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亥時初(晚上九點多),忽然有人悄門,門房裏一問竟是安老爺趕到了驚得開門來迎,一邊讓讓報與大郎君。還是安老爺緊着吩咐了一聲不要驚動孩子們。
安真酉與阮氏倒是還沒睡,也只着了中衣在房裏說話,聽了稟報趕緊穿上衣服來迎,見了老父連忙行禮:「爹怎麼這麼晚趕回來?」
安老爺趕了一天路也實是倦怠了,在正房坐下歇了才笑道:「你信上說大郎要下場試試,我算着日子想趕在秋闈之前到,不想路上還是耽擱了,這幾天緊趕慢趕,總算明天能送一送他入場。」
說完自己感慨:「現在真是太平世道,我們趕到城門時已經過了戌時五刻,還在可惜差一點點就能進城了,卻不想京都的城門現在竟整夜都不關的。」
京都早年的規矩是寅時五刻(早四點十五)開城門,戌時五刻(晚八點十五)關城門的。
安真酉笑道:「陛下聖明,現在四海昇平,京都防守又嚴,今夏就開了宵禁,說是一直到過了中秋,爹你晚上去東西市轉轉,熱鬧着呢。」
安老爺也笑,太平世道他們正經生意才好做,今上聖明,吏治也不敗壞,年年往返販貨該打點的打點到,生意並不難做。
父子倆又說了幾句,定了明天安老爺去送孫子進場,安真酉就帶着妻子告退了。
阮氏問丈夫:「大郎那事兒,要不要跟爹說一聲?」
安真酉想了想:「不着急,大郎年紀到了,是該議一門親事,這事兒我得跟爹好好商量商量,回頭你也多走動走動,留意一下哪家有合適的。」
阮氏詫異:「你先前不是說你有位同僚家的女兒不錯?」作客時既然特意讓女兒出來拜見,言語裏也隱約有結親的意思。
安真酉搖頭哂笑:「他攀了高枝兒了,哪還會記得這。」
原安家也不是非他家不可,安真酉心疼兒子的時候還想喬娘子要是不錯也能趁了兒子的意呢,結果轉頭反被人家拋在腦後,這事……還真沒法說誰對誰錯,半斤對八兩吧,都是為了孩子。
阮氏寬解他:「孩子們沒有緣分,別為這個傷了和氣。前陣子空出來那個員外郎的位置怎麼說?」
安真酉更無奈了:「趙主簿不知怎麼拜進了成王門下……」
成王是皇帝的親兄弟,與瑞王一樣特旨留京,但與瑞王名聲荒唐不同,成王素有賢王之稱,門下從者甚多。
朝中有人好做官啊,安真酉貢士出身,才不驚人卻也有真材實料,不上不下的,不值當的別人主動招攬,自己又舍不下臉去諂媚。
好在安家在京都的生意有安國公家的乾股,好歹有些庇護,不至於讓人擠得連這個主簿的位置也守不住。
說起來安國公家這幾年也不大好,早先世子在的時候還不錯,當年安家輕易打點下這個職位也有安國公府的面子,但好景不長,沒兩年世子去了,只留下個幼子,老國公受此打擊一直臥病在床,幸而還有聖眷,小世子一直在弘文館讀書。
這幾年國公府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安家跟國公府幾十年來往,這時候就是艱難些也不好改換門庭,只希望過幾年小世子長成了,承襲爵位領了差事,他們也好有個庇護。
夫妻倆都不是心胸狹窄的,各自安慰了對方,才歇了去。
安明仁累得狠了,這一覺竟睡得很沉,但心裏掛着事還是不等叫就早早醒了。在正房看見祖父都懵了,好一會兒才連忙行禮,問候祖父。
為了防止舞弊,三場都是要換考房的,進場也要重新搜檢,沒有時間多話,應考的東西阮氏早已備好,不敢讓兒子喝多了水,早飯備的包子,安明仁經了一回知道辛苦,一氣吃了四個包子喝了碗粥,才辭別父母跟祖父出發了。
那麼大的包子,安真酉夫妻送他走了還直笑,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老話兒一點兒也不假。
見人順利進了場安老爺才回來,男孩兒們都去上學了,四娘和六娘起的晚也知道祖父回來了,齊齊守在東院二門門口,安老爺一進門就被撲了個滿懷。
「阿爺!」
四娘嫉妒地瞪了眼六娘,她大了,阮氏不許她這樣撒嬌,規規矩矩地道了萬福:「阿爺路上辛苦了。」
安老爺年近六旬,身體雖然硬朗,也抱不動六歲的小孫女了——何況六娘真真不算苗條。
只摟了孫女笑:「你這丫頭,差點把阿爺撞倒。」
又對四娘點頭:「繡兒長高了,越來越好看了。」
四娘立刻就高興了,阿爺誇了她呢。
六娘才不關心這個:「阿爺我們什麼時候再上街聽曲兒?」
安老爺喜歡帶孫女出去逛,鬧市的茶樓飯館可不像安家的茶坊那麼清靜,有說書的有唱曲的,外面挑擔的貨郎,挽着籃子沿街售賣的小娘,生活的氣息撲面而來,格外真實有趣,六娘最喜歡這個了,感覺像一幅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圖》,而自己也在畫裏。
安老爺笑得不行,故意責備:「你這丫頭,就知道玩兒。」
「去不去嘛去不去嘛!」安老爺寵溺孫女,六娘根本不怕他,起勁兒歪纏。
安老爺又是笑:「去去去,阿爺下次去一定帶了你。」
四娘臉紅,揪着他的袖子扭捏道:「阿爺能不能跟娘說說,也帶着我……」
「都去、都去。」被孫女圍着哄得開心的安老爺可顧不得長媳那些規矩了。
攜了倆孫女回屋,安老爺又把給孫女的禮物擺開,有今年正流行的幾可亂真的紗花,也有新的料子,兩個小姑娘更是歡快了。
安老爺的歸家讓家裏的氣氛都變了。
然而只高興了一天,第二日竟下起了雨,闔家都為考場裏的安明仁憂心起來,雖然預備了防雨的東西,可這天氣也不好受啊,還不知道號房的情況怎麼樣,年年都有倒霉的分到漏雨漏風的地方。
十四日接了安明仁回來,果然不大好,前陣子糟蹋得狠了,哪裏是幾日能養回來的,偏趕上天氣忽熱忽冷的,前一場受了悶熱,這一場又受了涼,回來就有些輕燒還有腹瀉。
請了大夫來看,煎了藥服下,安明仁才臉上燒紅的躺下,全家都憂心。
安老爺與兩個兒子商議半晌,安真酉問了兒子這兩場考得如何,見兒子面露慚愧,與阮氏對了個眼色,沒有再多問。
夜裏安明仁瀉了兩回就慢慢止住了,後半夜燒總算退了,一家人才放了半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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