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蛇山里,白沚心頭一動,恍若感覺到了什麼與自己牽連的事情,但具體事宜難有所感,只是看向北方,那裏會有自己的什麼?
白沚沒有深究,他向來不是一個執着的人。
如今他已是中境界的神靈了,堪比化形大妖的境界。兩百餘年積累,信徒遍及方圓千里不止,盧玉堂的那一柱香成了他破關的關鍵,二品大官身負皇朝氣運一言一行皆含人運大勢,他那一柱香比萬柱香都要金貴。
故而,神靈遇得過路官員,皆敬禮以待,甚至親身相迎一路相送,所求的就是進廟拜香。
但五品之上的官員大多知曉這些,絕不會輕易去上香,因為這也關乎到他們自己的官運鴻圖,若遇一個神便拜一個神,那豈不是要被分光了自己身上的大晉氣運,一不小心就會遭殃罰官下獄。
白沚因這一線加持皇朝氣運的香火得而晉升,修成神道陽神境界,凝聚神明敕令,掌神權柄。
如今在萬蛇山里,白沚堪比一位化形大妖,但出了這萬蛇山,實力就會遞減,離祁南州越遠,實力越弱,這是所有香火神靈的共性,也是他們的限制,不能遠離受供的香火之地。
白沚讓盧玉堂每隔換代之際都要去拜他的龍衣靈體,是為引明。
若他真有朝一日使用了這渡劫替身秘術,將會在盧氏祠堂下的地宮裏,那副水潭旁的棺材中再獲生機。
只是,偷生渡死,違逆陰陽,背離輪迴,限制頗多。那時他本算已死,若要再活,需有人之生氣為引,更要有能喚醒本我意識的氣息,比如那塊送給盧氏的白玉鱗,就是他自己身上的蛻鱗。
所以,就算盧玉堂不說,他也會暗中庇護盧氏傳承下去。
雖然白沚尚未化形,妖修道行頗淺,可妖道本就歷久彌新,神道易成,所以香火神道先於妖道,可為他護道。
白沚現在也算是能有和幾位化形大妖平起平坐的實力了。
但他沒有聲張,隱而不發,留待來時,永遠不要暴露出自己的所有力量。
況且,他只是香火神的境界,離開了萬蛇山定然不是三位化形大妖的對手。
……
天穹上秋日的陽光蒼白無力,天高雲深,有一條青蛇盤在山頂曬太陽。
青蒼懶洋洋的盤成一團,瞅了眼被自己嚇到驚聲尖叫展翅而飛的鳥兒,有些提不起興趣來了。
白沚看着困頓的青蛇,心中也是無奈。隨着他匯聚萬蛇山中的香火漸盛,青蒼身上的妖力已經在被壓制了,不但干擾心神影響他修煉,還會讓青蒼本能的想要逃離萬蛇山。
這可能是香火神道之地對於妖類的天然壓制,白沚也頗有些無法。
想了想,決定還是要給青蒼找個好地方,不然時日長久下去非得被這些神道香火給鎮壓了心智。
白沚伸手一招,神風架起,喚道:「速來!」
話音落下,神風直望西方刮去,陣陣不息,眨眼睛便是風雲拂過百十里,自風起,再歸來不過小半盞茶的時間就見一隻花皮豹驚慌的被神風席捲而來。
「呼~」
風息,花皮豹撲通一聲落到了地上,四隻爪子沒有一個不軟的,還沒從天空中緩過神來。
直到,他看見一隻龐大的青蛇頭好奇的在他面前打量着自己,才猛然一個哆嗦,爬在了地上。
白沚化做人形,揮手推開了花皮豹身前的青蒼,淡淡道:「小豹妖,看在你多年恪守我言的份上,今日給你取個名號如何?」
「名字?」花皮豹疑惑片刻,隨後心中沒好氣的想道:「你個老妖怪,會好心為我正命定命?」
但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頭。它只能點點頭。
取名定命,並不只是隨便叫個名字,修行生靈,命屬名中,正名定命極為重要,關乎自身運勢未來。
白沚打量了花皮豹子幾眼,忽然輕笑一聲,道:「你遊走於山林野際,又是一身花皮斑點的黃皮豹子,我便給你取個名姓,換做金錢豹,如何?」
「金錢豹?那是什麼豹?」它心底覺得怪怪的,不解的看向白沚。
白沚笑道:「人間紅塵俗世里,因果利益皆為錢。你這金錢豹一名,可傳人世間,可得香火信仰,若你將來有了造化,我便收你做我身旁輔神,來日未必不能登仙得果,長生逍遙!」
金錢豹雙眼一呆,心中驚呆了,它還能成仙成神?這老妖怪說的是真的嗎?看來對方還挺好的,為自己着想那麼多。
妖性時而狡詐,時而純樸,狩獵之時它們的智慧不弱人類,但要是與人交談為人處事時,又純樸直接,腦子不好使了。
金錢豹想了想,就嗚咽一聲,歡喜的答應了下來。
白沚見此,伸手一指他的眉心,那滴百虺毒從金錢豹身體裏飛出。
然後再賜下一絲神明敕令真意,凝聚為一個「財」與一個「富」字,融入了他身上。
頓時金錢豹渾身散發出一道道刺目金光,身上處處豹紋恍若化作了無數的銅錢金子,看起來金燦燦的。
山峰頂上,白沚看了看身旁異獸,青蛇在左,金錢豹在右,真神左右伴異獸,已頗有仙神真像。
白沚道:「金錢豹,你體內已有我所賜香火財神的偽權柄,往後你可多送凡人錢財金銀,也就是山中這兩種石塊。」
說着,他手中分別浮現出一塊金子和一塊銀子,給金錢豹仔細看了看。
白沚又對青蛇道:「青蒼,你且隨金錢豹去他那山谷里住着時日吧。」
「什麼?」青蒼不解的問道:「兄長你也可以像金錢豹那樣,賜我一絲神明敕令,不就可以了?」
白沚搖搖頭,「伱心性太淺,恐怕經不起香火干擾會拋棄妖道。況且,你將來說不定會有血脈強化,說不定有朝一日飛天化龍。若為此傷了你的根基,那豈不是太傻了?
