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千里冰封,一望無際的雪原上,聳立着一座冒煙的城池,從無數根煙囪里冒出的黑煙,在半空中匯聚成黑霧,在飄揚的一片雪白之中,顯得格外顯眼。
這團黑霧,仿佛是城中有妖物現身的預兆,而妖物一旦入世,必然禍害人間。
城內,梁挺看了看半空中的黑煙,感受着凌冽寒風,隨後沿着積雪的街道向前走,不一會停在一處臨街邸店外,隨從上前叩門:「老李,開門!」
門邊牆上小窗露出一條縫,有人在窗後向外打量着,待其看清來人,應了聲「好咧!」,不一會木門後響起「咯吱咯吱」的聲音,隨後打開。
開門的是一名中年人,見着梁挺便喊了聲「三郎君」,待得一行人都進來,他馬上將門關上,將風雪擋在外面。
梁挺坐在溫暖的客廳,看看熟悉的擺設,覺得十分無聊,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裏,去哪都不方便,而城中又沒什麼消遣的地方,真是無聊得緊。
方才,梁挺出門在城裏轉了轉,沒什麼「機緣」,風雪大,又不能出城轉轉,只能回到邸店看書。
然而他帶來的書都已看過了,所以懊惱不已: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多帶些書來。
梁挺一邊喝着剛沏好的茶,一邊看着舊報紙,這舊報紙本是拿來包茶葉的,要當廢紙燒,他覺得太無聊,就拿來看,而報紙的第一版,印着碩大幾個字:
大捷!官軍收復襄平!
這是去年的報紙,其上內容已是「舊聞」,但對於無聊至極的梁挺來說,卻是打發時間的寶貝。
今年年初,朝廷與高句麗和談,以鴨綠水為界,而遼東便為朝廷收復,隨後官府號召百姓「闖遼東」,到遼東開荒種地、安家落戶。
梁挺就是「闖遼東」的人之一,但他不是自願,而是被父親安排到遼東的,為的是打點家裏產業,在遼東搶佔先機。
這「先機」可是夠「先」的,不在旅順、遼口,不在剛收復的襄平,也不在剛改名為「撫順」的玄菟故城,而是在更北邊、距離襄平將近千里遠的「茶啊沖」。
也就是這裏,梁挺所在的城池,當年扶餘國的國都,後來高句麗扶餘府的治所,周邊是粟末的活動區域。
、勿吉、扶餘還有上古時所稱肅慎,據說都是一回事,而「茶啊沖」,據說是肅慎人祭天時候的祈福之語,音譯過來就是「茶啊沖」。
扶餘國的國都,據說在肅慎時代就被稱為「祈福之地」,於是「茶啊沖」的稱呼延續下來。
然而這地方對於中原來說實在是太遠了,冬天天寒地凍,在此暫居的梁挺,有一種被流放的感覺。
感覺好像是被變相趕出家門一般。
梁挺放下報紙,翻看起賬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數字,那股煩躁的情緒才有所好轉。
今年,「闖遼東」第一年,他在「茶啊沖」搶佔「先機」的第一年,就給家裏弄到了鹿皮六百三十六張,貂皮兩百五十三張,狐皮一百八十二張,還有許多鹿茸、人參等。
運回河北出售,扣去成本,也有幾倍的利潤。
所以,他不是被趕出家門自身自滅,而是在給家裏賺大錢。
眼見着新年將至,梁挺覺得父兄們在冀州家鄉大概要過個熱熱鬧鬧的好年,而他,在這鬼地方喝北風。
隨他來到「茶啊沖」的兩名侍妾,如今都有了身孕,城裏又沒有風月場,自然就沒有小娘子瀉火,血氣方剛的梁挺無處發泄,現在只能熬。
朝廷剛把「茶啊沖」納入治下,城裏的條件很簡陋,因為距離襄平很遠,所以糧食運輸麻煩,如今是頭一年,糧食優先供應駐軍,養不起太多「閒雜人等」,所以風月場是沒有的。
真想發泄,要麼玩**,要麼找「五姑娘」,然而梁挺沒有龍陽之好,也不想浪費精血,只能熬。
熬過一個冬天,到來年二三月春暖花開,遼口海域化冰,屆時大量商隊北上,來到「茶啊沖」,家裏送來的女人到了,他才有救。
現在,就只能看賬本消磨精力。
賬本上記載的一個個數字,可以說是梁挺的汗水凝聚所成,這代表着利潤,也代表着他在「茶啊沖」暫居的意義。
他作為梁家子弟,要在遼地為家族開闢一條新財路,若是成了,前途一片光明。
這裏是扶餘國故地,北面數百里外就是「粟末水」,又稱「速末水」,為粟末各部漁獵之地,這些部落對於中原方物和製品有強烈的需求,而對方手中的大量毛皮,也是中原商賈急需的熱銷品。
雙方手裏都有對方急需的貨物,所以邊市買賣紅火是必然,今年是頭一年,大家相互間還有些陌生,有些放不開手腳,往後,買賣的成交量只會越來越大。
這裏的部落沒見識,梁挺用玻璃珠都能從對方手中換得鹿皮,若不是為了做長久買賣,他今年能收到的毛皮還會更多。
各種在中原常見的日用品,在各部看來就是黃金白銀,所以不吝用各種毛皮來換,而在商會的監督下,聚集「茶啊沖」的中原商賈,都是以較為合理的價格和對方做買賣。
為的就是立規矩、創「商譽」,為長期做買賣鋪路,不能竭澤而漁。
想着想着,梁挺頗為高興,「茶啊沖」作為官軍的邊塞據點,還會是一處重要的商埠,按照朝廷如今為開發遼東不惜下血本的樣子來看,「茶啊沖」日後的發展會很快。
這座扶餘故都,據說是皇朝疆域裏最靠北的大城(暫時),比那「海參崴」還要靠北,若真的發展起來,粟末水一帶,將來會有大量中原移民定居,而他梁挺也許就要成為「扶餘梁氏」的始祖。
或者「長春梁氏」?
「茶啊沖」一詞,登不得大雅之堂,梁挺聽說官府要給「茶啊沖」改名,就按着這音譯,雅稱「長春」。
長春,有四季長春的意思,聽起來很美,但梁挺看着外面漫天風雪,腹誹不已。
這鬼地方冬天如此之冷,若不是有棉衣和熱炕,誰待得下去,哪來的四季長春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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