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其實並不像凡人想像的那樣。
清澈的天河兩岸,聚居着許多神裔居民。他們,都是創世神用自己的血脈造就的,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裏,過着在他們自己看來,非常平凡的生活。
一樣有生老病死——因為擁有很長的壽數,他們並不強求長生。一樣有耕織嫁娶,只不過是耕薄煙種瑤花,織雲霓為彩綃。這樣的日子,說到底,和所有凡人都是一樣的。
然而,像人間的帝王居所一樣,神界最莊嚴神秘之處,便是天河環抱的九重天宮。
天宮中居住的,是由創世神選中的,幫他們管理事務的神裔居民。
九重天宮以創世神居住的明樓為中心,分為九天與瑤池東西兩部。瑤池部中居住的,全是神女,而九天部卻是男女皆有的。
鳳羲氏,與伏羲氏俱是九天部的管理者。人族和妖族,都是由她在創世神的幫助下造就的。
人界與妖界相距不遠,有未封閉的道路溝通,在交界之處常有族人通婚,生下半人半妖的孩子。那些人中,蚩尤是很特別的一個。他是創世至今最為倔強叛逆之人,而且天資極高。經過多年的修煉,他幾乎取得了與神比肩的力量,並幾次想與神界為敵,直到被伏羲親手殺死。
他死後,他的追隨者逃入妖界與鬼界之間的罅隙,建立了魔界,奉蚩尤為尊。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創世神發現了這一世的動盪不定,開始尋找解決之法。
之後很久,仙族之一的重華族中有人消除了創世神加在魂魄上的印記,將魂力轉化為靈力。此舉,使重華族力量陡增,成為仙族之首,族長的地位,也從此與伏羲和鳳羲同等,僅在創世神之下。
魂魄之法,有違天道,然而創世神卻並未因此責怪重華,反而時時邀請重華族長虞綾與大祭司扶緗探討魂魄與靈力的關係。
想到這裏,虞綾長嘆一聲,自語道:「如今想來,創世神便是在與我們的交談中,察覺到魂魄輪迴的不穩定,從而起意毀去這一切的……我族,實在罪孽深重。」
仙界,與神界相距不遠,奇異的景觀相差也不多。然而,只要接近仙界,就可以感受到一種非常靈動的氣息,與神界的肅穆迥然不同。
虞綾徑直到了祭壇附近祭司居住的地方,因為不是祭祀的時節,那裏只有扶緗與幾個守衛在。
很遠就看到了扶緗在風中飛揚的白色祭衣,繁複的錦緞花紋,織成一痕重華的族徽。
扶緗正站在祭壇下,抬頭悵然望着天空,聽到虞綾回來,走上前關切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你的臉色很差。」
虞綾將玉石碎片放置在祭壇上,沉聲道:「創世神已經離開。」
扶緗俯身拾起一塊破碎的玉塊,手指顫着,幾乎將碎玉落在地上,「正氣……?虞綾,你說他們走了……這是什麼意思?」
虞綾低頭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扶緗,創世神拋棄了我們,拋棄了他們親手造就的生靈。」
扶緗本就難看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盡力鎮定地輕輕嘆息,回身向神殿內走去。風拂起她披散的長髮和雪白的祭衣,顯得分外無助,但又在悲涼中帶了些高貴。
扶緗出來時,臉色更加蒼白,再沒有一絲笑容,她的手中攜着一方精緻的白絹,隨風不住地晃動。
虞綾覺得她仿佛風中一片枯葉,隨時會被狂風吹走,便擔憂地伸手扶住她,「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扶緗將白絹交給虞綾,上面用硃筆繪着一處廢墟,下面許多人影,流離奔逃,一幅末世將至的樣子。
「這是我今日佔卜得到的命相。你也知道的,靈沙占卜,最忌出現血痕……可今日,廢墟、血痕……我族,我族只怕……」聲音發顫,扶緗終於再也支持不住,疲憊地靠在虞綾懷裏。
但她雖然極度絕望,面上卻只是淡淡的悲涼之色,並不使人覺得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遠遠看去,仿佛只是一個女子在與情郎撒嬌一般。
只有虞綾知道,多年擔任大祭司之職,這個身份已經迫使她在任何時候都保持淡然。即便有朝一日走上末路,也必須在死去之前,不斷吟唱祭歌。
虞綾抱住她發顫的身子,想要盡力撫平她的情緒,但說出口的,卻分明只會讓人更加難過,「創世神曾言,天道動盪,重華力量最盛,必定首當其衝。看來天意如此,要教我族亡盡。」
扶緗悽慘地笑了笑,抬頭問道:「虞綾,若是如此,我們又當怎麼辦?是接受命運,還是作最後一次的……努力或是叛逆?」
一個守衛走來,見兩人這樣情形,低下了頭不敢看,「族長,大祭司,幾位長老要見你們。」
虞綾沒有放開扶緗,隨口問道:「他們有什麼事?」
守衛不滿地皺了皺眉,道:「幾位長老沒有告知,但面色焦急,請兩位儘快。」
「我知道了,你告訴他們,大祭司現在身體不適,請他們在外等候一會兒。」言下之意,自然現在是不去了。
守衛自然聽出來,不敢頂撞,長嘆一聲退了下去。
多少年了,兩人一直這樣,若說是兩情相悅,卻不見成親。只是這樣曖_昧不清,不知在六界中掀起多少議論。反正他是不明白,這兩位是怎麼想的。
見守衛退下,虞綾低聲道:「創世神離去,他們定然有所察覺,恐怕便是來詢問此事。你覺得該如何回應?」
扶緗淡淡一笑,道:「如實告知他們罷,反正這次誰也逃不開的。」
稍作休整以後,扶緗面色好了許多,可虞綾仍是不放心,硬是要挽着扶緗出去。扶緗習慣了,也不拒絕,便隨他出去。
重華的議事之處離祭壇不遠,所有的長老都聚在廳中,見虞綾和扶緗到來,便齊刷刷地站起來看着他們,希望從他們的臉上,找到他們所憂慮的問題的解答。
這麼多雙眼睛盯着他們,虞綾還只是抓着扶緗不放。眾多長老早就看不過去,也不知勸過多少次,但如今事情緊急,這件事他們已經沒有心思管了。
看到他們重又坐下去,虞綾才慢吞吞地道:「創世神已經離開神界,他們居住的明樓也已崩塌。大祭司今日又算得我族氣數已盡,幾位以為,該當如何行事?」
此言一出,廳中眾人便炸開了鍋:
「看來是真的!這可如何是好?」
「我族靈力強大,豈能坐以待斃?!」
「這是天道降罰,怎麼躲得過去呢……」
扶緗見他們說得不可開交,微微提氣,喝止道:「我族使用魂魄之力,本來就是有違天道,如今將要受到責罰,也不算冤枉。但重華自創世之日至今,所創術法精妙浩多,又令人不甘就此散軼。」
眾人聽她說得合情合理,便問道:「大祭司以為應當如何行事?」
扶緗微微笑道:「我們是逃不過了,但有些東西,還是可以把握的。我和族長將要前往一次人間,將一些重要之物保存起來,請各位長老代為照管幾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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