這筆交易款就可以,如果不同意,毀屍滅跡協會也很有擅長這方面的人。
簡單直接,一了百了,聽得薛鴻銘冷汗直冒,只好同意由自己償還另一半款項。
當然,若朱古力不是阿木的哥哥,薛鴻銘一定會很堅定地贊同這個方案。
你看這方案,先禮後兵,有理有據,名劍協會一向是個講道理的組織。
不管如何,薛鴻銘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債務,這兩年任務雖然完成都極漂亮,並且酬勞也高得嚇人,但是也是最近才剛剛還清了欠朱古力的最後一筆錢。這還是在薛鴻銘以德服人,循循善誘地和藍馨慧、方君君「講道理」,使得她們願意放棄大部分屬於自己的酬勞才完成的。
自然,這番講道理,是在一不小心被發現獨吞的情況下發生的。
薛鴻銘想起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嘆息一聲,說道:「要錢自然是會有的,堂堂一個名劍師,怎麼可能為錢所困?」
「嘻嘻。」方君君眼珠一轉,負着雙手在背後,跑到薛鴻銘面前,對着薛鴻銘笑道:「那麼,我那一部分的費用,不用你費心了,我自己解決。」
「你怎麼解決……喂!」
薛鴻銘叫了一聲,方君君卻不等他說完就一路小跑離開了,背影如歡快小鹿。
又過了幾日,薛鴻銘正在無聊看着電影打發時間,盧懷山忽然推了推他,語氣小心地問道:「你和方君君……最近吵架了?」
薛鴻銘一怔,莫名其妙,回道:「沒啊。」
「那她終於想通了,另結新歡了?」
「應該沒有。」薛鴻銘越發納悶,不耐煩地道:「有話就說,拐什麼彎?」
盧懷山乾笑幾聲,訕訕道:「沒什麼,沒什麼,我們只是擔心方君……噢,不,是擔心你!你看方君君連着好幾天都沒見到影了,嘿嘿,兄弟幾個,嘿嘿……還有點不習慣呢……」
薛鴻銘心中微動,這才發覺的確連着有一段日子沒見到方君君人影了,換做往常,方君君三天兩頭就往224跑,有時順帶帶些外賣,簡直寵壞了宿舍三個賤人。
這丫頭,最近神神秘秘地幹什麼呢?
薛鴻銘嗅到一點不尋常的味道,反正閒來無事,便愉快地下了決定。他要……跟蹤方君君。
次日早上,薛鴻銘利用虛妄結界潛入方君君宿舍,看盡了滿眼春*光,沒有看到方君君,帶了一整天,直到夜裏十點才見方君君施施然回到宿舍。
第二日,六點,清晨冷峭。
薛鴻銘點了一根煙,要下車窗,望見方君君匆匆走出了校園,然後悄然跟上。他在傭兵團時常常執行偵察任務,即使開着一輛車,但要讓方君君這個菜鳥蠢丫頭渾然不覺,還是十分輕易的。
方君君搭着公交,一直到了市中心一點才下車。
薛鴻銘望着她走進一腳蛋糕店,和店裏的員工有說有笑,並且一邊往店內裏屋走去。不多時,方君君出來,已是一身制服打扮,清純俏麗由不得人心猿意馬。
竟是在這裏打工。
薛鴻銘於是明白她說,她自己出歐洲行的費用是什麼意思了,不覺失笑。
真是太純真太善良的女孩。等她攢夠了錢,薛鴻銘想已經足夠自己從意大利回來了。
然而到了下午三點,他見方君君完成了交班,然後她又一路小跑,趕上了公交車。薛鴻銘銳利的眼睛,一下就看到站牌上,這路公交車並沒有到達理工大學的站點,而是向着市區西面行駛。
他自然跟上,看着方君君精力充沛地殺盡一家攝影館,這一呆又是四個小時,連晚飯都來不及吃。
當方君君從攝像館出來,再一次馬不停蹄地奔向附近一家咖啡酒吧時,薛鴻銘微微皺起了眉頭。
同時打三份工,這丫頭瘋了?吃得消?
就為了和他去意大利?
薛鴻銘本是看熱鬧的消遣心情變得有些沉重。方君君太單純,所以太執着,因為執着所以成痴狂,這份痴狂,薛鴻銘想,他恐怕承受不起。
透過玻璃櫥窗,看着方君君忙碌的模樣,薛鴻銘覺得心情煩躁,於是點了一根煙,靜靜地看她忙裏忙外,面帶笑容。
他忽然覺得,時光就在此間消逝,未嘗不是件好事。
並不浪費。
然而一個小時後,薛鴻銘劍眉上揚,面色便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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