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陣騷動,發出了巨大的聲響,而我旁邊的一堆人都朝着對面涌過去,紛紛問:「怎麼了,怎麼了?」我沒有擠過去,而是心猛然跳了一下,感覺有一股凶戾之氣從前方沖天而起,接着驟然收縮,消失不見,一種莫名的驚悸從我的尾椎骨爬上來,然後有淡淡的腥甜之氣,傳到了鼻間來。
這氣味,似乎是血的味道,但是又很淡薄,尋常人肯定聞不見。
我扭頭看向了雜毛小道,而他則小聲地跟我說,白虹沖天上,凶煞在人間,這是大凶之象。
人太多,主辦方有人來維持秩序,這才散開一些,突然有人指着李秋陽手的石頭喊流血了,流血了。我看過去,果然,那被切成足球大小的不規則石頭上,剛剛被開了一個口子,結果從那個口子裏面暈染出一絲鮮血一般猩紅的顏色,而透過那口子,能夠看見一汪如同迷夢的翠綠,碧波蕩漾,宛若千古深潭。
這料子,絕對是帝王玻璃種。
李秋陽喜不自勝地和旁邊的枯瘦老頭急切地談了幾句,然後叫來了手下的馬仔,將這塊解到一半的原石給收了起來,朝四方拱手,說諸位,今天到此為止了,如果有喜歡這塊玉的朋友,可以跟我老李聯繫。散了吧,散了吧……旁邊的人也都很激動,紛紛叫嚷着讓他解完,讓大伙兒開開眼界,以後也好跟人吹噓一番;也有人出價了,比他之前標的價格又翻了一番。
李秋陽只是拱手,告饒,說得罪了,得罪了。
我有些着急,低聲問雜毛小道,說這裏面到底是不是麒麟胎?雜毛小道說不知道,感覺這氣場,真有點像,但如果能夠把石頭剖開的話,就能夠確認了。這個傢伙真狡猾,切一半,然後讓別人來跟他交易,果真是賭得大,不知道他到底多少才肯賣?只不過,他這麼一來,肯定是要招惹麻煩的。
我問旁邊的小叔,說虎皮貓大人那廝呢,它應該認得的。
小叔來回看了幾眼,說剛剛說去拉翔了,誰知道又跑哪裏去了?我一陣氣苦,***,這可是大好機會,沒想到虎皮貓大人這肥母雞一到關鍵時刻就溜號……唉,這傢伙已經溜成習慣了。
時間來不及了,這個李秋陽就要走了,我再不動手,他到別處去,我可找尋不到了。
我緩步走上前去,心默默喚着金蠶蠱的大名,準備給李秋陽身上留一個蠱毒,讓他將這塊疑似麒麟胎的東西,能夠轉讓給我——這樣是沒辦法的事情,這種手段本來是預計給那日本小子的,可惜這傢伙也是鐵公雞一個,讓我唯有找這個黑胖子下手了——不知怎麼的,心就是有些內疚。
一步一步,我走向李秋陽,只要到達一定距離,我就能夠隔空下蠱。
這便是所謂的靈蠱,以靈性為聯繫,將蠱毒散播。
突然,我停住了腳步,感覺身後一陣涼意。冰寒,就像是有毒蛇在背上遊動着,伸出細長的紅信子,嗤嗤作響。這是一種不好的預感,我緩緩地回過頭去看,只見昨天早上見到的那個在台下跌坐的黑瘦男人,氣勢強盛,正邁着大步朝我這邊走來,而他的身後,有四個黑衣男人,面目僵冷。我心一緊,背部的肌肉立刻繃得僵直,他是這裏鎮場的,定是發現了我,所以要出手對付我,維持秩序。
這個男人手長過膝,走起來像是一個人形猿猴,臉上全部都是枯瘦如柴的皮膚,眉毛幾乎沒有。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後與我擦肩而過。
我有些楞了,緊繃的肌肉有些用力過度,酸疼,視線跟着他的方向看去,於是我見到了日本小子。那個娘娘腔的小臉兒白,狹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正謹慎地看着走近而來的黑瘦男人。終於,黑瘦男人停在了一個黑鬍子的本地人面前,說道:「吳楚(緬甸人有名無姓,『吳』是指該男子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你不應該來這裏搗亂的……」他說着,手一揮,兩個黑衣男人就把這個黑鬍子給拖走了。
然後,黑瘦男人雙手合十,向四周嘰里呱啦說一堆,旁邊的翻譯在我們旁邊繼續解釋:「他說,很抱歉給諸位帶來困擾,這個人給會場秩序帶來了不便,我們已經處理了,請大家自便……」
知道這人不好惹,眾人都各自散去,不再在這裏糾纏哄鬧了。黑瘦男子把李秋陽拉到一邊,解釋幾句後,雙手合十,衝着他念了幾句經,然後掏出一根兩寸長的黑色鐵針,在李秋陽的十指指頭處各扎了一個針眼,針眼扎破後流出來的不是鮮血,而是乳白色的膿汁。隔得也遠,我看得清楚,但是卻不知道兩人在咕噥什麼,最後,李秋陽帶着山羊鬍老頭、幾個隨從匆匆而去。
我剛想跟上,便感覺剛才的那道陰寒又蔓延上身上來,迴轉過去看,只見黑瘦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身體僵直不動了,跟旁邊的雜毛小道扯着話聊天。
過了一會兒,我感到那人離開了,這才轉過頭去,果真離開了,而那個日本小子加藤原二也不見人影了。我們無心在此處停留,匆匆出了會場,
走出門口,發現李秋陽已然不見蹤影。
我回過頭來,看着雜毛小道和小叔苦笑,說這可如何是好?雜毛小道打量着四周的車子,然後說他在過來的時候,他大師兄曾經交待,說如果遇到麻煩的話,可以聯繫一個人。那個人是本地的地頭蛇,他們的人,可以幫我們查詢一些資料的。要不然,打個電話諮詢一番?
