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薛輕。你不認識我吧。我住在一個谷里,那兒開着紫菀花,四季都開着。我好像有師父跟師娘,他們後來不在了。我一個人在那兒住了很久。我最害怕七月雪。後來有個人進谷里,他叫我輕輕。很小很小的的時候好像也有人叫我輕輕。我喜歡他。我給他的扇子畫了扇面,我覺得他的名字很像女孩兒的名字。他叫文漫。他後來又不叫文漫了,他說自己叫蕭漫。
「他開始也很喜歡我,後來就不喜歡了。他愛上了別的姑娘,他疼她寵她。比當時對我還好。其實我在山谷里呆了這麼久,我都不知道什麼樣的才是對我好,他陪我躺在紫菀花上,看着月亮彎彎,我就覺得他對我很好。可是他後來不喜歡我了。我也找不到回山谷的路。我曾經逃走過。他追上來了,我以為他捨不得我。可是他是把我捆回去的。我不知道他怎麼這樣,他喜歡別人了。好像他一直喜歡的都是那個姑娘,你知道麼?她也叫清清的。我恨他,他不喜歡我了還不許我走。可是我很想回去。我想那一片紫菀花。我想出去。可是知……」
那個模樣俊俏的姑娘流着眼淚提醒我:「知月,您是說知月是麼?」
我低頭想了想,「嗯,好像是叫知月。她不是琉璃。琉璃不會捨得給我下藥。我忍着不吃飯,不喝水。可是我很餓。我害怕吃她做的東西。我也害怕喝水。我知道我吃了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突然很想哭,心裏委屈得不得了,雙手捂上眼,眼淚就從指縫裏溢出來,「可是我知道的太晚了。」我說。
身旁的姑娘一直在哭,從沒停過。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哭。她流着淚對我說:「您想吃什麼呢?我去給您做好不好?」
我還沒來得及點頭,卻見一個身穿藍色袍子的人一個手刀落在她肩上,她昏過去了。
我一點也不害怕。我在等一個人,我不知道是不是他。
他說:「夫人,我們走吧。」
我坐在床上對他笑:「我要等一個人。他要帶我回一個地方。我給了他一把扇子……」
他愣了很久,哽咽道:「夫人,我來晚了。我就是那個人。」
我一頭撲倒他懷裏,「我等了你很久。」
他安慰我:「嗯,我知道。凌衣也來了。章正會放我們出去。」
我想不起來誰是凌衣,誰是章正,卻覺得心裏像蜜一樣甜。
他把我緊緊裹在大氅里,他問我才三天怎麼瘦成這樣。我想不起來。出門的時候有風吹過來,吹落了我許多頭髮。
他把我裹得更緊了,低頭對我說:「夫人,我找到那個地方了,我帶你回去。」
……
我想起來我給他的那把扇子,扇面上畫着彎彎的月亮和一個吹着紫笛的少年。那個年輕的公子衣袂飄飄,好像站立在最高天上俯瞰芸芸眾生的神仙一樣。
那幅畫的意思是:紫玉笛,夜挽霜,年少春華君莫忘——
紫菀花谷。
馬車在顛簸。
越來越多的血湧上喉嚨。
無數人在喊我,唯獨只有一個人喊我「輕輕」。
我咽不下那麼多的血,它們順着我的脖頸往下流。
再也睜不開眼看一看那個喚我「輕輕」的人。
腦海中萬丈佛光一剎繁盛,沒有一片紫菀花的蹤跡,也沒有一個吹着紫玉笛的公子。
我知道心口有些東西空了。
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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