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是鬼妖之體,餐風飲露,分食些輕靈之氣,一百年都不會有飢餓感,然而麒麟胎身孕育而出來的小妖,理論上雖然也不需要進食,然而食物是上天對於人類的饋贈,那美食果腹,唇齒留香的美妙感覺,是每一個生命所不能夠忘記的,這既是一種生理上的需求,也是一種心理上的需求,這一點小妖跟常人幾乎沒有什麼區別,故而長睡數月有餘,難免會肚子咕咕。
小妖既然叫餓,我們便加快了度,很快便洗完熱水澡,換好衣服之後,來到了前艙。
慈元閣少東家此刻正在跟留守諸人講起了剛才的遭遇,峰迴路轉、抑揚頓挫,口沫飛濺間,仿佛有當年單田芳老師的風範,周圍的群眾也頗給面子,聽得一陣又一陣的驚嘆,那叫一個應者如潮,等我們走進船艙的時候,眾人紛紛上前來打招呼,言語之間,似乎更加熱切了。
小妖不理這些傢伙,徑直走到花雕圓桌前,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有氣無力地喊道:「陸左,我們啥時候吃飯啊,小娘我都要餓死了……」
這小狐媚子即使耍性子都是那般可愛,慈元閣閣主瞧見了小妖,居然恭敬地問道:「小姑娘,剛才山崖上面的那一場風波,可是你鼓弄出來的?」小妖扁着嘴,不管不顧,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說我要餓死了。
她不回答,然而慈元閣閣主何等厲害的眼光,自然瞧出了幾分,聽到小妖在這兒叫餓,便趕緊叫大家回到桌面上來,吩咐開席。
小妖不願跟這一大堆成年人一塊兒同桌,主家便安排在旁邊弄了一個小桌,讓她和朵朵擱旁邊吃。
菜餚依舊是慈元閣小公主、美廚娘方怡親自下廚做的,花樣繁多,味道鮮美自不必言,那一缽「霸王別姬」熬煮了三四個小時,開蓋的時候,整個艙房都洋溢着騰騰的湯氣,以及食物的美妙味道,讓大戰之後的我們,感動得淚水都快要流了下來。
大家都是修行人,瞧見我們原本三個人,上了一回島卻變成了五個,眼力強的還能瞧個隱約大概,或者已有聽聞,眼力弱的便是懵懵懂懂,不過都不會問,裝作尋常。
方怡一開始瞧見小妖也是頗為驚訝,這女孩兒不比朵朵那四五歲、懵懂可愛的模樣,十二三歲的少女已經抽條兒了,長相精緻漂亮,尤其是身材發育得比自己還好,大受威脅,不過後來瞧見小妖根本就只是黏我,而對她的目標頂多就叫一聲「雜毛叔叔」,於是這才放下心來,也不上桌了,在旁邊小桌子陪着這兩個可愛女孩兒。
今天與宴的少了留守岸上的焦、田兩位掌柜,略有些少人,大家宴前,先將杯酒舉起,祭奠一下在崖頭救少東家被那綠毛母猴子殺害的齊唯羽,將酒灑落在地上之後,第二杯酒,慈元閣閣主便建議敬我和雜毛小道。
對於少東家來說,我們的確有救命之恩,不過在我們看來,不過是求生之戰而已,桌上的湖鮮菜餚洋溢着勾人食慾的香味,我們也不多推辭,一杯飲盡,然後開始專心吃菜。
激烈的戰鬥是最損耗體力的,急需能量補充,所以我們倒也不客氣,好是掃蕩一番,吃了個半飽,這才稍微停下筷子。而這個時候,黃晨曲君開始談及了他在西島邊的發現來——先前我們一同登島,一字劍騰空飛躍而走,我們只以為他提前上了山,卻不料他直接繞過島,到了右面的西島處。
那是一片佔地頗廣的水生樹林,在那兒,一字劍遭遇到了龍虎山的道士。
「善揚、望月,還有同輩三個師兄弟,下面二代弟子十個,三代弟子不計,他們這一次前來,看來是鐵了心地要奪取真龍了!」黃晨曲君談及龍虎山的陣容配置,一桌人都齊聲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龍虎山居然下了這麼大的血本,幾乎都將龍虎山天師道門給搬空了小半,現在就只剩一個張天師,在門撐起場面了。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龍虎山與茅山這二十年來,就宛如冷戰時期的美蘇,從朝堂到江湖,一直都在爭奪龍頭老大的名頭,現如今那陶晉鴻因黃山龍蟒而成就了地仙,而他善揚真人卻沒有,自然是緊張不已。
要知道,陶晉鴻這個地仙可不像青城、崑崙棱格勒峽谷以及其他幾處地方,那幾個兵解而成的偽地仙一般不值錢,近百年以來,除卻那些遁世不出、生死不知的神秘聖地,如同陶晉鴻這般的有名有號的,天下間也就只有獨一份。
雖說成就了這陸地神仙之位後,主要的對手已然不是人,而是天,上體天心,平靜無為,終年遁化於塵世之外,尋常難有出世,但這玩意便如用作威懾的核武器,我不一定要用,但一定要有,所以陶晉鴻出關,最為着急的,恐怕就是這龍虎山了。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所以龍虎山的急迫我們也能夠明白。不過明白歸明白,但是倘若他們嫌我們是成功路上的絆腳石,想要將我們給一腳踢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慈元閣閣主在黃晨曲君說完之後,作了總結,說陸地之上,我們肯定是弄不過龍虎山的,所以也最好別招惹,實在不行,大家上船,揚帆遠走,他未必能追得上來。當下也吩咐劉掌柜船上也要保持戒備,防止對方起了詭心,過來偷船。
說完這些,旁邊的朱掌柜不經意地問起來,說蕭道長今天好像收了些好貨,不知道能不能拿出來,給大家鑑賞一番啊?
