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喝多了?」顏雪桐拉下唐肆爵的手輕輕的問。
    唐肆爵笑出聲,傾身湊近她,她趕緊別開臉,他直接在她耳邊噴了口熱氣。
    「我很清醒。」
    唐肆爵話落又坐了回去,顏雪桐神色不自在,安安靜靜的坐着沒說話。
    唐肆爵把着她的手細細的捏着,「吃好了?」
    顏雪桐搖頭,從他手上抽回手,繼續埋頭吃,這個時候,當個安靜的吃貨可能會更好,至少不會將矛頭引到自己身上來。
    她無視新聞,不承認父親是誰跟唐肆爵沒有半點關係。可唐肆爵這反應有點像是她是為了他六親不認,拜託,她跟他感情什麼時候深厚到這種程度了?
    覃遇攤手,忽然道:「大哥,這麼躲,能躲幾天?」
    唐肆爵輕笑:「這可不是躲,只是出來散散心。」
    是需要一個緩衝時間來想想怎麼應付,唐肆鑫那就是故意把事攪和開來,想得到什麼?利用輿論壓力和唐家的震怒對他雙面夾擊?再不濟他也只落得個私生活混亂的罵名而已,大唐盛世這接力棒要是交錯了人,誰都撈不着好處。老爺子可沒那麼昏庸,怎麼可能被唐肆鑫這麼一激就亂了分寸。
    「看來大哥已經想好了。」史三升撐眉。
    一個下午的時間,唐肆爵已經捋清了事情,史三升挑了修長的腿抖呀抖的,還想着撿漏來的,看來這漏撿不着了。
    唐肆爵似笑非笑的晃着酒杯,讓唐肆鑫一個人鬧去吧,老爺子是斷不會就此事說什麼話,過一段時間沒有任何人出來迎合唐肆鑫,那這事兒就只當是個笑話過去了,能妨礙得了他什麼?
    唐肆爵承認一開始是被這事情弄懵了,那當下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不過冷靜下來後簡單想來,有什麼關係?親上加親這是中華五千年傳下來的美德,美德!
    爺是秉着傳承精神才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史三升開了瓶新的葡萄酒,咕咚咕咚幾聲倒進醒酒器皿中晃了幾下,給兄弟幾人添酒。
    史三升往唐肆爵杯里倒,顏雪桐抬眼,轉向唐肆爵,小聲說:「你今晚已經喝很多了。」
    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還要喝啊?
    唐肆爵對她一笑,「別擔心我,我酒量很好。」
    「都開始說胡話了,酒量哪裏好了?」顏雪桐低低出聲,「你別喝掛了,我可扛不動你。」
    唐肆爵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起杯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就一杯。」他說,湛亮眸子盯着她的眼睛。
    「你剛還喝了烈酒。」顏雪桐看着他認真說:「混着喝很傷胃吧。」
    唐肆爵將酒杯往她唇邊蹭,「嘗嘗看,二哥收藏的酒,不比我收藏的那幾瓶味道差。」
    「我不會喝酒……」
    「自己人面前不礙事,二哥、三哥都不是外人。」唐肆爵將杯子往她面前推,顏雪桐躲不了,只能抿了口,咂了兩下嘴巴,推開他的手。
    「有一點瑟口。」
    唐肆爵點頭:「還沒醒好,得再過一會兒。」
    史三升看向顏雪桐:「喲,我這妹妹很會喝啊。」
    唐肆鑫輕笑出聲:「她哪裏會喝?只一口就會臉紅的人。」
    說着抬手輕輕搭在她肩膀,眼神柔柔的看着身邊有些窘迫的女人,暖暖的情意在眸光中流動,像方才滑進胃裏暖得灼人的香醇美酒,很醉人。
    顏雪桐抬眼看他,再埋下頭,依舊當自己不在現場。
    覃遇話一直不多,才展露頭角的心思在看到他大哥用那樣眼神與顏雪桐對看的時候,悄悄掐滅。他不否認多看顏雪桐一眼,是因為大哥的原因,倘若這個女人不是站在爵爺身邊,她就並沒有那麼耀眼。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直說到半夜,感覺到夜涼了,唐肆爵領着顏雪桐回了別院。
    唐肆爵進屋就坐在椅子上不動,喝多了,正暈乎着呢。
    顏雪桐進了衛生間,擰了乾淨的熱毛巾給唐肆爵擦臉,唐肆爵忽然抓住她的手將她反壓在身下。
    顏雪桐臉上被他噴了一口的熱氣,她別開臉,用手推他。
    「你喝多了,先洗洗休息會兒,好嗎?」顏雪桐拍他的臉,盯着他火燒火燎的眼睛細看。
    唐肆爵捧着她的臉,就不停想往她唇上湊,對他來說,最愛的就是這即張似合的小口了,掌着她小臉兒一下一下的啃,然後抬眼看她,顏雪桐手推在他臉上。
    「唐總,你要不要聽話一點啊?」她小聲抱怨。
    唐肆爵笑出聲來,聲音低沉很是好聽,頭埋在他脖子邊,張口咬她耳朵。
    抱着她,就像抱着全世界,很滿足。
    次日,中午。
    唐肆爵到底還是回了唐家,一上午老爺子都在催,若不是得知顏雪桐被送去了唐家老宅,他怕是不願意回去。
    顏雪桐是被警察送去的唐家,唐家客廳人不少,顏雪桐冷靜的站着,不卑不亢的看着眾人。
    心裏還真不怕,總不至於這些人會把她吃了不是?
