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重逢,自當舉杯慶賀,宇文溫和鄭譯一別將近六年,雖然相互間沒有斷過聯繫,但在兩河口一別,如今是第一次見面。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幾輪酒下來,氣氛開始熱絡,宇文溫擺擺手,陪酒的小娘子退下,房中只剩他和鄭譯兩人。
「沛公在城中如何?」
「多虧邾公事前在尚書令那裏打了招呼,如今鄭某一家老小得以保全。」
「如今長安初定,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沛公世子頗有才幹,不知願意為朝廷效力?」
鄭譯聞言大喜:「犬子自然是願意的!」
「啊,是小弟記錯了,尚書令如今缺人,不知歸昌縣公有無報國之心?」
「有的,有的!」
鄭譯的長子鄭元璹、次子歸昌縣公鄭善願,如今算是有了着落,能為朝廷效力意味着至少不會被晾着,當然能有此待遇,缺不了宇文溫的操作。
「先前遞交的條陳,尚書令已經看過並準備實行,沛公的報國之心躍然紙上,不過呢,朝廷那邊的態度誰也說不準,所以沛公還得繼續努力啊。」
「自然,自然。」
「來,喝酒!」
鄭譯心中稍定,正所謂收錢辦事,他一向如此,而旁邊的這位老友亦是如此,為了保住鄭家上下,這段時間鄭通可是絞盡腦汁想辦法,只是一直沒有底。
周軍入城之後,他一直在奔走幫忙,以表明「為國效力」的忠心,但直到宇文溫來到長安,並且收了「意思意思」,鄭譯才確定先前的待遇不是緩兵之計。
作為天元皇帝宇文贇的幸臣,鄭譯和劉昉十分符合佞幸小人的稱呼,原先歷史裏宇文贇忽然生病,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這兩位就勾結楊堅偽造遺旨。
楊堅能夠第一時間卡位成功,繞過宗室藩王掌握禁軍,「沛、黃」功不可沒。
如果說楊堅是惡,那麼沛國公鄭譯還有黃國公劉昉就是最大的幫凶,沒有這兩位幫忙,楊堅沒能力捷足先登。
鄭譯和劉昉的所作所為,一如集團董事長的機要秘書隔絕內外,篡改董事長遺囑,直接將董事長家族的股權轉讓給另一位董事,導致集團易主。
這個時代的歷史軌跡出現偏差,但「沛、黃」的表現依舊給力,是為楊堅奪權的最大助力。
正常來說,周國收復失地後,此二人必須斬以儆效尤,不過劉昉在起事策應周軍入長安時已經身亡,而鄭譯也第一時間「反正」,這麼一來就有了說頭。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為了父親日後向朝廷的上奏中有這兩句,宇文溫可是花了許多口舌,畢竟招降納叛為重,當年漢高祖劉邦為了穩定人心,封仇人雍齒為候,所以鄭譯就是新的雍齒。
連鄭譯這種惡小人都能原諒、給機會「反正」,其他人呢?自然不在話下。
當然還有例外,擁護楊堅登基稱帝的李家、於家,必須血洗,這兩家的家主本是太祖宇文泰的佐命元從,卻在關鍵時刻投靠楊堅,甚至更進一步勸進。
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為了家族做出如此選擇,那麼如今也該認賭服輸,被斬草除根也怪不得誰!
鄭譯知道雍齒的故事,但過了一關還有一關,宇文亮可以不追究,可朝廷那邊的意思還不明確,萬一丞相尉遲迥要來個秋後算賬,那麼宇文亮未必肯接着保。
所以關鍵在於宇文溫,有宇文溫「活動」,那麼宇文亮必然願意繼續幫忙,那麼保全性命的幾率大很多,高官厚祿是不用想了,能安度餘生足矣。
「沛公,待得塵埃落定後,爵位能否保住還兩說,但官職大概也就是閒職,可曾想清楚了?」
「此是自然,想清楚了。」
「平日裏有何仇家?或者和誰人結怨?這些人日後免不得在丞相或者天子面前旁敲側擊。」
「仇家防不勝防,邾公的意思?」
「若得見天子,小弟自然會將沛公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事跡稟明。」
說到這裏,宇文溫不忘留補充:「至於丞相那邊,實不相瞞小弟並無把握,日後無論還都與否,沛公不可輕易前往京城,免得事突然,小弟想保都保不了。」
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外出保命是鄭譯所想,不過如今他的行蹤可由不得自己。
「沛公想不想到山南走走?江南景色,別有一番風味,就是多雨潮濕,也不知沛公住不住得慣。」
「住得慣,住得慣!」
話都說到這份上,鄭譯已經沒什麼疑慮了,宇文溫的人品值得信賴,既然說了要在天子面前提起,那就一定會提。
丞相尉遲迥那邊,宇文溫是說不上話的,尉遲迥真要算賬,那就只能說是天意如此,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鄭譯的眉頭總算是舒展開來。
「世事多變,待得朝廷收復失地,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沛公的親朋」
「自然以尚書令馬是瞻!」
話說到這份上,交易已經完成,多年的「合作夥伴」,有時候不需要把話說得太直白,鄭譯的年紀,和宇文溫之父宇文亮差不多,不過這對忘年交可謂是臭味相投:收費服務。
鄭譯拍拍手,樂師、歌姬、舞姬魚貫而入,歌舞開始,歡樂繼續。
今日宇文溫包下樂坊,定金是自掏腰包,不過方才便已退了回來,全部費用自然是老友全額承擔,這也是鄭譯的「意思意思」,宇文溫沒有再多收一文。
鄭譯有才無德,而且「才」也不是治國治軍之才,不過宇文溫無所謂,他一向自力更生,所以能拿到什麼工具就用什麼工具。
保鄭譯需要花費資源,不過實際上花得不多,收效卻是很好的,雖然鄭譯的名聲差,宇文溫出頭保下來會連帶着名聲有些下降,但依舊值得。
他要讓大家知道,邾國公不是有道德潔癖的人,誰有才能想要向上爬,儘管來投靠。
宇文溫要想辦法招納人才,可那些世家、門閥子弟或飽學之士未必看得上他,他也不會厚着臉皮上門「三顧茅廬」,因為世間的人才,並不僅限於此。
寒門或者百姓之中依舊有人才,這些人出身貧寒,多多少少都有些俗不可耐的「欲求」,一如秦漢之際盜嫂受金的陳平,只要有真才實學能為他所用,些許品行污點又算得了什麼?
為了所謂的名聲,把自己變成不粘鍋,結果高端人才不屑於顧,草莽英雄不敢投靠,高不成低不就,這要有多傻?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s 3.790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