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光年 第四章視覺所引發的悲憫

    [[[cp|w:210|h:140|a:c|u:http://file1.qidian.com/chapters/20159/1/3302648635767238602539176804692.jpg]]]短訊的內容很簡潔：

    晚上不回來吃飯嗎？

    在18:45，也就是在夕陽的手機收到這條短訊的兩分鐘後，似乎是她本人回復了一條信息：

    學校有事。

    晚自修放學後，我會先來理髮店找你。

    勿念，一切安好。

    「理髮店？！」

    從這幾句話上分析，得到的答案令我焦慮到無法自已。

    夕陽的媽媽，好像是開了一家理髮店吧。

    而且，我今晚還必須趕過去……

    可我根本不清楚它在什麼地方啊！！！

    絕對不可以直接去問她的媽媽，那樣會顯得過於異常。

    那就只能先在理髮店比較集中的那幾條街上找找了……

    可是這樣一來，長此以往，肯定會被看出破綻，因而必須要扯出「突然失憶」一類的情況來應付過去嗎？

    如果想那樣子的話，最好趁早，但儘量還是不要，因為這樣會埋下太多隱患。

    「最好暫時保留這個方案，作為遮掩不下去的時候用出的殺手鐧吧……」我深深地嘆了口氣，這般想到。

    如今，有一件事情我迫切地想要知曉。

    那就是原來的我——許星夜的身體，究竟被送到了哪裏？

    有沒有可能……已經因為搶救無效而死掉了？！

    那個名字叫夕陽的女孩又是否還好？

    這些情況，我一日沒有明了，就一日不能放下心底的恐慌。

    害怕會出現萬一，這是當時我心中唯一的念想。

    此時，我將目光聚集在了夕陽書包里放着的那張便條上：

    9:23，是張秀玲老師上的地理。

    洋流交錯的軌跡，像是東側樓下盛開的野菊。

    11:30，中午感覺很飽。

    課間大媽分了好多點心給我，挺開心，所以不想吃飯。

    16:09，小雨灑下，雖是秋分，但氣候漸涼。

    窗外凝結的冰花很美。

    今晚，會是一個靜謐之夜。

    就像是從東京晴空塔上眺望到的夜景，是神秘與曖.昧的味道……

    17:48，在西側樓底，我看見了失魂落魄的小貓。

    那落下的雨點很美，是悲傷的光影。

    18:27，晴明醫院、康乃馨、康復、祝福的花語。

    文字在便條的中央戛然而止，她只寫下了這些語句。

    「果然，是夕陽把我送到校醫室來的嗎……」

    想到這裏，我的眼眶有些濕潤，竟是流淚了。

    「謝……謝謝……」

    哪怕對着空氣嗚咽着說出這樣的話語，也無法表達出我心中對她的感激。

    除去家人之外，很少有人對我流露出真正的關心，我這樣的人，原本註定就是要忍受悲憫的吧……

    伸出手抹去了眼角的淚跡，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言語。

    她好溫柔，真的，就像是太陽一樣。

    是我的太陽……

    像我這般長期徘徊於孤獨中的人，才會明白一個並非親友，卻又關心自己的人有多麼難得。

    她看到了我的痛苦和哀傷！

    哪怕她什麼也不說，只是在我心中微笑着聽我講述，恍惚間幾句依稀可感的安慰，便足以令我感動到想要落淚了……

    那並不是居高臨下的施捨，就像尼採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借主人公之口自詡為萬物的光源一樣，光熱無窮，只是給予而不求索得。

    在看完了那幾段文字之後，我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地喜歡上她了……

    無關情愛，只是這種家人一般的溫暖，給我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象。

    記憶中，兒時，母親也曾給過我這樣的感覺。

    可是隨着年齡的增長，她愈發蒼老了，繁忙的工作也快要使她透不過氣來。

    母親開始變得容易煩躁。

    她愛我更多是出於責任，而少有那種包容的溫暖了……

    父母是無法理解我的，他們只是在渴望着常規而已。

    人一旦漸老，就會追求風平浪靜晚年，希望什麼大事都不要發生，就這樣輕飄飄地過去。

    我無法幫到任何我身邊的人，也無法給予誰以安慰。

    他們並不是孤獨的，只是沉迷在了物質的世界裏，整天討論着某某遊戲，或者小說要從哪本看起。

    像我這個年齡的少年，是最喜歡像猴子一樣大呼小叫的，隨意對着某人罵罵咧咧地甩幾句髒話，就好像顯得自己威風凜凜。

    他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口中提及的理想，也只是停留在高談闊論中而已……

    等到未來，到那需要獨立承擔責任的那個時期，他們會為往日的自己而感到悲傷。

    而我現在，已經為自己感到了悲憫……

    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逆流的人群，那一張張模糊的臉孔，令我在覺察到的時間，突兀地感受到了忘卻。

    終有一天，所有人都會成為過客，那繁華亦將化為過往。

    人如果沒有信仰，就不會出於崇高的愛而約束自己，那顆空蕩的心就會因孤獨而悲憫了。

    也有不曾因此而悲憫的人，他們全身心地沖入到了現實的潮流中去，全憑心裏的習慣、感覺來操縱自己。

    人們所愛的，始終不會是全然平凡的人。

    歌手、作家、演員、詩人……

    他們因何而備受親睞、憧憬？

    是因為才能，超出平凡的才能。

    所謂的偶像，便是指一些擁有着某種令人鍾情的才能之人。

    也許他們相貌平平，也許他們就在你身邊。

    而人的外表，往往會將這種特質放大，使人們對其有了更加熱切的期許。

    假如你未曾見過一個人，可深沉地喜愛着他的某一個特性，視其為自己心目當中的偶像，便會因由這熱愛，自然而然地在腦海中將他修飾得愈發完美。

    二人初次見面，你可能會發現你的偶像是一個看起來呆頭呆腦、面目可憎的「俗物」，會感到自己的心意受到了背叛，滿心失望之下，於心中怒罵：「你怎麼能是這樣！！！在我心裏，你明明是完美的……」

    正是因為人性的並不純粹，他們喜歡上了某個人的某個方面，就會不自覺地將這份朦朧的喜愛擴大。

    到最後，他們竟全然忘記了自己最初所愛的究竟是那個人的什麼了……

    這是視覺動物的本性，也是於某個時期無法迴避的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