    老爺子拄着龍拐,沉怒着臉低聲而出:「你怎麼如此不知廉恥?那是你親叔叔!」
    顏雪桐心底暗暗翻着白眼兒,說得好像是她纏着唐肆爵不放似地,不說話,怕把老爺子氣出毛病來,老人家經不得氣,她就當個啞巴好了。
    小夫人趁老爺子歇氣兒的時候,趕緊上前,將人扶着坐下。
    「彆氣了,等爵爺回來問問他的意思。老爺,爵爺從小到大就沒讓我們失望過,他的為人您還不了解嗎?他不是不顧大局的人啊。」
    老爺子沉着臉,想反駁,可又得照顧妻子面子,只得將怒氣壓了下去。
    顏雪桐一直站着,也沒人讓她坐下。
    上次來這裏,是以唐子豪女朋友的身份來的,而今天,身份來了個大反轉。
    唐子豪不在現場,但唐肆鑫夫婦在,大小姐夫婦也在,大廳里除了老爺子的聲音之外,再沒人弄出任何聲音來惹人煩。
    唐肆爵急急忙忙趕回來,下車後三兩步衝進別墅,踏風而來。
    高大身影一近,顏雪桐下一刻就被他拽了過去擋在身後,姑娘踉蹌着步子站穩,抬眼望他。
    唐肆爵渾身熱氣散發,怒氣騰騰而出,他外套大概脫在車裏,或許忘在辦公室里,身上只一件深灰色襯衣裹在結實的身體上。顏雪桐抬眼看到他背後全被汗水浸濕,脖頸間也浸出密密的細汗。有些意外,他怎麼會這麼熱?是跑進來的?
    顏雪桐忍不住伸手,捏着他襯衣拉開貼合汗濕在背上的布料,唐肆爵正醞釀情緒呢,怒目掃射着現場所有人,來勢洶洶,氣勢壓人。
    可正在他要發火時,身後衣服被女人拉動,他猛地回頭,以為她有話說或者受了委屈要找他依靠。
    然而這一回頭,卻看到她抬起的手停在空中,拇指食指捏在一塊兒,神色茫然而無懼。
    唐肆爵擰眉,下意識大掌將她整個手包裹住。
    「怎麼了?有什麼要說的?」
    他會撇下所有人只問她的感受,顏雪桐這片刻間有些被大爺感動了,不得不承認,她感動的點也蠻特別的。
    她搖頭,輕輕的說:「你出了好多汗,跑進來的嗎?」
    唐肆爵微微怔愣,一時間沒回應,顏雪桐抬手輕輕擦着他額頭,小小聲說:「我有帶紙巾。」
    說着從兜里掏出乾淨的紙巾輕輕擦拭他額頭的細汗,再輕輕壓他脖子上用紙巾吸汗。
    唐肆爵心底,像瞬間炸開了的絢麗的煙火一樣,一點一點,滿心蕩漾,他目光直直盯着她柔美的臉,瓊鼻小口,很是可愛。
    她,是不是正一點一點將他放進心裏?
