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廂房內劉文靜兄弟倆正在用膳,菜色花樣繁多,劉五郎劉文起吃得津津有味,黃州酒肆的烹飪技術因為出現了「炒」,所以做出來的菜與別處菜色風味完全不同。
劉家家境算是不錯,所以平日裏也吃得起肉,可從沒吃過如此美味的肉食,豬肉、鴨肉、雞肉還有魚肉,都是聞所未聞的做法。
雖然都是一小碟一小碟送上來,但都被劉文起吃得精光,當然年輕人胃口好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但他也確實沒見過這麼多花樣的肉食。
什麼東坡肉、醬肘子、紅燒五花肉,什麼燒鴨、醉鴨、烤鵝,什麼燒雞、火腿、肉鬆,劉文起吃到後面開始緊張起來:「兄長,這一席要多少錢?」
「你覺着呢?」
「怎麼着都得三四貫錢吧?」
劉文靜探出右手,握拳之後伸出食指,對着弟弟晃了晃。
「十貫錢?!」
劉文起大驚失色,兄長給他接風洗塵,破費破費倒也情有可原,可未成想居然破費到了十貫錢吃頓飯的地步,那可就太奢侈了。
十貫錢,也就是一萬錢,晉時,重臣何曾生活奢侈,尤其對飲食特別講究,相傳這位曾經說過「日食萬錢,猶無下箸之處」,後人以其為生活奢侈的典型,結果...
「是一貫錢罷了。」劉文靜笑道,弟弟誤會實屬正常,任誰見着兩人面前滿滿的肉食,都會以為價值不菲,但這是在黃州西陽,所以有所不同。
「此處肉食如此便宜?」劉文起有些不可置信,雖然一貫錢一餐飯也不能說便宜,但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劉文靜示意弟弟繼續用膳:「物以稀為貴,黃州的養殖場多,雞鴨鵝豬都很便宜,所以酒肆的消費也就便宜了。」
他們家境還算富裕,所以能吃得起肉,但也知道天下間許多百姓十分困苦,一年到頭怕是吃不到多少肉,肉食做起來費柴費佐料,吃一頓好肉林林總總加起來的費用不低。
而黃州就不同了,因為家禽家畜養殖數量巨大的緣故,肉價很便宜,當然也沒便宜到人人每餐都能吃上肉,但比其他地方好得多,所以才養出虎林軍將士那種彪悍身材來。
眼見着吃得差不多,兩人言歸正傳,劉文起此次來黃州,是奔着經學大家劉焯劉士元來的,也就是來黃州求學,而隨行的那幾位家僕,則是經辦另一件事情。
正如方才劉文靜所說,黃州養殖場多,所以雞鴨鵝也很多,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東西也多了起來:羽絨。
把雞鴨鵝的羽絨收集起來,洗乾淨曬乾之後,填進衣物或者被褥里,可以起到很好的保暖效果,這種做法如今已流行開,導致平日不名一文的羽絨身價倍增。
用羽絨來禦寒的做法,據說在嶺表一帶並不罕見,但大規模用羽絨縫製禦寒衣物,這種做法為山南首創,前年爆發的周隋大戰,山南周軍就是用羽絨衣作為寒衣,從此廣為人知。
這年頭富貴人家的禦寒衣物,是以絲綿作為填充物,尋常人家根本消費不起,更別說家境貧寒的百姓,而自從羽絨廣泛用於禦寒之後,對於百姓來說可是一大福音。
雞鴨鵝的羽絨很容易就能取到,不過每隻家禽身上的羽絨,也就能取到幾兩,想要湊夠足以禦寒的羽絨,就需要好幾隻家禽,而要是用來填充一張被褥,其消耗量更是驚人。
所以價格便宜量又足的黃州羽絨,成了許多人的首選,這裏所說的黃州,其實包含了黃州總管府下轄各州,這些州郡都已經有規模不等的養殖場,所以羽絨的價格十分低廉。
其中又以黃州的羽絨產量最多,價格便宜的羽絨,讓尋常人家都能置辦暖和的過冬衣物和被褥,所以羽絨的買賣愈發火爆,是黃州除了布匹、書籍、茶葉、白瓷之外又一熱銷商品。
羽絨源於雞鴨鵝,分為雞絨、鴨絨、鵝絨三種,這三種羽絨的保暖效果有差別,而氣味也有差別。
雞和鴨因為葷素雜食,所以羽絨總有些腥騷味,鵝吃的是水草等素食,所以鵝絨沒有味道,是最好的羽絨,保暖效果最好但價格也更高。
一斤鵝絨的價格,至少是一斤鴨絨價格的兩到三倍,而鴨絨的價格,又比雞絨高些,所以三種羽絨有三種檔次的價格,豐儉由人。
能接受羽絨製品的富貴人家,自然是選用鵝絨;家境尚可的人家,可以選用經過暴曬等除臭措施的鴨絨;而稍有氣味的鴨絨、雞絨,則是家境拮据人家的首選。
即便衣物、被褥有淡淡的腥騷味,連帶着人身上也會沾上這種氣味,但尋常百姓哪裏會在乎,只要能有效禦寒保暖就好,沒那麼多講究。
更何況雞絨的價格極其低廉,只要在黃州或鄰近州郡任何一個工坊做事,工錢省吃儉用攢上一兩個月,就能買到足夠一家人用的雞絨,讓裁縫縫製衣物和被褥後安然過冬,又有誰會消費不起呢?
