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月把我喚醒的。我揉了揉額角,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她扶我坐起來,「娘娘,昨晚皇上來看您了。您在夢裏喊了他的名字。」
我眯起眼,試圖遮住刺進雙眼的光,淡淡地回應她:「我喊了他的名字,他要殺我嗎?」
知月一派惶恐的模樣:「不是的,娘娘……皇上他很高興,聽您喚他的名字他很高興。」
「哦?」我打量着她。
卻見她慌亂地低下頭,揉着衣角,吞吐許久也沒有開口。
我說:「你有什麼話儘管與我講。」
她又慌亂抬頭看我一眼,迅速低頭道:「娘娘,您……您愛沈侍衛嗎?您昨晚在夢裏也喊了沈侍衛的名字。然後,皇上聽到後就走了。」
我低頭看着錦被上繡的一雙錦鯉,想了會兒緩緩道:「知月,你知道嗎?我活不長久了。」
她瞪大了雙眼,「娘娘……娘娘不會有事的,不過是嘔點血,這深秋霜寒,肺腑染些寒氣很正常,您的脈象平穩……」
我一愣,迅速抓住她的胳膊,逼視她問:「你怎麼知道我嘔血?太醫從為進過我的宮門,你又怎麼知道我脈象平穩?今日這碗粥里又放了什麼?」
我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見我動怒便淚水潸潸,今天卻讓我見了一個堅強有骨氣的知月。她不過愣了一會兒便反應過來,脊背挺得筆直,卻一點也沒有掙脫我的意思,縱使她掙脫我實在易如反掌。
「您都知道了罷,所以才不肯吃東西,」她瞬間冷靜,自嘲地笑一笑,另一隻手慢慢撫平剛才揉皺的衣角,「太醫確實沒有來過,我本就是醫女,號脈這樣的小事,自小也琢磨地很透徹了。粥里放的什麼,想必娘娘也都猜出來了。皇上怕藥性太強對您身體有害,每次只許我放一點點……忘塵。」
忘塵。
呵呵,忘塵,原來是忘塵。我鬆了手,越笑越深。忘塵為引,萬事封印。
知月跪在我身旁,淡淡地說:「娘娘別怪皇上,他是萬不得已。他說自己近些年犯了許多錯誤,卻不知道怎麼彌補。只能給您服忘塵。他想讓您忘記那些不好的,他會像在王府里那樣寵您,只寵您一個人。」
一個人。好一個一個人。他要將趙以清怎麼樣?他所作的這一切不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與他的清清暮暮朝朝再不分離嗎。我忍不住要笑,笑着笑着竟流出眼淚。
知月探過身來替我擦淚,我沒有拒絕。「娘娘,您可知道皇上真的喜歡您?他表面是護着趙小姐,可他心裏念念不忘的可是您吶。您畫給他的扇子,他像寶貝似的藏在書房。那時候他逼着您救趙姑娘,甚至後來做了許多令您傷心的事……」
我閉上眼,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我要安安靜靜地。
安安靜靜地等沈素來接我。
知月遞過來的飯菜我一口也沒吃,她不再像往常那樣溫柔地哄我吃東西,她也曉得沒這個必要了,卻仍然道:「娘娘不要再擔心飯菜里有忘塵了。過去今天,您可能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我打翻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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