    唐肆爵側身轉了回來,高大身軀將身後女人擋了個乾乾淨淨,身後的手不停動着,給他吸着汗。
    大廳里一時間安靜無語,管家反應過來後立馬吩咐下人:「沒看到爵爺很熱?還不快推個移動空調過來給爵爺降溫。」
    大廳候着的下人趕緊從庫房推了個小型空調出來。
    唐肆爵面色依舊,淡淡看向老爺子。
    「您找我回來什麼事?」
    老爺子開口直問:「你打算怎麼辦?這丫頭,不打算放人了?」
    唐肆爵點頭:「如您所見。」
    「荒唐!」老爺子怒聲一吼,拄着拐杖站起身,上前就給了唐肆爵一杖。
    「老爺——」
    這是小夫人的聲音,整個廳子裏的人都嚇了一跳,顏雪桐心驚,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唐肆爵下意識回頭看她,顏雪桐不安的與他對望,唐肆爵眸光帶着安撫的情緒,示意她別擔心,並同時將她撥去身後,高大身軀整個擋在她身前。
    小夫人驚聲而出,大廳里人都站了起來。
    唐肆鑫:「父親,您先冷靜一下,這事情並不是沒有轉機,肆爵只是一時糊塗,他不是會胡作非為的人,您應該相信他。」
    唐肆爵面色淡漠,目光堅決。
    小夫人則僅僅拉住老爺子的手,滿臉焦急,她只是想讓兒子知難而退,可絕不想要兒子受皮肉之苦。老爺子那一下,時候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啊。
    「老爺,爵爺是您一手栽培的接班人,他的為人您還不了解嗎?他只是一時被迷惑才會做出這麼不知輕重的事情來,您千萬要相信我們的兒子啊。我們的兒子這麼優秀,他不會讓你失望的……」
    唐肆鑫臉色不好看,所以是他女兒的錯?
    這事情無疑是唐肆爵一人在堅持,小夫人那話倒是直接將矛頭指向了顏雪桐,唐肆鑫心底不滿,卻又不能在此時多說別的。
    老爺子轉向唐肆爵,沉聲問:「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有沒有考慮過唐家?」
    「我知道。」唐肆爵坦然應話。
    「那你還霸着這丫頭不放?」老爺子怒了,明知故犯,是故意來氣死他這老頭子的?
    唐肆爵回頭再看了眼神情淡定的女人,嗯,不錯,是他的女人,不怯場,至少比上次來這後的失魂落魄讓他瞅着順眼多了。
    唐肆爵雙手插兜里,氣定神閒的看着老爺子。
    「那我今天把話說開了,這輩子我若再結婚,妻子只能是顏雪桐。我本不想正視這身份,但看在父親您這麼介意的態度上,我可以退讓一步,這輩子,不結婚,身邊女人就她了。這事兒我已經這麼決定了,我的決定不會改變,所以只能是父親你們改變想法牽就附和我。」
    唐肆爵傲氣出聲,威嚴的目光掃了一圈大廳的人,還好,小輩們都不在,只有他們年長者在。
    「爵爺,你別胡說啊,別嚇我媽媽,媽媽經不得嚇……」小夫人那心都快空了,那小妖精到底哪裏好了?怎麼就讓她兒子迷戀到這種地步了?
    唐肆鑫冷笑,前一刻還做做面子幫唐肆爵說話,可這當下聽到唐肆爵說出這種狂言妄語後怒氣繃不住了,上前一步怒聲指責。
    「唐肆爵,你別太過分,父親還健在你就這麼猖狂,你有沒有把父親放在眼裏?目無尊長,罔顧倫常,道德敗壞,品行不端,唐家的顏面都給你敗光了!你有沒有想過,你和雪桐的事情一旦曝光,唐家會遭受多大的輿論壓力?你想讓唐家上上下下都被人千人恥笑談論嗎?唐家近百年來的聲望與地位,可別就毀在你手裏!」
    唐肆爵挑眉,依舊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態度。
    「介於此事,鑫爺您昨天報了警,還驚動了媒體,今兒已經有不少捕風捉影的新聞傳出來。我的態度和選擇已經告訴你們了,該讓步的我也讓,至於用什麼樣的手段和說辭面對媒體就看你們了。」
    「你的讓步就是一輩子不結婚,也要霸佔我女兒不放手!」唐肆鑫怒聲反問。
    唐肆爵面色忽然暗沉沉的,「誰女兒還說不一定,她有承認你是她父親了嗎?她喊過你一聲『爸爸』嗎?別這時候站出來充當這個便宜老爹,很可笑。」
    唐肆鑫怒目橫瞪,老爺子氣得血氣都堵了,說不出話來,推開妻子提着龍拐就往小兒子身上招呼。
    「你個六親不認的畜生,你個仁義道德都被狗吃了的狼崽子,看老夫今天不打死你,你以為你做了兩天老闆就真成爺了?倫理綱常你都不放在眼裏,倫理道德不放在眼裏你眼裏還有什麼?」
    小夫人一見老爺子下手,趕緊去拉。
    唐肆爵挨了幾下就被母親給拉開了,老爺子怒吼了聲:「管家,把夫人拉開!」
    唐家大小姐和管家雙雙將小夫人拉開,大小姐低低勸着:「別參合了,這事兒是爵爺不對,你這要攙和,老爺會遷怒你的……」
    誰教出來的兒子啊?還不是你一手教出來的?
