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七眼幻空羅高大的身體跪倒在地的一刻,薩嘉峰納和漠洛淇似乎同時想起了一些什麼事,但這些事和這一生過去的任何回憶都無關聯,律一渡看出了兩個人彼此觀望的質疑眼神,苦於現在不能說話,不然真的很想衝上去問問他們到底怎麼了,因為他們兩個臉上都有一種非常複雜的充滿回憶的神色。
就是因為這些被強行「植入」的記憶片段,讓漠洛淇和薩嘉峰納把剛才的恐懼拋出很遠,潛意識中覺得眼前這個七眼幻空羅,雖然具有攻擊性,但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此時這隻七眼幻空羅整個像灰色水滴一樣的尖腦袋,在漠洛淇胸前輕蹭,滿臉灰色的皺皮,下巴和粗壯的脖子之間有數層乾巴巴的褶皺。
漠洛淇覺得驚慌而恥辱,但她能感受到這隻七眼幻空羅對她的某種依戀,其實在律一渡看來,它更像是在模仿一個幼童在母親懷裏,享受溫暖的樣子。鬼使神差的,漠洛淇清了清嗓子,在靜謐的山洞裏顯得很大聲,因為這一聲清嗓,懷中和四周的所有七眼幻空羅,停止了各自緩慢的在各人幻境中的種種行為,都把耳朵轉向三個人這邊。
律一渡差點沒嚇尿褲子,一臉的擔憂、沮喪、懊惱、害怕,喉頭間不由自主地呃了短短的一聲。薩嘉峰納馬上轉頭對他揮手,示意他不要慌張。一邊的漠洛淇突然張口唱歌,唱的是她家鄉的童謠,清澈的歌聲像「女神的祝福」中流出的泉水,帶着回聲在山洞裏和水流聲呼應。
漠洛淇懷中的七眼幻空羅仰着頭,恐怖的臉上卻掛着即使是異族也能感受到的安詳寧靜。可四周其它的所有七眼幻空羅,都在這歌聲中集體爆發,每一隻都用各自難聽的嗓音怒吼、咆哮,一點點向三個人圍過來,最終把三人包圍在一個範圍很小的圈內。
「漠洛淇!你到底在幹什麼!」律一渡見「禁忌」已經被打破,嗓音沙啞地帶頭喊了出來。
薩嘉峰納一把把他拉過身邊,感覺他全身都軟了,「你別打擾她,我們都想起了一些事,和這裏、過去、我們有關。有我們,不要怕,不要慌亂!」
漠洛淇像是着了魔一樣,歌聲越來越大,她自己的情緒也被感染,竟然越唱越忘我,根本沒聽見身後兩個同伴的對話。
四面八方湧來的七眼幻空羅,用集體咆哮的聲潮和身軀,把包圍圈縮小在一臂之遙,如果它們伸出手,幾乎就能抓住三個人了。千鈞一髮之際,漠洛淇身前的七眼幻空羅突然站起身來,依然把腦袋湊到漠洛淇面前,但漠洛淇看見它柳葉形眼睛上的那層白膜撕裂、破碎,脫落後露出了後面狹長的眼睛和赤紅色的眸子!
