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上月底遇刺的天元皇帝在名醫姚僧垣的精心治療下傷勢幾經反覆終於好轉,已能自己緩步行走,奉旨入宮侍疾的皇帝老丈人隋國公楊堅也總算能出宮回府。
某處樂坊雅間內,天元皇帝心腹內史上大夫、沛國公鄭譯正愜意的吃着小菜看着眼前歌妓表演,一旁一個年輕郎君正殷勤的幫他斟酒,這年輕郎君正是西陽郡公宇文溫,今日宴請沛國公鄭譯如此作態卻是有事相求。
「在下也不知招惹了誰流年不利,讓陛下諸多誤會,還請沛國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鄭譯愜意的抿了一口酒隨後似笑非笑地看着年紀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宇文溫說:「西陽郡公當真不知道是何故?」
廢話我當然知道,昏君想霸佔我夫人殺夫奪妻,只是後面認錯人了。
雖然不斷腹誹但宇文溫當然不可能說出來,只是陪着笑:「在下不過一閒散公爵,不曾領軍又無公務,想來是宦官吳哲之流為求聖恩不擇手段。」
眼見鄭譯眯着眼似乎是在聽着小曲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宇文溫又補了一句:
「在下夫人沒了蹤影估計是已落在賊人手裏,這都折騰大半月怕是沒了。」他起身行了個禮,「人都沒了這日子還是得過下去...在下不過一閒人只想着衣食無憂,不敢有其他念頭。」
聽得宇文溫如此說鄭譯方才睜開眼,又抿了一口酒沉吟着:「只是如今陛下心情煩躁...」
宇文溫拍拍手,一個僕人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將個盒子恭敬的交給宇文溫隨後退了出去,宇文溫將盒子打開呈到鄭譯面前:
「區區薄禮,還請沛國公笑納。」
鄭譯看着盒子裏的東西眼睛一亮,裏面放滿了金銀首飾,最顯眼的是幾串琉璃手鍊,他接過盒子將其中一串琉璃手鍊拿起就着窗戶漏下的陽光看去,只見一粒粒渾圓的琉璃珠子晶瑩剔透在光照下閃爍着耀眼的光彩。
「莫非是最近市面上偶爾出現的琉璃手鍊?」
「正是,在下前幾日偶然在西域番商處購得,國公還請笑納。」
看着喜笑顏開的鄭譯宇文溫不再多話,心中浮現出他的相關資料來:
鄭譯出身滎陽鄭氏,有學問通音律,從小就和北周奠基者宇文泰的兒子們(也就是先帝宇文邕和他幾個兄弟)玩耍,算是皇室近臣。
鄭譯字正義,但一點也不正義,當今天元皇帝還是太子時便和他十分親近,其人又會逢迎拍馬於是當太子即位後地位水漲船高成為皇帝心腹之一,其人貪財是非不分,為了權勢財富不擇手段貪贓枉法,待得老主人天元皇帝駕崩瞬間就投靠老同學、新主人隋國公楊堅助其篡權。
愛不釋手的將盒子蓋上,鄭譯摸摸頜下長須:「郡公是否想過外放州郡?」
「國公誤會了,州郡哪裏比得上繁花似錦的長安逍遙快活,在下還請國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莫要讓宵小成日裏詆毀。」
「包在老夫身上!」鄭譯聞言點點頭喜笑顏開,若是宇文溫想外放州郡他不是辦不到,只是就憑眼前這些財物還不值得出頭,若只是在天子面前美言幾句幫說說話倒是舉手之勞。
看着滿臉賠笑的宇文溫他心中鄙夷:都被皇帝惦記上了還留戀京城繁華不想着外出避禍,當真是酒囊飯袋!若是你夫人找着了那就聽天由命吧!
酒飽飯足後宇文溫恭送鄭譯離開,目送車隊走遠他領着心腹僕人宇文十五離開,一路上七拐八拐確認沒有跟蹤後便來到城南。
「昏君病情果然好轉,郡公如今還坐得穩麼?」鳴翠面露譏諷的看着宇文溫說道,「事情毫無進展,莫非郡公連日裏只顧着和夫人顛鸞倒鳳卻渾然不顧累卵之危?」
那晚宇文溫和她「友好協商」後要了一處隱秘的院子,鳴翠心思縝密隨後就想得通透:這西陽郡公肯定是將對外聲稱不見的夫人尉遲氏藏在了那裏。
「姑娘是否通曉易容術?」
聽着鳴翠那帶着諷刺的話宇文溫毫不在意,他意已決只是在邁出第一步前要確定清楚自己夥伴的底細,畢竟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他首先要弄清楚鳴翠之前是如何識破自己易容的,一來是好奇,二來是吸取教訓免得往後行事之時穿幫,自己半路出家的易容術說白了就是簡單改變面部特徵,讓人一眼看去沒辦法和原本容貌聯繫在一起。
那晚行刺後再見面天元皇帝宇文贇和天元大皇后楊麗華都沒認出自己說明還是有效果的,怎麼這位就看破了呢?