小叔也點頭,說那人既然是福建的,自然也是要回國的,這裏實在不好下手,我們便跟回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他將麒麟胎先借給我們便是。只不過,我們都不確認那塊石頭,到底是不是麒麟胎——剛才那一下虹光沖天,凶光溢出,而且還有血腥味飄散,確實有點像麒麟胎的感覺。真神奇,這樣一塊在地底下深埋幾千萬、上億年的石頭,居然能夠孕育出生命,大自然的造化,果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雜毛小道去打電話,我和小叔則在旁邊等,我疑惑,說虎皮貓大人這肥鳥兒又跑哪裏去了?
小叔苦笑,說虎皮貓這廝腦子活泛得很,長有一雙翅膀,便到處飛啊飛,向來都是自有主意,來去無蹤。放心,它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會找回來的。我恨恨地罵那傢伙,果真是個不靠譜的傢伙,要是它能帶手機就好了。總是搞失蹤,讓人好蛋疼。
這時許鳴、雪瑞和她的女保鏢一起出來,過來找到我們,問怎麼都出來了?
我們都搖頭,說賭石太驚險,不適合我們這些窮人。許鳴笑,說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那塊105的石頭我其實也有投標,只不過少了一些,才被拍走的。不過你們也不要擔心,李秋陽是有名的攬客,做的都是投機的生意,他出手買石,並不是為了公司的生意,而是為了過一道轉手費。他的聯絡方式,雪瑞的爸爸、顧老哥都是有的,到時候我們再去談談便是。
他這麼說,我們都很驚喜,談交易這東西我們並不關心,也沒有財力去翻倍購買。
我們關心的是,那破石頭,到底是不是麒麟胎?
雪瑞問我,說陸左哥,你們為什麼對那塊105號石頭那麼上心,而且還有志在必得的架勢?我的感覺就不是很好啊?那塊石頭有一種大凶的樣子,好像有一頭老虎潛伏在裏面,在擇人而食呢。之前我們談事一直避開她,雪瑞並不知道我們要找尋麒麟胎的想法,現在有一個女保鏢在,也不好解釋,只得說是因為小道家人有病,事關生死,聽聞那塊石頭有治療的功效,所以才需要的。
雪瑞沒有說話,反倒是旁邊的女保鏢忍不住插話了,說有病還是上醫院好一點,玉石哪裏能治病呢?
這個女孩子並不算大,應該是與小道同齡的樣子,英姿颯爽,長得不算漂亮,但是眉目之間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英豪之氣。我記得她的名字,好像叫作崔曉萱。
我們都笑了,也沒說實話,都說是啊,這不是病急亂投醫麼,不過聽別人說得玄乎,所以就信了。
女保鏢聽出一點意思了,便沒有再問了。
一分鐘後,雜毛小道打完電話回來,然後跟我和小叔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我們也不問,跟許鳴、雪瑞一同返回交易會場。等人少了的時候,雜毛小道告訴我和三叔,說那人同意幫我們查一查李秋陽的具體情況,會儘快出結果,不過讓我們不要亂來,要進去了,到時候他不好撈人。
我笑,說沒事的,看那李秋陽同行的幾個人,沒有真正厲害的角色。
小叔卻不同意,說怕就怕幾個賊把手伸進頭一個兜里去。你沒看到那個降頭師抓的人?盯着那貨的人不少,並不只有我們這幾個。雜毛小道也跟着笑,說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就看誰的手段高明了。
下午結束的時候,許鳴告訴我,說他堂哥李家湖聯繫上李秋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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