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白紙扇,完全就是一副惡鬼模樣。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褪去,就剩一條黑色底褲,將其不雅之物給遮蓋;自脖子以下,身體、胳膊以及大腿,上面的肉全部都已經腐爛,或灰白,或粉紅,流着爛膿,上面有好多黑頭蛆蟲和屍蟞在爬動;即使沒有腐爛的地方,也皆是紅色或黑色的痘瘡,尤為恐怖;他身體周圍那些恆存遊動的怨力黑霧不見了蹤影,顯然也是吃了慧明剛剛那一記暗算,喪失了大部分的功力。
不過慧明似乎並沒有算到白紙扇身上有着什麼樣的寶物,正如我身上有着這震鏡一般,雙雙都避開了他籌謀已久的必殺一擊,存活下來。
正如他之前所擔心的一樣,白紙扇羅青羽根本就沒有在意自己向信仰的天女魃所發出的誓言,一爬出水潭,便毫不猶豫地將雙手伸進了慧明的胸膛,十指如刀,將昏迷的慧明剖心挖肺,好是一陣攪動。瀕臨死亡的慧明在最後一刻,醒轉過來,發現自己的胸腔被剖開,頓時怒目圓瞪,發出了憤怒和不甘的嘶嚎聲來。
然而他為了將黑潭魔屍體內的魔光打出身外,結出的寶瓶印將身體裏所有的力量都給吸收殆盡,此刻能夠做的,也就是迴光返照地嚎上一嗓子了。
我並沒有上前救援,而是拖着地上的加藤亞也,朝着後面四五米外退去。
此刻的我也是天旋地轉,心有發狂的恐懼——尼瑪,這樣都沒有死,慧明老和尚,難怪你成就有限,無論是手段,還是運氣,都是一等一的差勁。
慧明在最後一刻伸出了雙手,死死地抓住白紙扇伸進自己胸口的手,拼盡全力問了一句話:「為什麼?」
看着這個曾經養育和教導了自己二十幾年的老人,白紙扇瘋狂地大笑,臉上的肌肉抽動,回答他說:「是仇恨啊,我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就是恨你啊!我要證明我終有一天,我會比你還厲害,我會親手殺了你,然後讓你的家人永遠活在悔恨當,後悔她們當初,為什麼待我如狗……」
在白紙扇的攪動,慧明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他或許都還沒有聽完自己徒弟說出的自白,便帶着遺憾和不甘,離開了人世。我放開了沉重的加藤亞也,奮力地往後面爬去,仿佛離那個惡魔越遠,就越有安全感一般。然而看到了慧明閉氣,白紙扇抬起頭來,凝視着我,臉上有一種古怪的艷紅:「你殺了我師姐,殺了我一生唯一的女人,也是最痛恨的女人,我是應該恨你呢,還是應該感謝你啊……」
我一邊往後退,一邊憤憤不平地罵道:「艹,關我屁事啊,我根本沒對賈微那老娘們怎麼樣!」
「師父……」
正當我們兩個對峙的時候,突然從南邊傳來了一聲悲憤欲絕的聲音來,我抬起頭,只見趙興瑞從西南角的一個方位,閃身而出,然後朝着這邊沖了過來。看到老趙望向慧明的屍體如此悲憤欲絕,又聽到他口所喚來的稱呼,我這才知曉老趙一路上顯得糾結的樣子,原來竟然因為他是慧明老和尚安排在我身邊的暗線,所以才會如此。
見到這個挽着道髻的男子口喚師父,白紙扇原本前行的身子停住了,然後靜靜地瞧着跑到身前來的老趙,頗有玩味地笑了,說原來是我的師弟啊,只是為何要作一副道人的打扮?
