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二中,正式宣佈放假,同時,因緊張備考而調整為月假的高三以及復讀生的孩子們,也在這個三十一號的月底,獲得了解放與自由。
被姐姐從公交站點接回家中後,冷雨霏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滿屋找她的小丫。
冷小丫對她而言,很重要,具體重要在哪兒,她羞於去整理,總之,她最想去做的,就是將冷小丫囚禁在她的視野中。
然而,她很不安,很心慌,因為她找不到冷小丫了。
時刻繫着一條圍裙的姐姐冷雨疏,此時在櫃枱里悉心計算收入明細,她急忙跑過去問道:「姐,小丫去哪兒呢?」
姐姐愣了愣,立刻抬起臉來,嬌弱柔美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慌亂,然後抿起唇勉強一笑,極不甘心似的微微搖了搖頭。
「哎呀你怎麼不看着她啊?」煩躁似的嘖了一聲,冷雨霏蹙緊了眉頭,急得團團轉。
姐姐冷雨疏連忙放下手上的事兒,碎步匆匆地來到她身邊,蒼白纖瘦的雙手緊緊捏着圍裙裙角,微微縮着脖子,惶惶不安似的怯怯道:「她找我借了十塊錢,說就出去走走……應該,應該就在這附近吧?」
「哎咦……嘖。」冷雨霏小臉上寫滿了不滿,又急又惱直跺腳。
「要不……我陪你一起出去找找看看?」姐姐試探問道。
抿抿唇壓下遷怒情緒,冷雨霏勉強一笑搖搖頭,道:「算了,我自己去找吧……」
「但是,你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啊。」
冷雨霏一愣,點頭道:「對哦。」
於是冷雨疏關上了店門,牽着妹妹的小手踏上【尋找小丫】之路。
……
廢棄公園。
蹲在坐地的老楊端着碗吃麵條,屁股旁邊還擱着瓶小枝江。
冷小丫恬靜的注視着他那張固執又蒼老的側臉,微微抿着唇,沉浸在一片疑似溫馨的氣氛中。
「冷……冷小丫?」
放下碗筷的老楊看向冷小丫,帶着一絲不自然的微笑看着她。
冷小丫愣了愣,目光黯淡下去,順勢低下頭,陷入片刻沉默,抽泣一聲抬起臉來,欣然道:「楊伯,謝謝你。」
老楊搓了搓粗糙雙手,略一低眸,嘿嘿道:「別感謝我,搞得你說完就要走似的……」
冷小丫微微一怔,抬起眸來牽強一笑,躊躇片刻,深吸一口氣,低下眸子,語氣低沉卻又飽含深意道:「我想,忘掉過去……」
老楊茫然而不解,暗自回味片刻,勉強一笑道:「自己走上的路啊,只要你自己認為是正確的,就一直走下去,不管別人怎麼說,反正我老楊,絕對支持你。」
將對方那番豪言壯語加鄭重宣誓的體態收入眼底,反覆回顧幾番,心中大為觸動的冷小丫眼含淚光抿了抿唇,微微一笑,聳聳肩道:「謝謝。」
老楊看着她那抹笑容陷入一陣痴愣,慢慢地有淚光從眼角泛出,他悶吭一聲低下頭,將臉埋進了雙膝之間。
冷小丫轉頭望向天空,神色欣然而恬靜,碧藍天空片片白雲,她眼神一凝,仿佛在白雲間看到了一張玩世不恭而掛着一抹壞笑的側臉,平靜而柔和的目光斜睨而來……
半晌後,她緩緩而痴痴地低下頭,喃喃道:「洛禮,你死得其所了吧……」
……
……
洛水二中。
夕陽那抹溫暖的光輝,鍍在高二年級組的教學樓上。
二二班,空蕩蕩的教室一角,隱隱傳來遲疑而吞吞吐吐的女孩子聲音。
隨後——
「不對不對,是……『吥』、『吥』,看我口型!」
蕭雨和葉采並桌而坐,互相湊着小腦袋,前者嚴肅又羞惱的嬌喝着,後者縮着脖子撇着嘴,儼然一副老師訓斥壞小孩的畫面。
吱吱~
手機響,葉采摸出來放在耳邊,無意觸到免提鍵,就聽到——「你去哪兒啦?快點回來!」
