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訣 第二十四章 暗流中、青靄生煙樹[一]

    水面上漸漸起了薄霧，一片淡雲飄來，徹底遮去了最後一抹月色。

    初日尚未升起，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

    霧氣從湖邊的樹林中不斷漫出，把周圍的一切吞噬進去，不留痕跡。

    「靈力……好盛的靈力。」寒林警覺地看着周圍的霧氣，輕輕自語。

    旭華挽着她的手，也覺得這霧來得太過古怪，不禁顫聲勸道：「太子妃，還是回去吧。」

    「好……」手中忽然鬆了，寒林心中一沉，急忙回身。周圍全都浸在白茫茫的霧氣中，什麼也看不清。

    「旭華？旭華！」她急切的聲音在湖面上迴蕩，卻沒有人回應。

    能不動聲色地將自己身邊之人攝走，這樣的人，寒林見得還真不多。

    「不是他……」心裏有個失落的聲音在低語，卻又不想過多地去想這件事。

    四周靜悄悄的，什麼動靜也沒有。寒冷的湖中沒有游魚攪動的水聲，霧氣瀰漫的樹林裏也沒有宿鳥的撲飛。

    寒林伸手引亮靈火，但因霧氣也是靈力所化，微弱的幽光根本照不清任何旁的東西，只是將自己的身影映了出來。

    漫無目的地在霧中走了幾步，心裏越發擔憂起旭華來。這樣可愛的女孩子，若是因為自己遇上了什麼，寒林會永遠負疚的。

    想到這裏，寒林決定不再等下去，不管暗中之人的目的是什麼，她不願意置旭華於險地。

    「誰？！出來！」帶着怒意的輕叱，恍如一把鋒利的刀子，將周圍的白幕扎開了一條口子。

    只是她不知道，旭華此時，已經平安到了東平門下。

    她迷茫地望着城外，霧氣白茫茫一片，如同拉開了一大片白絹，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但霧氣一湧入城門，便慢慢散去了。

    她有些恍惚，剛才分明還同寒林在城外，怎麼眨眼的工夫自己就到了城裏？寒林也不知哪裏去了。

    「旭華，你怎麼在這裏？」翟川匆匆趕到，見她失魂落魄地立在城門旁，不禁蹙眉。

    旭華眨了眨眼，總覺得剛才的事像做夢一樣，說起來也有些不確定，「殿下……太子妃，她似乎不見了。」

    「她在城外？」翟川這才注意到城外的霧氣很大，雖然問得鎮定，心裏卻也有些亂了。能準確自如地操控霧氣，不動聲色地移去她身邊之人，只怕寒林還不能輕鬆對付那人？

    「我去找她。你暫且留在這裏，若父皇派人來詢問，便如實回答。」不等旭華出言阻攔，翟川便急急闖進了霧中，立刻被吞沒進去。

    鏡天湖畔，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

    見對方遲遲沒有所動，寒林定一定心神，忽然轉過了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雖然看不見，但面前不遠就是浩淼的鏡天湖。

    深冬的湖水雖已解凍，但想必仍是寒冷刺骨。

    那人若是不願出手傷她，自然不會任她落入冰湖中去。至少逼得他出手，才能有所轉機。

    蓄着積雪的草莖被踩斷，不時發出輕微的「咔咔」聲，是寂靜的環境中唯一的一點聲響。

    寒林緊緊握住藏在袖內的鐵簫，另一隻手已暗暗扣了幾枚銀針。雖然不想傷人，但來者不善，可就怪不得她了。

    腳下的地面已經有些不同，寒林猶豫了一下，依然踩了出去。

    只覺驟然踩空，身子便往水中落去。雖然有這樣的準備，還是不禁閉上了眼，緊緊攥着手中之物。

    但她畢竟沒有落入水中，身子一輕，衣帶隨風掠起，輕輕擦過臉頰。

    一個恍惚，已經被人穩穩地抱起，落在了莎草綿密的地上。

    似乎聽到男子的輕笑，帶了些許苦澀的滋味，但仔細分辨卻又沒有。

    寒林不願意多想這些，指尖微微一動，將銀針不留痕跡地彈出。

    「巫毒……蝕骨？」男子輕而易舉地避開了銀針，同時放開寒林，淡淡的聲音里似乎壓着一縷驚奇。

    「這一切是你所為？」被說出所用之毒，寒林有些好奇，但面上仍是冷靜的。

    男子見她不答，輕笑道：「不錯，本來只想把你困在這裏，不想你卻定要逼我現身。寒林，你真是讓人頭疼。」

    「你……是誰？」聲音陡然一顫，顯是已經有所動搖。能夠這樣輕易說出自己的名字，這個人，究竟是誰？

    「想知道？」依然是淡然的笑，聽起來並沒有什麼敵意，也不是拒絕的意思。

    寒林咬咬唇，伸手引亮靈火。

    一點幽藍的光芒，同時照亮了兩人的身影。

    面前的男子身着白衣，似乎與周圍的霧氣融為一體。一張臉蒼白不已，精神卻還不錯。

    「靈族……」寒林輕笑，揮手滅去了靈火，「你將旭華送去了哪裏？」

    因為母親的緣故，寒林對靈族有天生的信任與親近，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她已經進城去了，不會有事。」男子微笑，這個女孩子，心果然還是很軟的。自己不急着脫身，倒先問起侍女的安危來了。

    剛才見她出手就是最厲害的巫毒，還只當她因為多年的苦痛折磨，心意變得殘忍起來，原來那不過是裝給別人看的罷了。

    剛才短短一瞬，寒林看清了他的樣子，他自然也看到了寒林的樣子。如水的藍衣，襯着姣美的容顏，和記憶里的人很像很像，雖然畢竟不是，但也頗讓人欣慰。

    「為什麼把我困在這裏？」

    「有人約你在這裏相見，你不該來。」男子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帶了一點嗔怪的意思。

    寒林輕輕蹙眉，這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似乎非常了解，難道一直都尾隨而來。之前前往京城，隱約覺得有人跟隨，但始終沒有多動，寒林也懶得去多管。

    「放我回去吧，如今時候不早了，翟川怕是要來找我。」

    男子仍舊溫和平淡，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把握之中，「再過一會兒，時間還沒到呢。你既然逼我現身，不如與我說會兒話再走？」

    「……說什麼？」寒林有些無奈，但估計憑自己的力量還不能離開，只得暫且留下，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