老趙身上也儘是傷,血淋淋的一片,見到殺害自己恩師的兇手竟然稱呼他為師弟,頓時臉上一陣慍怒,手的桃木劍一舉,說佛本是道,幾近相連,你這畜牲,待我替師父清理門戶!說完他舉劍就往前刺,氣勢洶洶。
然而一番大戰,老趙的體力也是耗損殆盡,憑的也正是心頭的一口氣,在前幾式兇猛殺招之後,頓時腳步輕浮,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白紙扇也不並講究什麼師兄弟情誼,揮爪就朝着老趙的脖子間抓去。
就在這時,一把飛刀射到了白紙扇尖銳指甲的前面,迸射出好大一團火花來。
老趙躲開這麼一擊,在地上翻滾一番,終於止住去勢,然後翻身起來,一臉悲憤。
緊接着,之前隨着慧明前來的黑臉教官拔志剛帶着朱軻以及白露潭、王小加等人趕了過來,一道白影飛掠,朵朵帶着哭腔撲到了我的懷裏來:「陸左哥哥,嗚嗚……你受傷了?」
我緊緊抱着朵朵,只見秦振、威爾也出現在了水潭邊緣,身形踉蹌,但還是能夠堅持,曉得他們差不多已經料理了那兩個供奉,心不由得安靜下來。
見這麼一大夥人圍將上來,白紙扇不悲不喜,甚至都沒有逃走的意思,縛手而立,靜待着這些人將他給團團圍攏。拔志剛看到慧明死去,又見到這鬼面袍哥會的二號人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不由得厲聲問道:「羅青羽,你們袍哥會今次殺盡我集訓營的成員,上面必然大受震動,就像十年前一樣對你圍剿,你若知趣,趕快束手就擒吧……」
白紙扇見宗教局的人將他團團圍住,並不害怕,反而有些不屑地看着面前這個黑臉漢子,冷冷地說道:「此次若是黑手雙城那大魔頭的手下大將林齊鳴帶隊,我或許就撤退了。但是,拔志剛,你就是個困於山的教書匠,整日操練這些個初出茅廬的菜鳥,憑藉着上面的餘威震攝手下,就自以為很厲害了?你的實力或許還不如集訓營的某些學員,不過就是個技術官僚而已,老子未必會怕你啊!」
被白紙扇毫不留情面地點破臉皮,拔志剛的臉上一陣白一陣黑,惱羞成怒,大喝一聲:「放屁!」
見到拔志剛如此反應,白紙扇反而笑了,他將手上的血往地上的慧明身上揩了揩,然後將蜷縮成一團的黑潭魔屍給從地上拉起來,如同一個盾牌般舉在胸前,說拔志剛,你若是真的想證明你的尊嚴,那麼就過來,跟重傷無力的我打一場,倘若你贏了,我就收回我剛才所說的話,不然,你就背負着軟蛋之名,好好地教導你這些可愛的學員吧。
我冷笑,這個白紙扇到了現在,居然還在耍心眼,被人團團圍住,居然還忽悠着黑臉教官跟他單挑,想一對一地耗死我們,簡直是好算計。不過我此刻渾身酸軟,別說是上前打個太平拳,就是站立都覺得難以為繼,要不是肥蟲子又進入了我的體內,估計我現在就趴在地上了。
不過我倒也是十分佩服這個傢伙的本事,被打成了這副模樣,居然還有會把黑臉教官的怒氣給撩撥起來,然後有絕對的信心戰而勝之。不過到了這個時候,誰還愚蠢得會了他的激將法,跟他搞什麼勞什子的單挑呢?
朱軻、那兩個陌生青年以及秦振、王小加、白露潭和老趙,都一步一步往前,準備將面前這個如同殭屍一般的袍哥會大人物給擒拿,然而一直陰着臉的拔志剛突然揮手說道:「都停住,往我來收拾他!」
他的話讓眾人一陣錯愕,都以為聽錯了,然而當他沉着臉再次說一遍的時候,我們才知道,他要玩真的。
顯然,為了證明自己,拔志剛選擇毅然了應戰。
慧明死了,目前拔志剛就是老大,他的話自然沒有人敢質疑,於是眾人收了手,在旁警戒着。拔志剛說打就打,雙手一展,頓時四五把飛刀,如箭射去,飛臨到了白紙扇的面前。這個傢伙如猿猴一般收縮,將整個身子躲入那具沒有聲息了的黑潭魔屍身後,丁零噹啷幾聲響,那些飛刀竟然入不得半寸,皆跌落在地上來。拔志剛大步向前,衝到了白紙扇面前,揮拳就砸,白紙扇依託手的黑潭魔屍周轉。
兩人在世幾秒鐘的時間裏,過招無數,我發現拔志剛並沒有白紙扇所說的那麼弱,作為武者出身的他,在近身搏擊之間的造詣,甚至能夠與慧明堪比,不落白紙扇下風。
然而少了旁人的牽扯,白紙扇終於調節好了氣息,他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緩緩地笑道:「你們都以為我要逃,以為我眷戀鬼面袍哥會的權勢,但是卻沒有想到,大仇得報的我累了,黃泉路上好寂寞,你們且陪着我一起走吧……」
此話說完,他腐爛的身子上面突然伸出好多粉紅色的肉條和黑霧,將自己手上的那具殭屍給深深纏住,然後渾身竟然如同橡皮爛泥,附着熔解上了黑潭魔屍的身上去。一想到兩者融合的威力,我心就膽寒,毫不猶豫的抬起手的震鏡,準備往前照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烏黑的天空突然有一道又一道圓圈出現,那深潭上空原本出現海市蜃樓的地方,圓圈匯聚成一個半人高的黑洞口。
停留了三兩秒鐘之後,登仙嶺上相似的場面陡然出現,從裏面又探出了一個只有半角的牛頭人來。
那氣勢,如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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