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
空地旁的燈柱,燭火已熄滅了一枝。
寧靜的夜色里,花千骨獨自一人拿着寶劍練習着,為幾日後的仙劍大會做準備。雖說被迫答應霓漫天會在那天輸給她,但她還是不想讓白子畫失望,想好好練習不給他這個師父丟臉。
練着練着,又想到了霓漫天的威脅,心情頓時變得很差,放下劍坐在地上自言自語。
「這世上,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操控人的心智……」
花千骨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聲音驀地冒出。
「當然有。」
回頭,竟是殺阡陌。
「攝魂*不但可以操控別人的心智,還可以趁機抹掉對方的記憶。」
殺阡陌從暗處緩緩走了出來,到花千骨身邊坐下。
「但此法操作不易,對方的實力最好弱於自己,否則容易遭到反噬,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他說完,睜大眼看着花千骨,「怎麼了,小不點,突然對攝魂*感興趣,要不要姐姐教你?」
聞此言,花千骨忙連連搖頭否認。
殺阡陌一向喜歡她,看她神情怪異臉色蒼白的,再三詢問她是否遇到了什麼難事,若是有,一定要說出來讓他幫她。
花千骨自然不可能將白子畫中毒和霓漫天威脅她二事如實道出,便只說自己沒什麼事為難,就是最近為了仙劍大會的事練劍有點累罷了,讓他不用擔心。
之後,兩人聊了一會,見夜色已深,殺阡陌便走了,花千骨放心不下白子畫,打算去絕情殿看看他後再回糖寶那。
……
天大亮,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窗葉照在白子畫臉上時,他才皺着眉清醒過來。
卜元鼎之毒已深入骨髓,現在的他身體極其虛弱,簡單的一個起身都要費好大的力氣。
他捂着胸口吃力的坐起身來,緩緩下了床,走到臥房門口時又因身體的不適而停下,手抓着門框借力站穩。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扭頭看了看四周,可好像沒什麼不對的,桌椅書籍都整整齊齊放着,左邊的花瓶里,紅色的花兒開得正好。
「我這是怎麼了。」
白子畫困惑的喃喃,抬手捏了捏額頭,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便驚訝的發現內衫帶子的系法很陌生,潦草笨拙,不是他自己系的。
「……」
貼身衣物他向來自己整理,從不讓人幫忙,便是花千骨,也只幫他洗過幾次而已。
他不可能讓別人幫他穿衣服,那麼這件內衫的帶子為什麼系法這麼陌生?
正疑惑不解的,目光一轉,發現放在臥房右邊,和左邊對稱的花瓶不見了。
白子畫蹲下身,摸摸空空如也的花架,很清楚的記得昨晚入睡前還有看到過的,怎麼一覺醒來就不見了?難道是小骨來過,把花瓶拿出去換水?
「師父——」
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花千骨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外。
「小骨。」白子畫無聲呻·吟,勉強撐着身體走過去,沒有開門,隔着房門問她:「小骨昨夜可來過絕情殿?」
「啟稟師父,小骨、小骨昨晚確實偷跑上來過。」花千骨弱弱回答,「師父,小骨是擔心你,想上來看看你,可千萬不要生小骨的氣啊。」
「師父沒有生氣。」
白子畫壓抑着咳嗽的念頭,大力按着自己的胸口處,努力使語調正常。既然小骨昨夜上來過,那就沒錯了,許是他毒發吐血弄髒了衣衫,小骨便幫他換了。
「師父,小骨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桃花羹,你開開門,讓小骨見你一眼好不好?」
門外,花千骨跪在地上,哀切的求白子畫開門讓她見見他。
白子畫當然不可能開門,調頭往裏走,「小骨,師父沒事,你回去好好練劍,再過幾日便是仙劍大會了,莫要鬆懈。」
「師父!求你開開門,就讓小骨見見你好不好?就一眼,師父,小骨求你了。」
花千骨拍着門懇求,真的很想見他一面,想看看他服下斷腸花後,身子可有好一些。
「回去,為師要繼續閉關修煉了。」
