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很快就把香灰撒好了,地板上不薄不厚的鋪了一層,剛好夠用。
「你小心點。」沈涵擔心的看着我,照着我的吩咐,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了牆邊。
我嗯了一聲,依照着一種特殊的節奏,輕輕用手拍打着地板。
手掌每抬起一次,地上的香灰就會被我帶起來不少。
再度拍下去的時候,頓時就形成了一種「煙霧繚繞」的感覺。
「李軍........李軍.........李軍........」
我輕聲喊起了李定國父親的名字,在這過程中,我跟沈涵都有些緊張,眼神不停的在四處掃視着,生怕冤孽忽然蹦出來嚇唬我們。
就這麼喊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樣子,客廳里忽然颳起了一陣陰風。
只聽吱的一聲,伴隨着一陣電流聲,擺在茶几上的那台收音機,毫無預兆的自己打開了。
霎時間,我跟沈涵便聽見了收音機里的聲音。
「在通往北平府的大道上,走來這麼三個人,兩個小個兒,一個大個兒。」
「頭前這個人是個黑臉,五短的身材.........」
聽了幾句,我便嘀咕了起來。
「這不是單田芳說的隋唐演義麼.........」
就在這時候,距離我不過半米遠的地方,忽然出現了一個腳印。
這腳印就印在香灰上,不深不淺,看着很是顯眼。
沈涵下意識的顫了一下,別以為她膽子有多大,在這種時候,該慫還是慫。
此時此刻,那腳印前不遠處,又出現了一個腳印,就像是有個隱形的人,在鋪蓋着香灰的地板上走路一樣。
很快,他就走到了搖椅邊,似乎是坐了上去,那搖椅隨之就晃動了起來。
「這老人生前好像很喜歡聽評書。」沈涵忽然說道。
「你咋知道?」我一愣。
沈涵指了指茶几下面放着的那些光盤,說:「全是評書的碟子。」
「汪!!汪!!」
忽然,那條老狗叫了起來,眼裏滿是驚喜的意味,看樣子是有點興奮,急匆匆的就跑到了搖椅旁邊趴着。
狗這種東西,應該是能看見冤孽的。
在它看來,這世界上或許沒有人鬼之分,指不定它覺得鬼跟人就是同一種東西。
老狗現在看見的,不是什麼冤孽,也不是什麼魂魄。
它看見的,只是那個陪伴了自己十幾年的主人。
「接下來怎麼辦?」沈涵低聲問我。
「讓它跟我簽合同。」我說道,側着身子,從包里拿出來了那張寫滿了咒詞的黃紙,放在了面前的地板上。
這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科學沒辦法解釋的,但或許有的人會想不到,還有更多的事,是玄學都沒辦法解釋的。
按理來說,除開一些特殊的冤孽之外,其餘頭七未過的生魂,是完全沒有智商的東西。
寐冤陣的陣眼就是那張黃紙,上面寫的是咒詞,還有一些冤孽跟活人需要遵守的要點。
既然它們沒智商,那又是怎麼看懂這些玩意兒的?
從古至今的洗怨先生都在照本宣科用這東西,而且從來沒有出過一次意外,每個冤孽在同意了上面的內容後,就會選擇按手印,然後進行下一步........
說實話,讓沈涵撕黃紙只是一條不怎麼會走的退路。
這也是古代的那些洗怨先生用來保護自己的最後手段,但確實沒人用過,因為只要那冤孽選擇了「簽合約」,那就必然不會鬧事了。
沒智商的東西也能看懂那張黃紙,這事的確是沒誰能解釋。
「它什麼時候能簽?」沈涵問道。
「不知道啊.........」我皺着眉頭:「我爺爺在手記里沒說明白,就是一個等字,應該不會等太久吧.........」
大概過了幾分鐘的樣子,那條老狗忽然打了個噴嚏,有氣無力的側着腦袋,看着我跟沈涵。
那種眼神很詭異,就像是一個老人趴在那兒打量你一樣。
由於我們現在是要招魂引孽,所以屋子裏就沒開燈,只點了兩根蠟燭。
借着燭光一看,搖椅還在吱嘎吱嘎的搖着,那冤孽似乎是在上面坐出癮了,沒停下來的打算。
而收音機里的評書聲跟電流聲,也在接連不斷的響着........