所以無論是雞絨、鴨絨、鵝絨,其需求量都在日益增長,當然也有人自己飼養家禽取羽絨,尤其以那些家大業大的世家大族為多。
其中以養鵝取絨為甚,但更多的人家沒有這種條件,養鵝得在水邊,與其花功夫飼養,還不如直接買來得划算。
眼見着秋天臨近,冬天也不會太遠,各地商販來到黃州收購羽絨,販賣到各地銷售,其獲利也很可觀,所以即便黃州及附近州郡的羽絨產量很大,但仍舊是供不應求。
俗話說得好,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鵝絨的價格最高,但容易和鴨絨混淆,所以有不法商販用鴨絨冒充鵝絨,昧着良心賺錢。
此次隨着劉文起來西陽的幾個家僕,是來西陽收購鵝絨帶回關中的,借着便利的匯兌業務,劉文靜已經提前收到貨款,在西陽城訂了大量鵝絨等待發運。
而他方才在碼頭等劉文起的時候,已經派了家僕去驗貨,防的就是被人用鴨絨頂替鵝絨以次充好,這可是劉家在西陽的第一筆大額買賣,劉文靜不敢掉以輕心。
劉文起聞言了興趣:「兄長,這鵝絨和鴨絨果真是真假難辨?」
「還是有差別的,看多了有經驗就能分清。」
「兄長,方才同船來巴口的人中有許多客商,有些也來收購鵝絨的,西陽果真有許多鵝?」
「你猜猜光是黃州的養殖場有多少只鵝?」
「呃,莫非一萬隻?」
「十萬起。」
「這麼多鵝!去哪裏找來草料餵鵝?」
「誰知道呢?不過黃州總管府各州郡都不缺湖泊河溝,想來是不缺場地和浮萍之類草料的吧。」
劉文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無法理解十萬隻鵝是何種場景,耳邊不由得想起了震耳欲聾的鵝叫聲:嘎嘎嘎嘎嘎!
尋常可見的鵝,其身上居然能有如此商機,劉文起愈發對黃州感興趣,他開始問題不斷:「兄長,西陽的書肆果真什麼書都有?」
「當然,一家一家逛,夠你逛上幾日了。」
「州學圖書館果真有通宵閱覽室?」
「當然,去晚了沒位置。」
「閱覽室果真有長明燈?」
「嗯。」
「劉士元授課很嚴厲麼?」
劉文靜聞言反問:「你覺得自己是榆木腦袋麼?」
「不是。」
「反正別讓劉士元覺得你是榆木腦袋就行。」
結完賬,劉文靜帶着弟弟離開,在隔壁房間用膳的家僕緊隨其後,一行人向着碼頭另一端的貨棧區走去,碼頭上有人在神采飛揚的說着什麼,引來旁人議論紛紛。
劉文靜走上去問道:「有勞,是何好消息讓大家如此高興?」
「這位兄台不知道麼?」
「鄙人孤陋寡聞。」
「嗨,你看我,這是剛到的消息。」那人拍了拍腦袋,笑眯眯的補充道:「官軍平定蜀地,隋國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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