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達或許有錯誤,這其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八道門。
或者說,這並不是門。
黑暗中,有八團朦朧的迷霧在飄蕩,呈各種卦象。若全體黑暗,便無分別,但是偏偏這卦象清晰明了,整個空間裏。除了黑暗和這卦象,便再也沒有看到其他的東西,所以的一切,包括原本的石門、牆壁、石鼎、旗子乃至於天花板,都消失不見了,唯有腳下的青磚,仍在,只是一直蔓延到我視力所及的地方去。
天地之間,只有本我。
我心裏面疙瘩一聲響,心說壞菜了,好走不走,我怎麼來到了這麼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靜室中的「八卦鎖魂陣」,在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的占卜一章中有所提及,說是常出現於陰氣足的地下建築中。山閣老流傳下來的占卜一術,沿襲的是中原最流行、也是最博大精深的「紫微斗數」算法,我看得頭暈,尚且不精通。
然而這八卦鎖魂陣,卻是根據奇門遁甲的甲盤演化,我更是抓瞎。
這裏講一點,所謂陣法,大多都是根據《易經》衍化而成,古之軍陣排演,也皆如此,然而精研玄學此道的方士卻根據這一綱領,創造出了很多讓人匪夷所思的陣法,結合實際兵器、機關的運用,能夠收穫比尋常人等數倍的殺傷力。最出名的要數諸葛孔明的《八陣圖》,幾乎人盡所知。
然而這裏的陣法,沒有後來狗血電視劇中的那麼神妙,大家也別一提到奇門遁甲,就想到「水滸傳」中戴宗那日行八百里的「甲馬」,這根本就是兩個「頻道」。它僅僅只是設計者根據自己對於周易的理解,利用無數古人智慧的結晶,將算術與機關相互之間的完美結合,創造出來的一種類似於科學與魔術的神奇存在。
一步機關,步步機關。
我不確定自己是出現了幻覺,又或者是其他的變化,但是我知道,我每走出一步,我眼前的景物都會發生相應的變化,如果我不能夠掌握到其中的奧妙,並且從容應對的話,我或許被一塊石頭砸中,也許會掉落到坑中,當然,更多的是被困死在這裏。
我不敢走,也不敢動,唯有待在原地,想着破法。
但是,小妖朵朵不見了。
我的耳邊,仍舊想起了她剛才那一聲悽厲的慘叫,這叫我怎麼能夠不急呢?
小妖朵朵可是和朵朵共用的一個靈體,到底是什麼東西,把她抓走了?
一瞬間我心裏面充滿了懊悔,我明明可以停在洞口,等待着雜毛小道他們迴轉,明明可以不用冒一點兒險,安心等待的,但是我卻鬼使神差,走了進來,而且還將自己、將朵朵陷於險地——這懊悔像毒蛇一樣噬咬着我的心,攪動着我的心靈,有一個聲音不斷地跟我說你錯了,你錯了,不應該的……
我頭立刻就痛得不行,心抽疼,難受極了。
悲傷像潮水一樣襲湧上了心頭。
……
某一秒鐘,我突然驚醒,我這是怎麼了?我是這麼猶豫不決、患得患失的人麼?我怎麼能夠對自己充滿了懷疑,連自己的決定都產生在悲觀的懊悔中,沉浸在對錯誤的回憶里?
不對啊?這不科學!我怎麼一進到這個地方,就變得莫名的軟弱了?
我心中警覺,腦子立刻就驚醒了許多,也不動,急忙召喚起縮在我體內的肥蟲子。然而卻沒有動靜,傳來的回應,是恐懼,它害怕了,這個房間裏面有着讓它不敢現身的東西存在,所以它早早地縮進了我的體內。看它這樣,我心中也莫名多了一分的恐懼,自從有了金蠶蠱,我似乎一直走着好運,依靠着它,我總能夠跌跌撞撞地闖過所有的難關,時至如今,我才又多了一分認識——依借外力者,終有一天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站得越高,跌得越慘。
即使這外力,就是與我息息相關的本命金蠶蠱。
十二法門中有摘抄《抱朴子》的一個中心意思,叫做「御外丹,守內丹」,便講的是如此。金蠶蠱並不能夠幫我包打天下,想要在這個詭異的古墓中突圍,找回朵朵,並與雜毛小道他們匯合,我必須靠自己。
我仔細開始回憶起《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對於此陣的描述。
這是一個根據奇門遁甲術來佈置的暗室陣法,融合了周易、機關、建築、化學、視覺學等等一切相連的智慧,並由設計者的思路、經歷作相應改變,最終完成。它的中心思想,是以陰陽兩種元素的對立統一,去描述世間萬物的變化,以達到身處其中者,感受萬千變化、迷失本心的效果。
若說破,最簡單的做法,莫過於「以不變應萬變」。
也就是說,站着不動,等局外人過來推翻陣眼,幫你解局。然而朵朵的消失,讓我沒有一點兒選擇的餘地,因為我不知道我等待的時間裏,朵朵到底遭受了什麼?會不會身消玉殞?各種念頭閃過,我深呼吸,靜下心來,久久,終於能夠感受到房間裏,浩然的道氣。
這是一個很強的「炁」的場域。
我該走哪一步?我有些着急了,這種情況,就好像一個初中畢業,僅僅會解「一元二次方程式」的學生,突然被拉到了空間解析幾何、微積分的考試現場,而且還必須要考出滿分的成績。我能麼?這種情況,若是雜毛小道在就好了,他在道學世家中成長,耳聞目染,飽受薰陶,自然不在話下。
而我,十二法門裏最擅長的還是實用的部分,至於玄之又玄的命理部分,幾乎是看一會兒,就打瞌睡。
好吧,我會告訴你們我高考數學只拿了59分麼?
