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6時30分,上杉軍的先頭部隊發現了武田軍的蹤跡。
此時,兩軍共計兩萬人,皆已抵達八幡原戰場。
「內藏助大人,前方發現敵人的長槍足輕。」
一名騎馬武士好不容易找到佐佐成政,躬身匯報。
「看得出旗印嗎?」
「無法分辨,只能看見敵人使用的乃是三間長槍。」
「知道了……準備作戰吧!」
「哈伊!」
佐佐成政皺了皺眉,沒想到剛一接敵,就遇到了武田家的正規軍。
所謂三間槍,是長度三間或三間半(5.4米-6.3米)的竹槍。
戰國時代,薙刀這種武器被逐漸淘汰,各國大名先後組建長槍隊,所用的長槍更是越來越長。
發展到三間槍的時候,「槍」的使用規範也隨之改變。在以往,長槍多是以刺擊為主的,但三間槍實在太長,竹製的槍身硬度不夠、彈性卻佳,因此三間槍的通常使用方法,是「由上而下進行拍擊」。
上杉家的騎馬武士、佐佐成政的薔薇騎士,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成政可不想讓他們被三間槍拍死在地上。
但三間槍的長度已經杜絕了騎馬隊與之進行正面拼殺的路子,要擊潰這一支長槍隊,必須用中遠程打擊。
難道要用鐵炮隊?
佐佐成政旋即搖了搖頭,鐵炮隊還有大用,不可以在此時浪費在長槍隊上。
在成政為之發愁的時候,對面武田軍的將領卻在為這一支長槍隊而自豪。
這一支長槍隊的大將乃是武田晴信的親家穴山信友。
穴山一族世代居住在甲斐國河內,在當地名實兼備,是甲斐國內的有力國人,因此,穴山家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武田晴信拉攏的對象,前不久,晴信的女兒嫁給了信友的兒子穴山信君,穴山氏也因此而躋身武田家一門眾的行列。
身為甲斐的名人,穴山信友卻不是以騎馬隊而出名的,真正令穴山一族引以為豪的,正是他們的長槍隊。
作為武田家最早裝備三間槍的備隊之一,穴山信友頗為自許,若是進攻敵人,他自然不如赤備隊那樣侵略如火,但若是論防守作戰、不動如山,卻似乎沒有人能抵得過他了。
因此,在聽到對面騎馬隊的聲音之後,穴山信友立刻下令足輕們列陣,準備迎敵,對方若是恃勇而戰、突擊過來的話,想必己方的三間長槍能夠把越後的騎馬武士都留在此地,若是對方畏懼而不敢上前……那也不差,最起碼,倚仗三間長槍進行防禦作戰的穴山軍,早已立於不敗之地。
穴山信友躊躇滿志,只覺天下聞名的越後騎馬隊也不外如是,正暗爽時,他感受到愈來愈強烈的震動感。
馬薩卡……越後騎馬隊竟然衝鋒了?
「全員戰鬥準備!握緊你手裏的槍!」
他大聲呼喝着躲在一群侍衛中央,與最前排的槍足輕拉開距離。
轟隆隆隆的悶雷聲越來越響,上千隻馬蹄同時敲打在地面上,像是在信友的心臟邊擂響一面巨大的戰鼓,令他心神鼓盪、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睥睨四方的豪氣。
然而美好是虛幻的,真實是痛苦的。
馬蹄聲響到極致,足輕們的神經也緊崩到了極點,就在此時,濃霧中傳來咻咻的破空聲音,一杆杆投槍從濃霧中突然躍出,扎進了足輕們的身軀。
信友在後面只看見自家的足輕不住倒地,不由大駭,等到侍衛把上杉軍的武器送到他面前時,信友這才明白原來上杉軍用的是投槍!
投槍這個東西本不多見,因為缺乏鐵礦,導致很多時候足輕都是在用竹槍,更不用提鐵製槍頭的投槍了。
但穴山信友知道它,完全是因為越後騎馬隊的車懸陣已經聞名天下。
越後騎馬隊在行軍作戰時,使用「車懸」陣法,顧名思義,便是戰鬥之時,陣型類似一個滾動着、變形了的車輪,其中,有一部分騎馬武士會使用投槍來破壞敵方足輕的槍陣,在此之後,才會利用馬上槍沖入足輕陣中,造成大破壞。
投槍的攻擊距離雖然比弓箭短很多,但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只可惜,信友知道上杉軍的投槍,卻無法改變什麼。
一枚枚的投槍從濃霧中刺破空氣,扎進足輕們的身體裏,將剛剛成型的三間槍陣打了一個趔趄。
「不要慌!敵人的投槍數量很少,堅持下去,就能贏得勝利!」
信友在侍衛的簇擁下高喊道。
他所言不錯,因為在往日的作戰中,越後騎馬隊使用的投槍數量並不算多。
但今天是個例外。
結着濃霧這個天然的屏障,原本就沒有多少殺傷力的弓箭根本無法瞄準射擊,而騎馬武士們使用投槍攻擊時,由於三間槍陣的排列密集,足輕之間靠的很近,因此不用瞄準亦足矣造成很大的殺傷。
身邊不斷響起足輕的慘嚎,越後騎馬隊的投槍竟似無窮無盡一般,穴山信友雖然苦苦維持士氣,但再怎麼訓練有素的農兵足輕還是農兵,永遠比不上常備武士那樣紀律嚴明。
僅僅數次集中投擲之後,他引以為豪的三間槍陣,崩潰了!
「我受不了啦!」
「不想死啊……」
……足輕們紛紛扔下笨重的三間槍,掉頭跑路,機靈的則會從地上或是屍體上拔出上杉軍的投槍來作為防身的武器。
穴山信友恨恨地嘆了口氣,咬了咬牙小手一揮——
也開始跑路,只不過他有侍衛幫忙開道,速度比一般的足輕要快那麼一丟丟。
一丟丟就是一丟丟,大概相當於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區別,不過好在這會兒有濃霧遮蔽,他倒不用擔心被敵人發現。
「站住!再往前一步,就殺光你們!」
剛剛還想着不會被發現,就被人攔截了,穴山信友那個心塞……
心塞歸心塞,信友還是立刻拔出了太刀,準備迎戰。
然後,他就看到從濃霧中走出來一個魔鬼!
攔路的武士腰間竟然配了足足六把太刀,戴着新月形吹反的頭兜,一隻眼睛盲着,蒙了個眼罩。
真正奇怪的倒不是他的六把太刀,而是他雖然帶了六把刀,手裏卻端着一把短火槍,黑洞洞的槍口在白色的朦朧霧氣中顯得尤為黑暗可怖。
意識到自己可能被一槍崩死,穴山信友遍體生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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