葉采扁扁道:「就快回來了……」
手機跳腳大罵:「立刻!馬上!你妹都到家了,就為了等你,飯都快涼了!」
「哦……」滿不耐煩縮着脖子拿遠電話,然後果斷掛斷。
竊聽了悉數端倪的蕭雪愣愣的眨眨眼,不舍似的問道:「你媽喊你回家吃飯啊?」
葉采臉色平淡姿態詫異,拉遠距離拱手驚嘆道:「網絡用語居然信手拈來,閣下才高八斗,滿肚子經綸,在下佩服,佩服……」
蕭雪翻個白眼,嘀咕道:「寫小說寫傻了……」
葉采沾沾自喜似的嘿嘿一笑,留下個挑釁的壞壞眼神,開始收拾課桌。
放在以前蕭雪肯定給她個重量級的白眼,可現在她沉默了,目光黯然抿起唇,歪着肩膀,用望穿秋水的哀怨眼神,干看着上上下下撿課本的葉采。
葉采忽然一愣,看向蕭雪納悶道:「愣着幹啥?快點的,你答應了我去我家過夜呢。」
蕭雪愣了愣,委屈又狐疑道:「我什麼時候答應啦?」
葉采眼神變味,挑着柳眉壞壞笑,「我懂,我懂,女人說『不』的時候,就是『是』。」
蕭雪遲疑片刻,拿出手機顧自道:「還是給爸媽說一聲吧……」
此時葉采眸中泛起一絲狡黠精光,抿抿唇掩飾下去,繼續收課本。
於是乎,兩分鐘後——
兩個妹紙手牽手走到校園中央大道,前面的欣然雀躍蹦蹦跳,後面的耷拉着腦袋怏慢慢蹭。
葉採回頭,語氣低迷道:「你不想去我家啊?」
蕭雪抬起臉,哀怨似的看着她,抿抿唇嘆口氣道:「總有種被人設計的感覺……」
葉采搖搖她的手,道:「別這樣想嘛,算我求你好不好?我呀,待會回去了給你看我寫的小說,好不好?」
蕭雪哼了一聲扭過臉去,道:「沒興趣。」
「啊——?」葉采沮喪,整個世界靜止下來,化為失落的灰色。
蕭雪找到暢快感了,晃晃腦袋佯裝漫不經心似的說:「不過,指點指點,倒也無妨……」
愣愣的,喜悅在眸中泛出,葉用力一點頭,嗯了一聲。
……
坐上公交車,一路而來,蕭雪很難為情,因為不論場地氣氛,葉采始終牽着她的手,承受了太多眼光,讓她敏感又多疑。
從葉采身上,她隱約感受到一種親昵的依賴感,就像個姐控一樣。可偏偏葉采恰好比她高,她的儀態像個小蘿莉,乃至於整個手牽手的畫面看起來頗具違和感。
登上通往小區罕見人跡的盤山路,蕭雪惶恐,扭着小腦袋到處瞧,遲疑又不安道:「葉采~你家該不會住在深山老林里吧……」
葉采撅嘴眨眨眼,道:「為什麼這麼說啊?」
蕭雪指了一圈,道:「你看這附近,荒無人煙的,**靜了……」
葉采鄙視她,道:「膽小鬼,我都在這住了好幾年。」
這時蕭雪抬起頭遠望,隱約看到了樹林深深懷中一片別墅屋頂,欣然一指道:「是不是那個?你住在那裏呀。」
報以滿臉驚喜的對方一個看白痴似的眼神,葉采不耐點點頭,撇嘴道:「不然還是深山老宅啊?」
蕭雪尷尬羞窘笑了笑。
刷卡進小區,蕭雪登個記,葉采靜候一旁沉着臉,顧慮重重的模樣。
蕭雪填完表格回過身,卻見葉采如此反常狀態,遲疑片刻詢問道:「怎麼了?」
葉采帶着她走出門衛室,長長嘆了一口氣,偏過頭來,滿臉顧慮與擔憂,道:「待會兒,你去了之後,千萬不要看我妹妹,知道嗎,最好一眼都不要看。」
蕭雪嚇呆了,回過神來吶吶道:「為什麼啊?你妹不能見人吶?」
葉采滿懷憂愁搖搖頭,道:「不是,你去了就知道了,她這人很難相處的……以前我帶了幾個朋友在家玩,被她趕出來了……手裏還拿把菜刀。」
蕭雪腳步頓時一僵,臉色忐忑不安,注視着他沉重而黯然的側影,道:「那,那怎麼辦啊?」
葉采嘆息一聲搖搖頭,轉面過來勉強一笑道:「到時候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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