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萱忙順手拿起地上子文沒喝完的那小半碗粥,宜萱喝在嘴裏半口,仔細咀嚼了一會兒,才低頭把嘴巴湊到熙兒嘴巴上。這糙米粥對小孩子而言到底太粗糙,小小的乳牙只怕很難咀嚼細了,宜萱才要自己嚼過,在渡給熙兒。
熙兒大約真的是餓極了,刺溜刺溜的就把她嘴裏咀嚼細了的粥給咕嘟嘟喝了下去,然後他舔了舔小嘴唇,道:「還要!」
宜萱瞥了一眼眼神怪異的主僕二人,便狠狠瞪了他們一眼:「看什麼看?!沒看過人餵孩子啊!」
這話吼出聲,果然子文和三首齊齊轉移開了視線。子文忙回到篝火跟前,低頭添火,三首則一如往常跟個木樁子似的站在三首背後。
宜萱繼續嚼着糙米,然後口對口渡熙兒,直到剩下的小半碗粥吃光了。這粗瓷大碗堪稱海碗,半碗厚厚的粥也着實數量不少,熙兒能吃這麼多,可見已然是被餓得狠了。
吃飽了的熙兒,小嘴打了個飽嗝兒,然後腦袋一歪,在宜萱溫暖舒適的懷中睡着了。
篝火嗶嗶啵啵燃燒着,燒得整個小屋都暖烘烘的,宜萱的困意也漸漸襲來——她昨夜一夜未睡,今日也是折騰了這麼一通,如今熙兒回來了,她也渾身暖暖的、肚子飽飽的,便再也抵不住周公的誘惑,去往了夢鄉。
宜萱再度醒來的時候,外頭的亮光透過紙糊的窗戶傳進來,似乎是已經出了太陽。
宜萱忙爬起來,卻發現自己懷中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頓時她臉色大變,急忙問:「熙兒呢?!熙兒哪兒去了?!」
「咯咯!額娘——」一個胖乎乎的小肉球撲進了宜萱懷裏。
宜萱看到精神奕奕的熙兒,頓時鬆了一口氣,「你跑去哪兒了,嚇死我了!」——她還以為三首帶回熙兒的事兒是一場夢呢!
熙兒咯咯笑着,道:「額娘睡覺覺,三叔不讓吵。」
宜萱忙把兒子抱在懷裏。又親了親,才抬頭問道:「雪停了嗎?」
子文點頭,又道:「不過現在已經是傍晚了。郡主既然醒了,咱們還是快些回岫雲寺吧。別讓王爺等得久了。」
這話叫宜萱聽得一愣。
子文忙笑着解釋道:「一個時辰前,粘杆處侍衛尋到此處。因你還睡着,我就讓他們先回去復命了。」
宜萱忙問:「我阿瑪今兒又來了岫雲寺?可是今日下了大半日的暴雪呀……」——可他還是冒着大雪趕來了……宜萱心頭一暖,便忙抱着孩子起身道,「好。咱們回吧。」
子文點頭。
從小屋內走出來,冷氣撲面而來,宜萱縮了縮脖子,忙更抱緊了懷裏的孩子。
三首從馬廄中牽出了兩匹馬。
子文看着紅白二色的兩匹駿馬,對宜萱:「我們兩個乘坐一騎,讓三首獨自一騎吧。」
「額……」三首不是跑得比馬都快嗎?他還需要騎馬?不過想到是三首救回了自己的兒子,再讓他跑回去,似乎有點不大夠意思。宜萱便點了點頭。
子文牽着雪白馬,扶着宜萱,讓她先爬上馬背。然後他自己麻利地費神上馬。他的手繞過宜萱腰間,抓住馬韁繩,「駕!」
雪白馬小步慢跑了起來。
宜萱懷裏抱着熙兒,而子文又抱着宜萱……外人若是乍然瞧見,只怕會以為是一家三口。
宜萱默不作聲,坐在平穩的馬背上,感受到背後那個胸膛傳來的熱度以及他沉穩的心跳聲……她突然覺得這樣的感覺好極了,突然更有了一種永遠這樣這樣走下去,不要停下來的欲望。
她至今為止,依然不明白。子文為什麼會喜歡她,甚至還對熙兒這樣好……
或許世間的感情都是如此,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沉默、沉默、長久的沉默……
子文也不做聲,不策馬。只抓着馬韁繩控制着方向。
而三首,似乎很識趣地遠遠被落在後頭,他一手抓韁繩,一手拿着那個裝了兩個腦袋的包袱,臉上還是什麼表情都沒有。
噠噠噠的馬蹄聲,踏在厚厚的積雪上。咯吱咯吱之聲與噠噠聲混合在一起,似乎和心跳聲一般,那麼的和諧輝映。
馬是越走越慢,一開始是小跑,慢慢就變成了散步一般的慢走。馬兒悠閒地行進着,雪白的毛色,渾然無暇,沒有一絲雜毛,夕陽的餘暉鍍在了馬鬃毛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金紅色,當真是如仙馬神駒一般。
直到看到了掩映在蒼翠的松林中的岫雲寺——岫雲寺三個大字是董體的,筆跡與宜萱的「鳴鶴園」如出一轍——那是因為岫雲寺的寺名也是當今聖上親筆所提,所以岫雲寺才是半個皇家寺廟。