「郡公充其量是讓人認不出原本面貌,真要做到換張臉當面讓人看不出破綻怕是天下難有人能做到。」
「奴家精通音律又善於察顏觀色,數次接觸發現那談價之人面容有異,而自從見過郡公後發現眼神、說話語氣與其類似故而有此一猜。」
眼見宇文溫半信半疑她隨即一笑:「最大破綻之處是郡公緊張時左手會無意識握緊,右耳會動,這虧得是奴家看出來了,要是萬一...」
宇文溫聞言驚出一身冷汗,他作為穿越者是按自己的習性審視易容後有沒有破綻,未曾想着身軀原主人有這樣的小毛病。
古人果然小覷不得!
乾咳數聲掩飾尷尬後他拿出一件東西交到對方手上,鳴翠拿在手中發現是個一個玉佩,大小形狀與尋常的玉佩無異只是厚了些
掂了掂感覺有些份量只是不知道有何用處,宇文溫將其拿過來後對着牆壁示意她認真看:「先擰一下這裏,然後...」
「噗嗤」一聲輕響,玉佩一端忽然寒光一閃只見對面兩三米外的牆壁上扎着幾根銀針。
「這是?」鳴翠眼前一亮。
「還有這個。」宇文溫拿出一個圓筒交給鳴翠,大小也是剛好一隻手握着在掌中,讓她將圓筒一端對着牆壁:「先這樣,然後...」
鳴翠照做後只聽「噗嗤」一聲響,圓筒中寒光閃過只見對面牆上插着許多銀針,覆蓋範圍有一個簸箕那麼大。
「這兩個東西用一次就作廢每個都花了本公十來貫,如今是試給你看到時用的可是針頭淬毒的,有這東西在手什麼大內高手怕是不值一提。」
鳴翠拿着這兩個東西仔細打量着面露喜色:「郡公果然門路多,也不知這兩個叫做什麼?」
「那個圓筒叫做暴雨梨花針,另一個就隨便你怎麼叫了。」宇文溫說完停頓片刻話鋒一轉,「東西呢?」
只見鳴翠起身從書架上拿來一個盒子,打開後從中拿出一串串琉璃飾品來,其中的手鍊與方才宇文溫送給鄭譯的款式相近。
這段時間宇文溫打發林有地和另外三個『算盤珠』出城去弄來些河沙,自己貓在府里折騰玻璃,數天後卻鼓搞出了有顏色的玻璃,索性當做琉璃用模具『批量』做了一批『琉璃珠』。
因為鳴翠樂坊見多了姑娘們打扮用的首飾便交給她做後期處理,再利用她的渠道拿到世面上出售,所得收入四六開。
如今市面上也有琉璃飾品出售,只是像如今宇文溫手上這些品質純淨的比較少見,他也不奢望賺大錢,至少要填上這一個月來的些許虧空,畢竟為了買房、買奴僕、點科技樹還有各類開銷可花了不少錢。
「郡公到是好手段,也不知從何處弄來這麼多上品琉璃珠。」
「本公說的是讓姑娘做的那串項鍊...」
鳴翠微微一笑拿出個錦囊,從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串漂亮的琉璃項鍊來,那項鍊由許多大小一致的紫色琉璃珠用金線串成,墜子則是一個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
「郡公對夫人可是一往情深,讓奴家羨慕得緊。」
宇文溫接過項鍊仔細的打量了一會滿意的放入錦囊收在懷中,收起笑容正色道:「先前所說之事姑娘可是想清楚了?」
見鳴翠鄭重的點點頭,宇文溫抿了一口茶說道:「皇帝如今躲在宮裏養病,本公在宮中毫無根基確實無法將你再送進去。」
「不過本公有一計可讓姑娘見到昏君,只是姑娘可曾想好之後如何面對麼?」
眼見對方咬牙點頭面露決絕,宇文溫有些不忍:「相信本公,那昏君也就只能捱個一兩月,姑娘何苦親自...」
「奴家已非清白之身,如今年紀見長在樂坊里也沒幾年好待,與其如同風中殘燭般苟延殘喘度過餘生還不如拼死一搏。」
「昏君無道害得奴家家破人亡,如今哪怕只有一絲機會都要一試。」
「既如此在這之前,姑娘須得幫本公個忙,本公要無色一名死士不知姑娘可有人選?」
鳴翠聞言頗為意外,她看了看宇文溫緩緩說道:「會否打草驚蛇,影響刺殺昏君?」
見宇文溫肯定的說不會,她思索片刻回答說有,但是要其說明倒底所謂何事。
「奴家與那人有糾葛,但奴家須知道為何讓他去死,不是為了說服他而是要說服自己讓他去死。」
宇文溫聞言看向鳴翠而對方也不躲不避和他對視,兩人如此這般對視許久後宇文溫開口說道:「既如此,本公就不隱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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