律一渡和漠洛淇同時在腦子裏搜尋關於這種生物的所有知識,他們知道,眼前這隻七眼幻空羅即將「升級」,從第九等「二想八情類」的七眼幻空羅,蛻變成第八等「三想七情類」的七眼風諦羅!這就意味着它理智浮想的一面多了一重,而感性情緒的一面少了一層。雖然仍不能用語言和別的異族溝通,但至少在智慧方面,有更多和異族智慧生命進行溝通的可能。
這也是七眼幻空羅在漫長的階段式修行中,突破「自我幻境」,修為精進後提高等級的表現。眼膜破裂後的一周時間,全身的灰皮蛻盡,露出裏面一身全新的赤紅色皮膚,繼續進入下一個階段的修行,這過程又極為痛苦和漫長。
當它能夠蛻變成為第六等「五想五情類」的七眼水諦羅時,就擁有了轉化為綠毛貓仆的資格,經安攝隸長老審批後,會由專門的負責人,帶領它去到安隱島南區滔湖最南端的光音峰,進行轉化,正如在最北端轉化中的陳杉。
眼下這隻已開始蛻變的七眼風諦羅,放開漠洛淇,以古怪而有力的姿勢,站在了「女神的祝福」下面,八角井中流出的泉水淋在它身上,全身皺巴巴的灰皮突然開始吸水、膨脹,才十幾秒的時間,它就變得比別的七眼幻空羅「強壯」了數倍——這也是他在接下來一周時間裏,想要蛻皮的唯一方式,吸飽了泉水的灰皮會持續膨脹,最後使它被包裹在一個灰胖的肉球中,第七天的午夜,肉球爆裂後,像火焰般的七眼風諦羅完成了這一階段的新生。
剛才七眼風諦羅跳開的一瞬,漠洛淇着魔般的神智也突然清醒,她停止了唱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不由自主地開口,讓三個人都陷入絕境,起初的恐懼和無助,又回來了。眼看四面八方的七眼幻空羅無數令人膽寒的利甲就在面前涌動,只聽那個七眼風諦羅在八角井下突然張口咆哮——原來它現在的聲音,就像一個巨大的鼓風機在耳邊轟隆作響!
包圍圈內互相背靠背的三人見四周的七眼幻空羅都帶着痛苦的表情捂上了耳朵,隨着七眼風諦羅口中像狂風肆虐般的聲響,所有七眼幻空羅肛|門似的口中,那令人焦躁抓狂的痛苦嚎叫也漸漸止息。雖然在低級修行階段的七眼羅族群中,並沒有首領、家庭的概念,但很明顯因為等級約束,七眼風諦羅已經能通過自己的發聲,震攝住比它第一級的七眼幻空羅。
三個人彼此握住手,薩嘉峰納不知道怎麼的,興奮地大叫一聲:「好樣的!」漠洛淇看着旁邊在八角井下的七眼風諦羅,還在剛才匪夷所思的一幕中沉思。
律一渡也沒有剛才幾分鐘內那麼恐懼了,因為他明顯看出這隻七眼風諦羅是在保護他們三個,「可它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攔住我們呢?」還有令他想不通的,就是到底剛才薩嘉峰納和漠洛淇的對視,意味着什麼。現在當然不是問這些的時候,他只能隨機應變,盼着趕快出去,心裏想再也再也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
七眼風諦羅停止了暴風般的嚎叫,拖着濕漉漉的肥大身軀,來到三個人身邊,它現在的動作已經不似之前那麼靈敏。眼睛恢復了視覺的它,用陰寒的目光掃過漠洛淇和薩嘉峰納,而律一渡被它絕對無視。律一渡突然想起它的紅色眼睛很像另一種生物——就是他們上山時遇見的瞭谷鳥,那種看不出任何善意的威懾眼神,也極其相似!
七眼風諦羅雙手原本有三四寸的利甲,因為皮膚的吸水膨脹,已經只剩下一寸多在指尖上,它似乎是怕傷到這兩個異族朋友,就用濕噠噠的手背,分別輕蹭了一下薩嘉峰納和漠洛淇的臉頰當做善意的示好。
它口中發出風聲般的語言,用手比劃着一件複雜的事,令三人很費解,不知道它要表達什麼。律一渡在薩嘉峰納耳邊輕輕提示他:「快,轉聲器,它可以和我們交流!」
薩嘉峰納翻轉聲器的空檔,七眼風諦羅的目光依然陰寒,但肢體語言緩慢。律一渡和漠洛淇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它的嘴,雖然之前從學習資料中了解過這種生物的概況,可今晚遇到的事充滿了變數,一隻從七眼幻空羅蛻變為七眼風諦羅的異族生命,平時像菊花一樣緊皺的雙唇後面,竟然有一個很大的口腔,而且嘴巴里上上下下佈滿了血紅色的柱狀器官,既沒有牙齒,也沒有舌頭,看着令人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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