馬蹄噠噠聲停了下來,宜萱這才輕聲道:「子文,謝謝你。」——雖然這句話很俗套,但她還是不能連句感謝的話都不說。
子文面帶微笑道:「我說過了,會保護你和熙兒的。」
宜萱鼻子一算,輕輕「嗯」了一聲,「我記得的……」——她一直都記得。她眼中有些濕濕的——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被保護的感覺——但她更心知肚明,這份無條件的保護,本不該屬於自己和自己的孩子。
忙抬頭看天,不讓眼裏的淚水流出來,宜萱深深吸了一口冷得刺骨的空氣,這才小心翼翼的抱着熙兒下馬。
岫雲寺一切如舊,當看到阿瑪在她的廂房中等她的時候,宜萱飛快跑上前來,「阿瑪,熙兒找回來了!真的找回來了!」她興奮地將孩子送到雍親王跟前,喜極而泣。
雍王微笑着點頭,他伸手撫摸着盛熙的額頭,輕聲道:「能平安回來就好。」
盛熙感受到外祖父的親昵,咧開小嘴撒嬌地喚了一聲:「郭羅瑪法!」
雍王輕輕「嗯」了一聲,他道:「盛熙身帶祥瑞,否則換了別人,只怕不見得能如此平安歸來。」
雖然宜萱不贊同什麼祥瑞不祥瑞的,但是此刻她真的是高興極了,所以也不去反駁阿瑪的話,只笑着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子文上前來,給雍親王見了禮,他道:「王爺,此事並不簡單。三首是在岫雲寺外不過七八里水邊,看到一個和尚將迷暈的盛熙交給了一個人。」
雍王聽了眉頭驟然沉了下來,「和尚?!」
子文點頭,他指了指三首手中的包袱:「那二人已被三首斬殺,取回了兩顆首級,其中一顆便是燙了戒疤的和尚。」
雍王冷冷道:「打開。」
宜萱心裏一個激靈,急忙捂住了熙兒的眼睛,可隨後她自己眼前也一片漆黑了——雖然看不到,但是她知道擋住自己眼前的人……是子文。
宜萱只聽到窸窸窣窣解開包袱的聲音,然後是咕嚕嚕,腦袋滾動的聲音。再然後——
「啊——」那是方丈跟前的那個小沙彌的驚叫聲,噗通一聲,那個小沙彌應該是嚇得摔倒了,「晦林師兄!這不是晦林師兄嗎?!!他今早還挑着水桶從方丈室里出來呢!!」
「方丈……」宜萱喃喃念着,心中卻是咯噔一下,她突然想起了昨天傍晚,小沙彌提進方丈室內的那個碩大的食盒——那個從未被打開的食盒。
若她猜的不錯的話,熙兒曾經與她擦肩而過……就隔着一層木頭……
下一刻,捂住宜萱眼睛的手挪開了,宜萱看到那兩個圓圓的東西再度被三首包裹在了包袱里。
雍王滿臉俱是冷意,那小沙彌脫口而出的話,無疑是直接指向了方丈澄因大師。雍王立刻道:「去方丈室!」
宜萱心中自然是萬分不能相信澄因大師會做這種事情!但是這會子細細想來,的確有許多蹊蹺之處了。
那個食盒……還有方丈昨晚想盡辦法想叫她睡着離開方丈室的舉動……當初她覺得方丈是宅心仁厚,如今卻覺着透着陰謀的味道。
碰!雍王一腳踹開了方丈室的門,他冷冷掃過坐在裏頭蒲團上,合眸且面帶佛性微笑的方丈,冷聲質問道:「澄因,你是否該與本王解釋一二!!為什麼擄走熙兒的那個僧人,今早是從你房中走出來的?!!」
澄因已然是不變的微笑,甚至渾身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雍王蹙眉,蘇培盛快步上前,戳了戳澄因大師的肩膀,語氣很是不客氣:「方丈!我們王爺問你……」話只說到一半,蘇培盛就傻了眼。
因為澄因被他那麼一戳,就如同木桶一半,反倒在了地上。
蘇培盛見狀,急忙蹲下身來摸了摸澄因的鼻息,他搖頭道:「王爺,澄因方丈已經圓寂了!」
宜萱低聲道:「畏罪自盡嗎?……」想必方丈知曉了她帶着熙兒回來了,所以為了避免被拷問出不該說的東西,所以他自盡了,他用他的死斷絕了一切線索。如此一來,便沒人知道到底是誰指使澄因擄掠盛熙,又到底誰是澄因背後的主子。
雍王冷冷道:「倒是條很忠心的狗!!」
宜萱低低嘆了口氣,眉頭再度糾結了起來。澄因方丈只是把刀子而已,更讓宜萱寢食難安的是他背後那個要擄走熙兒的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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