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訣 第四十七章 吟罷短歌悲聲咽[三]

    藍蔭強笑一下，岔開話題，「湄兒，林遷幾時回來？」

    「二弟最遲端午回來。」沉重地嘆息，端午本是林遷與翟漣成親之日，如今卻成了人人想要躲開的那一天。

    藍蔭不語，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我們派人前去查探過，鳳燈郡如今戒備森嚴，根本打聽不到漣兒的消息。」

    「打聽消息……」寒林自幼長於祈天宮，察言觀色如何不會，聽她這樣說起，不禁心中一動，壓低了聲兒，「您想見漣妹妹？」

    「是遷弟想見她，也好問問她的意思。」翟湄藏了一點苦笑，在她看來，見又如何，不見又如何？事實既定，不能夠更改，見了不過徒添傷心。

    不過，她並不想違拗年輕人的心意，便帶了點期望看寒林。這個世上，若是還有人能夠求動溫空冥，只怕便是他最放在心上的這個師妹了。

    「好，我去鳳燈郡找他。」慢慢應允下來，寒林的面色有些凝重。

    「林兒，不必勉強。」藍蔭有些擔心，雖說看目前的形勢，溫空冥不會強行帶走寒林，但萬事都無定數，「若是一定要去，與川兒一道。」

    浩淼的鏡天湖邊，寒林埋着頭，一言不發地走着。

    見她神色沉重，翟川拉住她停了下來，柔聲問道：「還在想剛才湄姐說的話？」

    「沒有。」寒林抬起頭，微微笑着，但目光卻看向遠處的林間，不與他碰到，「我在想着阿漣的事情呢。」

    翟川蹙一蹙眉，擋在她身前，直直望進她眼裏，「說謊，臉色都變了。」

    「不信，也隨你。」冷冷一斂眸子，寒林推開他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翟川不禁愣住，自從那日地宮中出來後，似乎是有很久沒聽到她這麼冰冷疏遠的話語了，這丫頭是真生氣了？

    但翟湄不知界靈之事，催着兩人和好也是情理之中，寒林一向看淡這些，何苦為了幾句玩笑之言慪氣？

    「你們那日究竟說了什麼？」應該不是為了方才的事，那定是翟湄的話勾起了她別的心思，想來想去，也只能是那日寒林差點被「請」去皇陵的事了。

    寒林腳下一頓，暗自苦笑，偏偏還被他猜到了心中所想之事，聲音溫和了一些，「沒什麼，你別擔心了。」

    「父皇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寒林慢慢閉上眼，儘量忍耐，聲音依然溫和，「我們還要去鳳燈郡呢，別再想這些了。」

    聽到她的聲音帶了點若有若無的委屈，翟川趕上前攜了她的手，安慰了句，「寒林，別難過。」

    忽覺她那冰涼的手一顫，低頭見她勾唇冷笑，「等安姐嫁入東宮，我便前往祈天宮，永遠侍奉伏羲大神，如此殊榮，有何難過可言？」

    說完後，眸子斂了，再不看他。

    寒林本就因為翟湄的話有些掛懷，但這些東西她向來喜歡藏在心裏，也並不覺得有如何難過。偏偏翟川再三問長問短，反倒讓她越想越難過。這個時候，一句「別難過」恰好刺在心上，不禁又痛又惱，勾起一點報復的心理。

    不是想知道嗎？這樣的回答總該滿意了吧？

    見她眼中閃着淚光，翟川信以為真，緊緊扣住她雙肩，沉了聲，「誰說的？！」

    寒林一嚇，掙開了去，靠在身後一株樹上。抬起頭見他神情嚴肅，才發覺自己剛才氣惱，這話的確是說重了，連忙笑了笑，「我隨口說的，你就信了？」

    還沒回過神，便被翟川欺上前來，牢牢抵在了樹上，聽他的聲音，只怕是真惱了，「有你這樣開玩笑的？」

    這丫頭心也太狠了吧？明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她，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還說得像真的一樣。

    「好，是我不對。」寒林咬着唇，抬頭認錯。露出脖子上隱約一道血痕，是昨日所傷，尚未痊癒。

    翟川見了心軟，放了她輕嘆，「你何苦？被與厭惡的人一起提及，誰會喜歡這個滋味？」

    寒林雖然乖乖認錯，心裏卻還生着悶氣，聽他還要責怪，着實不客氣地頂了一句，「殿下就未想過，被生生嫁與自己不喜歡之人，寒林是怎麼想的？」

    話剛出口，隨即意識到又說重了，而且怕是比剛才更……寒林苦惱地咬了咬唇，今天真是有些魂不守舍，說出來的話都這樣沒輕沒重的。

    輕輕咳了聲，回身便想走，可惜還是遲了些，又被翟川拽回去，重重地抵在了樹上。背上撞得生疼，抬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對上的卻是他更怒的目光。

    嚇得渾身一僵，下意識閉上眼，只覺唇上一痛，已被他咬破。

    血的腥味兒勾起了她努力去忘記的那些往事，顛簸的小舟，冰涼的海水，還有緊緊擁着自己的那人，那些不堪的記憶碎片一下子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識。剛才的惱怒全被無邊無際的驚恐取代，冰涼的手無力地推着緊緊擁着自己的人，無意識地哀求，「不要這樣……師兄，放開我……」

    翟川愣了愣，這種時候她還能將自己認錯？盛怒之下哪裏理會懷中人的異常，只恨不能將她……

    「呵，在下來的真是不巧，打攪了兩位殿下雅興。」低低的冷笑忽然傳來，壓着一縷波瀾。

    溫空冥靠着不遠處的一株樹，抄起手神定氣閒地看着兩人，眸中卻透出一點關切，落在無助的女子身上。

    翟川只得放了手，這才發覺寒林已經哽咽難言，毫無力氣地倒在自己懷裏，冰涼的身子顫的厲害。

    「師妹先天體弱，情緒激動之下，容易靈力耗散，想必殿下是不知道的。」溫空冥說得淡淡的，帶着譏諷瞥他一眼，隨即溫和下去，輕聲安慰，「師妹，乖乖閉上眼調息，一會兒就好。」

    寒林依然陷在過去的回憶中，驚恐又無助，低低的哽咽教人聽得心碎。

    溫空冥說了幾遍，總算平復了她的情緒，見她慢慢閉上了眼，這才沉重地嘆了口氣。

    但隨即，他的臉上又浮現出一絲冷笑，嘲弄地看向翟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