    唐家女人的宿命就是相夫教子,孩子出息了那是丈夫的功勞,孩子養壞了那是母親的錯,沒本事才成不了大氣候。
    小夫人急得不行,她不想自己兒子受委屈,從小到大她的寶貝兒子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老爺,別打孩子了,他都三十幾歲的人了,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誰家孩子三十幾歲了還挨老子打的?
    小夫人心疼得都快揪了起來,大廳因着小夫人那一通喊聲氣氛都緊張了起來。
    老爺子揚起龍拐,怒聲問唐肆爵:「還死不悔改是不是?」
    唐肆爵沉着臉,老爺子起手一拐杖給打下去:「皮厚了不怕打是不是?就只顧着自己,你這個自私自利的畜生,唐家怎麼就交到你手裏了?就為了個私生女,你還一輩子不結婚?怎麼,想讓侄女不清不楚的陪你一輩子?你這算盤打得倒好,你想過這種醜聞會給唐家帶來多深的影響?一直以為你是個能幹的,沒想到你能幹出這麼荒唐的事來,唐肆爵,你太令我失望!」
    老爺子面色通紅,提起拐杖的手在微微發抖,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怒令他心口絞痛。
    為了個私生女,他居然想一輩子不結婚!原本以為小兒子不會走大兒子的老路,可沒想到他有過之無不及,居然還看上了親侄女!
    唐家要爆出這樣的醜聞,老爺子怕是會第一時間就氣死。
    唐肆爵生生受了父親好幾拐杖,大腿,胳膊,疼痛開始蔓延,沒閃躲,就這麼受着。
    老爺子打唐肆爵,家裏人沒人敢拉,一邊看着,也都吃驚,怎麼事情就變成這樣了?那打的不是別人,確確實實是二房的爵爺沒錯啊,所以二房這是要失寵了?
    老太爺的一棍子下去打在唐肆爵膝蓋,怒道:「跪下!」
    唐肆爵站着不動,臉色異常平靜的出聲:「父親,我長這麼大,都在你們的設定和計劃里活着,包括前一次婚姻。但這一次,只有這一次,我想自己做主,不管她是誰,愛了就是愛了,我不想妥協。倘若您真要因為此事對我失望,那我也無話可說,我做的決定,從來沒有更改過。父親,請您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為您的兒子着想,希望你能成全。」
    老爺子怒紅了眼,大聲怒斥:「我成全你就是棄我唐家不顧,我成全你就是因小失大令整個唐家蒙羞,我成全你就是跟道德廉恥為敵,你讓我怎麼成全你,啊?」
    唐肆爵繃緊了臉子,親情牌在唐家不管用,唐肆爵神情再度高冷:「我能做的最大讓步,就是不結婚,其他的,沒的談。」
    顏雪桐站在唐肆爵身後一直心驚膽顫的,心底真是佩服死這個男人了,嘴巴怎麼能這麼倔呢?老爺子那拐杖打下來她都聽見敲擊在腿骨上的悶響聲,他居然還能站着,並且連晃都沒晃一下,鐵打的嗎?
    還「沒的談」,顏雪桐覺得這個男人就是牛叉哄哄的,她就從來不敢跟自己父親這麼說話,這男人,簡直了。
    老爺子側身,看向管家大聲道:「拿家法來,老夫今天就不信收拾不了這個畜生!」
    管家聞言有一瞬間的發傻,家法伺候爵爺?沒聽錯吧?
    爵爺要是在一挨打,在唐家的地位可就……
    「老爺……」管家猶豫,這也打過了,家法就算了吧?
    「還不快去!」老太爺怒聲一吼,管家立馬鬆了小夫人領着人去請家法。
    顏雪桐這回被嚇着了,臉色有些發白,下意識抓住他身後的衣服,唐肆爵反手握住她的手,卻沒回頭看她。
    「算了,你趕緊認錯吧。」顏雪桐低低的說。
    幾句話的事兒,其實並沒有那麼嚴重,可就是這氣氛下話趕話才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還有,這男人說話能別那麼傲嬌嗎?那是你老爹啊!
    認錯?唐肆爵不想搭理身後女人,感情能說得出個對錯來,他也無須站在這裏受罰以消父親的雷霆震怒了。
    如果挨一頓打,換回個女人,且往後高枕無憂想摟就摟想抱就抱沒有任何人再管,那他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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