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穿出雲層,開始降低高度。
李彤小聲嘟嚷着:「媽呀,耳朵好難受!」
葉伯亭白了一眼李彤,嫌她少見多怪,嫌棄李彤抓不住重點:「你咽幾口吐沫,一會兒就好了。你心裏想像着下飛機進唐莊的情景,哪還有心思怕這事兒啊。」
葉伯亭走着夏天踏過的心理路程,開始瞎琢磨開了。患者多了她不怕,可要與那麼多死屍打交道……
葉伯亭越想越肝顫。
李彤撓了撓腦袋:「不知道你和夏大俠怎麼那麼愛瞎想,有啥可尋思的呢?你們好奇怪。」
而那個從後世而來,有事實為依據,以想像為準繩的夏天,卻度過了哆嗦亂顫的階段。
她開始逐漸給自己建立強大的心理。她就想明白一件事兒,來都來了,總要做多幫助別人的事情,才不枉費她走這一遭。
人們需要救治,她得鎮定。
新聞更需要搶時間,她必須讓自己掌握的第一手資料傳達出去,才能讓外面的人快速獲知這裏的一切。
害怕這詞,在此時此刻毫無意義。她頭上的紅帽徽象徵着她不可以在百姓面前退縮,她肩膀上扛着兩樣職責。
夏天探頭望向窗外,臉緊緊地貼在那小小的窗戶上,陰沉的天空下,那座破碎的等待着營救的城市就在眼前。
到了,真的到了……
夏天打開斜跨的隨身工作包,掏出紙和筆,不顧飛機正在下降的頭腦昏沉感,快速的寫道:
「它被漫天迷霧籠罩。石灰、黃土、煤屑、煙塵,以及一座城市毀滅時所產生的死亡物質。混合成了灰色的霧。
那濃極了的霧氣瀰漫着,漂游着,一片片,一縷縷,一絮絮地升起,像緩緩地懸浮於空中的帷幔,無力地籠罩着這片廢墟。籠罩着這座空寂無聲的末日之城——唐莊。」
從出發到飛行的兩個多時辰里。夏天始終把自己隱藏在恐懼中,在與自己的心理做着抗爭,飛機快要降落了。她忽然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兒沒來得及提醒。
「院長!院長!秦老師?」
聽到夏天喊叫的人都看着夏天的方向,包括有暈機狀況的李彤和開始惴惴不安的葉伯亭。
秦院長點頭示意夏天說,大聲說。夏天索性就代勞道:
「同志們,我查過這方面的資料。一般大震過後餘震不斷。甚至餘震等級指數也很高,請大家進入廢墟救助別人的同時。千萬注意自己安全。」
秦院長點了點頭。
夏天不放心葉伯亭和李彤,非常認真地再次抓住倆人的手重複:「你們千萬往心裏去,千萬千萬。」
沒有時間去講述餘震的可怕,她只能用着加重語氣來提醒。
夏天本以為下了飛機進入唐莊市區後。才會開始忙碌、救助,卻沒有想到……
一鑽出機艙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但較之幽閉的內艙。夏天還是覺得長出一口清涼,她扶正自己的軍帽。視線剛剛接觸光亮時,整個人有些眩暈。
夏天趕緊站穩,調整了一下呼吸。
這裏的空氣乾燥,並瀰漫着一股土腥的氣息。
葉伯亭已經很專業地戴上了醫用口罩。
李彤見狀也趕忙去掏。
狹小的唐莊機場不停歇地吞吐着救援飛機。飛機降落的嘈雜聲不斷。
不遠處,屬於唐莊醫療分隊、現臨時組成的機場駐地的衛生隊,已經搭起了一座座防震帳篷。
夏天感到不解,為什麼不去市區救人,都跟這幹嘛呢?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看着。
當夏天這一批醫療兵齊步向外走出沒多遠時,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那條連接市區與機場的不足十公里的公路上,人們如潮湧般向機場湧來,形成了規模空前的大逃亡。
慌亂,恐慌。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幾乎所有周邊的災民,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機場。
也許他們認為,被飛機帶走,帶出這個可怕的城市,他們才能活得長久。
大家毫不懷疑,機場會是個救死扶傷的場所,是由死轉生的希望所在。
凡是能動的人,都不顧一切地向這裏潰散着。
拄着樹棍的、互相攙扶的、**着身體的、光着腳的。
有些傷重的人員,他們其實已經到了無法行走的程度,卻還是抓着塊石頭,一步一步往前挪着、一點兒一點兒往前爬着……
十公里的路,是啊,只是十公里,這條路就已經變成了混亂不堪、血跡斑斑的求生之路。
葉伯亭雙手捂住口罩,她怕自己驚叫出來。
李彤的感嘆句「哎呀媽呀」,聲音壓抑、悲涼。
夏天眼中含淚,捏緊拳頭,望着那些被攔住的需要救治的人們。
機場的保衛人員,為保證飛機的正常起降,不得不防止跑道被災民沖入。他們手拉着手攔截着,用着自己的身軀在給逃亡人泄着憤。
打吧,打也不能放你們過去。保證秩序的穩定,是他們唯一能夠幫這所城市的能力了。讓外面的人儘快順利着陸,這個城市才有希望。
想要坐飛機逃生的人們,哀嚎着,咒罵着,痛哭着。只有傷重者才被允許進入那座小小的、用帳篷和葦席臨時搭建的醫院。
「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我家全沒了,沒了,只剩他了。」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跪地不起,指着旁邊腿受重傷的小伙子語無倫次。
「大娘,他的傷不重,還沒到進帳篷的級別。」是相對不重,因為「不重」,就要把機會給更重的人。
秦院長早已經跟當地的同志站在了一起,她一邊聽着當地衛生隊的同志介紹情況,一邊鑽進帳篷,觀察收容的傷員的傷勢。
看了幾個不禁眉頭緊皺,連聲道:
「這可不行,這些人傷得太重了,必須馬上輸血進行手術,有的還需要截肢。
我帶來的人只能急救,治療必須到專業的醫院才能進行,還是快拉他們去市區的大醫院吧。」
附近圍着的醫護人員也都頻頻點頭,意思是到了醫院我們接手。
然而機場衛生隊的醫生聽到此話,心理終於到達了崩潰點,一個男醫生哭到不能自已地說道:
「同志,我們派了救護車跑了一趟了。醫院?醫院…醫院平了!整個唐莊都平了,夷為平地了!不存在了!沒了!你明白嗎?明白嗎!我們唐莊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怎麼救啊,我對不起他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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