我閉着眼睛想了一下,這個房間裏的陣眼,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個石鼎,而將朵朵吸走的,也很有可能就是它。它在哪裏——左首的角落裏,我若能夠破壞那石鼎,應該有可能將這陣法給毀掉。我深住氣,站起來,朝向了左邊的方向。左邊有兩個迷霧氣團,形為巽、離兩卦,這是大吉大利的生門麼?
生門居巽宮入墓,居離宮大吉,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選擇,按常識,應選離門。
然而若僅僅如此,這陣法又有何厲害之言?它會不會是反其道而為之?
誰能夠猜測到設計者心中的想法。
我看着左邊的方向,整個世界,黑茫茫,唯有模糊的八卦在前方飄蕩,巽、離二門,我到底要選擇哪一個?一步天王,一步死亡,我從來沒有像今天一般,面臨着如此艱難而沉重的抉擇。
我咬着牙,邁出了第一步,朝向了離字門。
平地里無端升起一股陰風,吹得我脊梁骨發抖發顫,冷,我的眉間一陣亂跳,感覺四周的黑暗變換,自己好像站於陰風深淵。不對,不對,「離」從卦象來看,乃是外實內虛,外表上看安定,內有凶藏之象。反而是「巽」,五行屬木,春暖風和,陽氣旺盛,生機勃勃,定是的,我的直覺不會騙我的。
我一旦決斷,心中大定,也不管周圍變換的氣旋,朝着巽字門直走,我每走一步,就感覺四周的黑暗淡了一些,走到第四步的時候,青朦朦的,就像冬日裏有濃霧的清晨,能夠看見前方,有一個比我還高的巨鼎在,我心中大定,一下子躍上了離我兩米的大鼎上,手扒着石鼎邊緣,伸頭往裏瞧去,只見裏面白色霧靄中,有一物在奮力掙扎。
自從有了金蠶蠱,我自身的夜視能力就十分的強,凝神一看,這白色霧靄中翻騰的竟然是朵朵,小妖朵朵。
小傢伙好像溺水了一般,頭髮像野草一樣飄浮着。
我連忙伸手去抓她胡亂舞動的雙手,手浸入那霧靄中去,發現黏稠如糨糊。我更加焦急,一手穩住身體,一手使勁地扯小妖朵朵的手。那石鼎之中的白色霧靄,仿佛有着很強的吸力,我拔得很艱難,但是一點點、一點點,我終於把她的頭拔了出來,黏乎乎的,讓人看着美麗中,帶着噁心,或者別的感覺……
白色霧靄能夠隔絕聲音,所以她一出來,我就聽到她的大喊大叫,哇哇的哭聲,顯然她也是嚇壞了。我一邊安慰她,一邊把她給整個拔出來。終於她的腳也脫離了白色的霧靄,我抱着小妖朵朵,跳下了巨型石鼎,下來的時候,感覺她的身體好像沉重了很多。她顯然被剛才的遭遇給嚇壞了,一直發抖,也沒有跟我說什麼話。
我緊緊地摟着她,雖然知道她是靈體,但是也想要給她一絲溫暖和安慰。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沒抖了,小聲地叫陸左哥哥,沒事了。
我摸着這石鼎的其中一隻腿,心中感慨,這用來祭祀的玩意,莫非是法器?要不然怎麼能夠把朵朵給吸進去呢?還有,那白色的霧靄到底是什麼呢?我摸着小妖朵朵**的身上,像糨糊,又像鼻涕。能夠將一個靈體身上留下這些東西的,想來也是有講究的。
這些不管,我一邊默念着最為純熟的九字真言,一邊緊緊地拉着小妖朵朵,生怕她再給吸走。
怎麼破這陣眼?
若是普通凡物,我移動一下,換換位置就好,但這石鼎重達好幾噸,我又不是「變形金剛」的柱子哥,哪裏挪得動?不過我眼睛一轉,立刻有了法子,從背包裏面拿出一袋黑狗血,這是來之前準備的。我打開袋子,把血淋在了石鼎上,然後圍着這石鼎轉了一圈。淋完,整個空間突然一陣顫抖。
這時,身後有暖黃色的亮光傳來,我扭頭一看,石室的景象又出現了,門口處出現了一個拿着火把、衣衫整潔的男人。
是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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