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四二團每一個施救的戰士都振奮了,他們迅速抄起手裏的工具,甚至有人的手指早已在搬動土、泥、木頭時被磨的鮮血淋漓,再一次伸出帶着鮮血的手去搬。
搬動中小心翼翼,他們怕給自己的團長造成二次傷害。
夏天和屈磊兩個人,誰也不清楚到底是誰扯着誰,總之拉着扯着扶着,兩個人到了近前。
「葉伯煊!葉伯煊!」重複叫着名字,夏天急切叫着,趴到有可能救出葉伯煊的廢墟里。
葉伯煊在地下室里,無力地靠在牆的一側,在黑暗中無奈地自語:「別用手去扒……」找錯了位置,我在這……
正如葉伯煊所猜的那般,夏天口中念着葉伯煊的名字,手下更是不停,搏時間。先是拇指被刺破流血,接着是用手指去摳……
誰都不敢再用大型器械去推、去鏟,只能用人力一點兒一點兒活生生地扒開廢墟。扒得越深,越能感受到激動的血流在沸騰,因為偶爾能聽到廢墟里的聲音。
半個小時過去了,四十五分鐘過去了,夏天手指的鮮血浸染進泥土裏,留在了這個叫做唐莊的城市中。
慢慢的,指甲脫落三個,十指連心,那種錐子扎進心裏,五感全部被痛感代替,她卻顧不得。
任由滿臉全是淚水和汗水,她要用自己的一切努力,去祈求老天幫幫她,幫她還有一個家,讓葉伯煊回到她身旁。
沒有人注意到夏天那張臉上露出了的表情,每一個人都在集中注意力奮力挖掘,苦苦守候、拼勁全身力氣的夏天,早已啞了嗓子,沒了眼淚,可老天卻慢慢飄起了小雨……
裴兵忽然說:「我一直覺得你們不合適。」
葉伯煊嗤笑了一聲:「我們兩口子的事兒,跟你有什麼關係!」
裴兵很平靜,就像朋友之間的交心般談話:
「你們那個圈兒子的男人。不要說我也是一份子,我沒在那裏長大,很小就被送到了老家。
你們都自大,很少設身處地的去為別人着想。
在你們眼裏。很簡單根本不需要考慮的事兒,可對普通人家的孩子卻是很難。
你們嘴上不說,骨子裏有高高在上的感覺。見識多了,眼界自然開闊,會嗤笑別人的小題大做。
你也別不承認。所以我覺得你和夏天不合適。你們沒結婚之前。就夏天她奶奶生病住院管我借錢那次就是例子。
你好心給他們弄京都來了,卻忘了他們到這之後會有很大的花銷。甚至會因為那錢拮据一輩子。
即便老人住院你幫忙了,可其他人呢?吃什么喝什麼?什麼心理?你真的都顧慮到了嗎?你理所當然的就覺得一切有你。
環境不同處境不同,那些在你眼裏不值得討論一次的事兒,卻是能難倒夏天一家的大事。
這就是我說的,相差太多,自然不能設身處地去為別人考慮,因為有很多所謂的小事兒出現時,你根本沒辦法代入進那種犯難中,怎麼可能沒有衝突?」
葉伯煊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很難堪。聲音卻是波瀾不驚:
「你想表達什麼?」
裴兵忽然笑了笑:
「彼此有感情就多珍惜吧……
未來太遠了,山盟海誓過着過着難免會變,如果有一天那些瑣事煩到你了,就想想夏天今天在外面絕望的哭喊聲。
多替她想想,多對她好,不丟人、不過分……」
釋然了,他一直認為自己錯過夏天在於時間,今天終於知道葉伯煊勝於得到了夏天的感情。
春已走,花已落,他除了折磨自己的那一點點少許的嫉妒。就剩下看着她幸福了。
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找到甘心情願去付出對待的那個人。
我有我的痛,我有我的夢,自由自在放過自己,不再迷戀。
裴兵本以為葉伯煊會炸毛。不說和他在這個環境中大打出手吧,至少會嘲諷他幾句,葉伯煊這個人的佔有欲,龜毛起來從不含糊。
可葉伯煊卻選擇了沉默……
外面伴着雨摳着泥和木頭方子的夏天,終究忙活的是一場空……
一營長劉行天兩手使勁擼了下臉上的雨水,特媽的。這人誰啊!
一名小戰士急切地問着那名逃犯:「我們團長和裴幹事呢?」
醫務人員上前一步用手探了探鼻息,搖了搖頭,給出了結論:「沒有救治的必要了。搶救不回來。」
屈磊半跪在逃犯的身邊,軍帽早已被雨水淋透了,搖晃着逃犯的肩膀喊道:「說!我們團長的準確位置!指給我看!」
在逃犯奄奄一息,渙散的雙眼終於在搖晃中睜開。
夏天說:「我求求你,指給我。求求你」……
然而那人只是在抬起胳膊的剎那泄了氣,沒了聲息。
一個都不能少!
一個都不能跑!
葉伯煊的命令聲似乎還在耳邊。
挖出逃犯,所有站立在廢墟里的戰士們,也終於明白了他們的團長是因為什麼被埋在了廢墟里。
夏天目空一切,癱坐在地上。
不知道是誰忽然小聲說了一句:「也許咱團長被砸昏迷了?」說完就放聲大喊:「裴幹事!裴幹事!」
劉行天上前就給了那小戰士一腳:「放屁!你才被砸昏了呢!」
小戰士一噎,停下了在嗓子眼的呼叫聲。他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不吉利的話。
劉行天又給了小戰士一腳:「停下來想屁呢!給老子大聲喊!」
夏天眨動了下雙眼,扯着已經干啞艱澀的嗓音,隨着雨、伴着風,悽厲的叫道:「裴兵!裴兵!」
在地下室里正跟葉伯煊保持沉默的裴兵,在此時,在這樣的環境裏,忽然聽到了夏天喊他的名字,瞬間眼睛濕潤了。
值了!裴兵覺得自己的心很潮濕,酸澀得厲害,酸澀的不止一人。
葉伯煊聽到夏天換了名字叫,心裏也酸澀了,只是他是酸大過於澀。
……
夏天對自己說,從頭再來。她最先走出失望中,順手拿着別人放在地上的鐵鍬,單薄的背影,瘦削的胳膊,揮舞了起來。
那個囚犯都能活着,葉伯煊和裴兵一定在不遠處等着她,普通人都活着,葉伯煊和裴兵沒有道理不在……
地下室里的葉伯煊劃開了最後一根火柴,沒有點煙,而是在火柴燃動幾秒的亮光中,尋找出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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