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訣 第十一章 綺羅塵土[二]

    走出宮門，卻見旭華立在階下，正和幾個宮女閒談。

    「兩位殿下，大將軍邀你們前去赴宴。」旭華的面色有些為難，但還是說了這句話。

    翟川果然沉了臉，反是寒林柔聲問道：「旭華，怎麼了？你看起來似乎不高興。」

    「沒什麼，太子妃。您若是不想去，也可以回絕了不去。」旭華輕輕咬着唇，猶豫了一下，才從袖中取出一張箋子。

    玫紅色的箋子，有着花青色的角花，上面字跡清秀婉麗，應該是個女子的筆跡。

    寒林眨了眨眼，沒說話，心下卻明白了，便將箋子還給旭華，淡淡笑道：「旭華，自然是要去的。」

    「為什麼答應？」上了車，翟川壓低了聲音，仍是不悅的神情。

    寒林輕笑，「人家小姐既然想見殿下，我做什麼要攔着？」

    「給我添麻煩，你很開心？」伸手拽住寒林的手腕，還是冰涼的感覺。

    「放手！」寒林不喜歡這樣被人拽住，不禁惱了，手卻掙不出，只得直直瞪着他，眸子中流轉的光芒像要溢出眼眶。

    「你的力氣很小，一點不像習武之人。」放脫了寒林，翟川看着她，微微蹙起眉，「還有，你的手，為什麼總是那麼涼？」

    寒林袖起手，遠遠坐在一邊，帶着敵意答道：「天生如此，你若是害怕，就別碰我。」

    「太子妃殿下，做丈夫的關心一下妻子都不可以嗎？你這樣生疏，可要叫人議論紛紛。」翟川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長。

    寒林低頭，過了片刻，無奈笑道：「好，一會兒不會出差錯的。」

    「這是為你好。」見她軟下來，翟川也換了溫和的口氣，「你可知道那大將軍是誰？」

    寒林搖頭，她是祈天宮的嫡女，自小被限制在宮中，除了祈天宮與皇室的事情，一無所知。如今這個大將軍是誰，她又怎會知道。

    「不過，我走過那麼多地方，都是太平安定，這位大將軍，想必還是頗有才能的。你，好像不喜歡？」

    翟川冷笑，「你該記得，你爹曾修書一封，托大祭司提攜照顧一人……」

    「陶磊……是他嗎？」遙遠的記憶里，似乎有這樣一個名字。

    「不錯。」翟川瞥了她一眼，又露出不悅的神情，「他得了大祭司的看顧，自己也有點才能，一步步做到大將軍。但此人為人驕矜，慣得女兒更是嬌蠻任性。」

    「你說安姐？她性子本就是那樣的。」寒林笑笑，並不在意，「說起來，我們也是十多年沒見了。」

    翟川見她反倒敘起了舊，面色沉下去，冷笑，「你還是別見她的好，她現在可是恨死你了。」

    「恨我……？」寒林抬起頭，眼中露出不解，隨即明白剛才那箋子，定是陶雪安所寫，至於她為什麼恨自己，這自然是不用多說的。

    「兩位殿下，到了。」旭華揭開帘子，細細的眉毛一蹙，看了倒叫人心疼。

    寒林正要跳下車，卻被旭華拉住，輕聲勸道：「太子妃，文靜一些吧。這兒看的人可多了，走錯一步都不行。」

    寒林只得讓她扶着，慢慢下車。

    陶磊帶着一群人正在門外等候，見他們到了，忙迎上前來問好。

    「太子妃殿下，是否還記得你這個叔父？」面前現出一個灰衣男子，一看便知是祈天宮的族人。

    「柘叔父，寒林回來了。」溫和的笑在她的臉上綻開，離開雖久，她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親人。

    商柘是父親商朴的胞弟，因為靈力不足，便在史部供職，地位頗高。如今他擔心寒林驟然回京，壓不住一些別有用心之人，便搶先出來擺明她的身份，乃是自己的侄女兒，祈天宮的嫡長孫女。

    陶磊只是含笑招呼眾人進去說話，一路走，一路卻向寒林笑道：「太子妃殿下比幼時出落得越發清麗了。」

    「大將軍說笑，寒林自是比不上令愛。」寒林嫣然一笑，伸手挽住翟川，眼裏卻是冷冰冰的目光。

    陶磊愣了，這個女孩，比幼時見到的變化太大了。本以為她該是像那年見到的淑旻一樣，溫柔隱忍，卻不曾想到，這個孩子，只是容貌與母親相似，性子卻差太多了。

    裏間不急不慢地走出一個衣着華麗的婦人，上來拉着寒林上上下下地看了，似笑非笑，「太子妃殿下請跟我來，女眷們都在裏頭坐着呢。你也該去見見長公主和郡主呢，是不是呀？」

    「陶夫人，若是要見公主與郡主，明日我自會帶寒林過去。」翟川更緊地挽着寒林，淡淡拒絕。

    陶夫人的笑一僵，不是都說兩人正賭氣嗎，怎麼現下這樣好，儼然一對恩愛夫妻？

    但她轉了轉眼，又笑道：「殿下也真是的，幾位藩國的王妃和公主也想見見太子妃。就這麼跟我進去，又不會丟了您這美貌的太子妃。」

    話說到這份上，再不允也不成，翟川只得看着旭華，把話說得意味深長，「旭華，陪着太子妃殿下進去，半步也別落下。」

    時近歲末，許多封國都已經進京準備年關的祭祖和慶典，因此內室坐滿了藩國的王妃和公主，各位官員的夫人和小姐們也都在座。滿座珠圍翠繞，晃得人眼都睜不開。

    「商家妹妹，好久不見了。」

    才走進屋中，便聽到一個年輕女子刺耳的聲音。

    旭華暗暗生氣，低聲道：「太子妃，這就是陶小姐。哪有人這樣說話的，也太沒道理了。」

    寒林點頭，淡淡笑道：「陶小姐的脾氣倒是和當年沒多大變化，寒林再拙的眼，也看出來了。」

    陶雪安見她神情淡然，顯然是沒將自己放在眼裏，不禁氣急，也不顧眾多女眷在場，徑自走到寒林面前。

    旭華上前攔下，低聲告誡：「陶小姐，不得無禮，這可是太子妃殿下。」

    「喲，難不成商妹妹如今是太子妃，便不再認我這個姐姐了嗎？當年妹妹漂泊江湖，可不是這樣的。」她美麗的臉上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卻使這美貌忽地惹人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