就在我都快等睡着的時候,只聽房間裏幽幽響起了邪齜聲,而那兩根蠟燭上的火苗,也嗖的一下竄高了十幾厘米,嚇了我一跳。
「嘶.........」
邪齜聲不大,聽着沒那麼刺耳,響了半分鐘,這聲音便消失了。
與此同時,我面前放着的那張黃紙,忽然顫動了起來,就跟有人拽着黃紙在抖似的,幅度極大。
「汪!!汪!!汪!!!」
那條老狗就跟被什麼東西刺激了似的,眼睛瞪得很大,不停的衝着我們吼着,那聲勢着實有點嚇人,就跟要撲過來咬我們一樣。
「好狗狗,你別亂來哈,我們是在幫你主人呢。」我堆出了一臉的笑容,安慰着那條看着略顯驚慌失措的老狗。
也不知道是它聽懂了我的話,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在我說完這番話的時候,它嗚嗚咽咽的叫了兩聲,然後就趴了回去,默不作聲的看着我們不再亂叫了。
沒等我們從剛才的那陣異象里回過神來,隨着啪的一聲脆響,在那張畫滿了咒詞的黃紙上,毫無預兆的出現了一個手掌印。
「來了!!」
我喜形於色的喊了一聲,忍不住興奮了起來。
這可是我第一次用引孽陣跟寐冤陣。
說出來恐怕有人不信,這兩個陣局都是我在飛機上學會的。
那時候我一邊看我爺爺的手記,一邊就拿着草稿本在小桌板上畫咒詞,從瀋陽起飛的時候開始,就一直畫到了貴陽。
也許是因為這兩個術法不太複雜的緣故,在下飛機前我差不多就給弄明白了........
在看見自己施展的術法成功時,那種成就感真的沒辦法形容。
「我現在恐怕要睡一會,得跟他好好交流交流。」我一邊說着,一邊把脖子上的玉佩摘了下來。
在這塊護身法器離開我的那一瞬間,我只感覺雙手脈門一涼。
一股子冷氣就開始從脈門往我身子裏竄了。
那種感覺很奇怪,在身子發冷的同時,還有種喝醉了的感覺,整個人都困了起來。
「哎呀我去.......沈涵你頂住啊........」我哈欠連天的站了起來,幾步走到搖椅旁邊坐了上去,輕輕搖晃着搖椅,說:「我這困得不行了........有啥事你就.......你就撕開符紙就行........」
話音一落,我便感覺眼前黑了下來,意識慢慢的就開始消失了。
在半夢半醒之中,我聽見有人在哭,那是一個老人的聲音。
我還在仔細的分辨那哭聲是從哪兒傳來的,眼前忽然就有了一幕幕清晰的景象。
畫面還是在這個老屋子裏。
一個跟我從未謀面的老人,正坐在搖椅上輕輕搖晃着椅子。
他一邊聽着收音機里的單田芳說評書,一邊就着手裏的花生喝着酒,佈滿褶皺的臉上滿是笑容,渾濁的眼睛看起來都有了些神彩。
那條瘦骨嶙峋的老狗就趴在他的腳邊,看起來很有精神,尾巴止不住的搖晃着,時不時的抬起頭看看老人,時不時的又用腦袋蹭了蹭老人的腿。
「大旺,你說定國啥時候會來看我啊?」老人忽然問了這麼一句話。
聽到這裏我才知道那條狗的名字,它叫大旺,
老狗似乎是沒聽懂老人的話,打了個噴嚏,舒舒服服的趴在了地板上。
「他啥時候才能來看看我啊........」老人渾濁的雙眼中,忽然湧出了一絲悲色,眼睛也迅速紅了起來,但他沒哭,只是揉了揉眼睛:「唉......到頭來也只有你在陪我.......這日子過得.......真是沒意思.......」
忽然,那條老狗站了起來,衝着老人叫了兩聲,然後搖起了尾巴。
它好像是在對老人說,別瞎想,有我呢。
「該給你弄吃的了吧.......」老人笑着用手揉了揉老狗的腦袋,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邁着並不穩健的步子,一步一顫的走到了廚房,給它弄起了午飯。
在這時候,大門忽然讓人給敲響了。
「爸!你在嗎?!!」
聽見這聲音,老人的眼裏霎時就有了神彩,急步走到了大門邊,把門給開了。
「定國,小惠,你們倆吃飯了嗎?」老人興奮的像個孩子:「爸給你們弄點吃的吧?!」
門外站着的人,正是李定國跟他老婆。
他們倆的表情各不相同。
李定國臉上隱隱有點羞愧的神色,而他老婆,則是滿臉的冰冷。
「爸,你這裏要被拆遷了你知道嗎?」小惠問道。
老人愣了一下,迷茫的看着他們倆,沒說什麼。
「進去再說吧。」李定國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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