朱掌柜說的好貨,自然說的是通臂猿猴的一身筋骨皮肉,慈元閣的人又不是傻子,這麼一大包東西送到船上來,他們怎麼會不知曉?雜毛小道小口喝着鮮美的團魚湯,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繼而笑了,說哦,對啦對啦,所謂橫財,見者有份,我倒是忘了這個道理,一會兒朱掌柜隨我回房,我分你三成,如何?
按道理,這通臂猿猴是我和小妖合力斬殺的,戰利品自然沒有慈元閣的份,不過我們乘坐的畢竟是人家的船,這搭夥過日子,人在屋檐下,分個三成也還算是慷慨。
瞧見雜毛小道這般說,慈元閣閣主在旁邊微笑,擺手說這可不行,東西是你們自己弄來的,我們哪有分享的資格?朱掌柜的意思是,這些東西不知道你們需要不需要,倘若用不着,你也知道,我們是一個商業機構,有專門的符籙師和制器師,可以幫忙代銷,也可以高價收購——只要東西好,價格不是問題。
慈元閣閣主這一番話說出來,我們便知道他的眼力極好,畢竟是常年跟這些材料打交道的商人,隔着袋子都瞧出了端倪,於是才有此問。
我們不知道慈元閣此番詢問到底是有着什麼樣的目的,不過雜毛小道並不願意出售這麼好的材料,略一沉吟,緩慢地說道:「符籙、制器之道,小弟倒也是略懂一二……」
「哦,這樣啊……」慈元閣幾個掌柜不以為然,敷衍地點了點頭。
其實既入修行門,有哪個不會些符繪製的手法呢,便比如我,那諸番靜心、養氣的符咒,也能畫上幾張,保人平安富貴,然而各人天賦有限,能夠在符籙這條路上走得更遠的,卻實在稀少之極。朱掌柜在慈元閣負責的正是符籙業務,最是上心,猶不死心地繼續問道:「蕭道長既然懂行,便知道符籙師的稀少和難得,我們慈元閣有幾位全國有名的大師,倒是可以給你介紹的……」
聽得這人步步緊逼,雜毛小道略為有些不喜了,不動聲色地喝湯,而我瞧在眼裏,便淡淡地說道:「無妨,老蕭在符籙、制器上面的技法,師從的是茅山前輩李道子,自成一系,無需再參考旁人啦。」
我說得淡然,然而這花雕木桌旁邊的眾人皆震驚了,朱掌柜手的筷子甚至都直接掉了下來,一雙眼睛瞪得滾圓。
這尷尬的沉默足足持續了好幾秒鐘,空氣里靜得都能夠聽到針落的聲音,慈元閣閣主最先回過神來,激動地喊道:「你說的,可是人稱符道最天才,天下第一符王的李道子、李真人?」
席間的氣氛瞬間變為熱烈,那些傢伙的目光都仿佛看見了極品美女的色狼一般,色迷迷、火辣辣,雜毛小道也端着架子,淡淡地點頭說是。
他的確定引發了慈元閣諸人好是一番如潮的馬屁,這個崇敬地讚嘆,那個又難以置信地猜測,慈元閣閣主也深情地回憶起了當年老閣主與李道子的交情,慈元閣初年便是得了李道子十張精品符籙壓箱底,方才得以崛起的……
這一餐飯吃得頗為長久,席間慈元閣閣主纏着雜毛小道達成了供貨協議,定時給他們提供一些符籙,他們這邊則重金收購。
飯後,一字劍登島,去營地照應,而我們則返回了船艙來,沒過多久,外出而歸的虎皮貓大人,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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