白子畫冷冷的拒絕了她。
「師父……」
花千骨不甘心的在外頭繼續求着,可她什麼話都說遍了,白子畫仍舊不開門。無奈,她只得悶悶不樂的離去,下了絕情殿繼續練劍。
目送花千骨離去,一直藏在轉角處的湘思走了出來,手裏拎着個食盒,裏頭裝着的是融了她血液的藥羹。
她咬着自己的手指,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挪到白子畫的房門前。
「尊上,弟子湘思,特來給尊上送……送藥羹。」
湘思小心翼翼的出聲,末了在門前跪下。
「……」
房內,白子畫難受地扶着屏風,本想回床上再躺一躺的,聽到湘思的聲音後,眼睛微微睜大了些,心中百味雜陳。
「弟子知道尊上不想見弟子,可弟子害怕尊上的傷,便找師父討了不少仙草熬成了這碗藥羹,請尊上務必喝下。」
「藥羹……」
白子畫輕聲,表情一滯,接着皺起眉,跌跌撞撞的奔到門邊。
大門拉開,已是滿臉淚水的湘思跪在那,眼睛下方兩片烏青,模樣瞧着十分憔悴。
「你是不是又不聽我話了!」
明明心疼的不行,嘴上卻故意對她兇巴巴的,踉蹌着撲到她面前,抓過她的手擼起袖子檢查,左手查完查右手,確認兩隻手都沒有任何傷口後,提着的心才略微放下。
「尊上放心,弟子沒有傷害自己,這碗藥羹真的是師父給的仙草熬的,你就吃一點好不好?」
湘思抽噎着開口,打開身旁的食盒,端出那碗暗色的藥羹。
「不必了。」
白子畫往後退開,別開臉不看她。
「尊上……吃一點,就一點,求你了。」
湘思含淚望着他,雙手捧着那碗藥羹舉到他面前。
不知怎的,藥羹遞到跟前後,白子畫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香味,令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接過。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把整碗藥羹都吃光了,甚至連一丁點藥汁都沒剩下。
藥羹很甜,膩人的甜,但他卻不覺得難吃,反而想再吃一些。總覺得這個味道似曾相識,可他又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嘗過。
「弟子告退。」
茫然間,湘思已收拾好碗要走了。
白子畫下意識伸手想拉住她,還未落在她身上又猛地收了回來,一言不發的任她離去。
……
御劍回桃園時,湘思差點從天上摔下去,還好殺阡陌突然出現救了她。
「臭烘烘的小東西,我就知道你會出事,沒事割什麼手腕,流了那麼多血還敢到處亂跑不休息,是找死麼。」
殺阡陌扶她坐下,沒好氣的瞪着她。昨晚他見過花千骨後,正欲返回七殺殿,湘思忽然衝出來攔住了他,手腕割了好大一個口子,裙擺上全是血。
「多謝聖君替湘思治癒傷口。」
湘思咬一咬牙站起來,身體搖晃幾下,不想多說什麼,只想回房好好睡一覺。
昨晚見過霓玉綺後,她回到房裏,割破手腕放了滿滿一瓶子的血,去藥房找藥止血時意外的碰到了殺阡陌,他便幫她癒合傷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多虧他了,否則她剛才也不能那麼順利就哄白子畫吃下藥羹。
還是那句話,她怎樣都好,死也不怕,挖心取出女媧石也不怕,只要白子畫能好好活着。
「尊上……尊上……」
湘思腳步虛浮的往前走着,道路變得扭曲模糊,眼裏像進了沙子,看什麼都很朦朧。
「湘思丫頭?」
笙蕭默的聲音突地冒出,湘思卻看不清他在哪。
「丫頭你這是怎麼了?丫頭?丫頭!!!」
好累啊……
為什麼她有九條命……
若她死透了,小孩兒的生死劫就能破了。
「尊上……」
……
湘思因氣血虧空而昏死過去的事,是笙蕭默告訴給白子畫的,後者聽罷,身體猛地一震,接着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連滾帶爬的沖向自己的臥房。他抖着手扯過被褥,放在鼻子下頭嗅了嗅,聞到上頭屬於湘思身體的香味後,眼睛因不敢置信而睜大。少頃,一大口污血噴在那片小小的血漬上,他也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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