金錢豹那山地離萬蛇山不過百餘里,既可不受香火干擾,有金錢豹在也多個照應。」
青蛇想了想終於還是答應了。
青蒼與金錢豹一個爬,一個走,肩並肩,離開了蛇王谷。
其實,除去香火原因,白沚還在為山脈元氣發愁。隨着修為日漸增長,他每日吞納的天地元氣日漸增多,這片群山供養他一隻大妖還算可以,但再加上青蒼,可能就有些不夠了。
吞納元氣增長妖力,並不是每日汲取的量都一樣的。一隻二三百年的小妖和一隻化形大妖每日所吞納的天地元氣自然是天差地別。
哪怕是走邪門歪道,也是如此。一隻修為淺弱的百年小妖吞吃一個人類血肉,煉化後足足可以增長几十年妖力。
但一隻修煉了千年的老妖吞吃一個人類,也頂多不過增長一兩年的妖力。而且,食人所得的妖力畢竟屬於外物不是自身苦修得來的妖力,所以質量更不如吸納天地元氣修出來的妖力。
甚至,靠食人太多堆積起來的妖力,還會損壞根基,更會被一些降妖除魔之輩盯上,有殺生之禍。
佛門可是不缺到處尋找他們認為業力深重的妖物展現佛祖大法的。
白沚如今每日不得不應對一些信徒飽含極大訴求的禱告,他每日都會去神域中待上一個時辰,挑選十數個信徒助其圓夢。
自然,一些不切實際的妄想,白沚是不去理會的。
神明也只能為你指引方向,要有所得,需有所勞。
萬虺毒術仍舊在堅持修煉,萬蛇山中的蛇群逐漸恢復到了原來的規模,不同蛇類之間偶然也會有孕育出新的品種,這些珍貴的毒蛇毒液都為白沚所用。
……
山下,一處村莊外。
金錢豹小心翼翼,左張右望的打量着村子,悄悄踏入了村莊,那隻老蛇妖說多送財於人,方能得香火不斷,得人敬拜。他今個也來試試。
只是,剛一踏入村中,就遇到了幾隻打鬧追逐的土狗。
狗眼對豹眼,下一刻。
「汪!汪汪汪!」
「嗚~汪!汪!汪!」
「汪汪汪!」
刺耳吵雜的狗叫震得人頭疼,金錢豹嚇得忙跑開了,他躲在村口看着幾隻兇悍狂叫的土狗,心慌不已。
猛然間,他想起來,自己可是野豹,幾隻土狗也敢對他狂叫?
於是,金錢豹再次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一雙豹子眼狠狠盯着幾隻土狗,身為頂級掠食者的野獸氣勢一下子就上來了。
幾隻土狗瞬間被嚇到了,驚慌的逃跑開來。
野豹心中冷哼一聲,爪子一躍就撲倒了一隻土狗,抓在手裏瘦不拉幾的都沒幾斤肥膘。
他對着土狗不滿的發出了一聲獸吼:「汪!」
就你會叫?叫的那麼凶,誰不會是吧?你豹爺爺我叫的可比你們有氣勢多了。
看着那雙狗眼裏浮現的震驚,金錢豹心裏得到了極大滿足,於是又衝着那隻被他抓住這黑皮土狗惡狠狠的吼了一聲,「汪!」
村里,聽到狗吠的一戶人家中跑出來了一個漢子,兩個小娃娃,三個人都驚訝的看着學狗叫的大花豹。
直到花皮豹子扭過頭來,獵人才想起來這是豹子,是野獸!
他急忙抱着兩個小娃往屋裏沖。
金錢豹一看到人剛想表示一下,人就跑了。急得他一爪子拍飛那隻黑土狗,以閃電般的速度撲倒了那個漢子。
漢子大驚失色,推開懷裏的兩個孩子,就抓住野豹的爪子想要殊死搏鬥。
金錢豹奇怪的看了眼握住他爪子不捨得放開的漢子,難不成是自己太吸引人了?
他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抖了抖身子,「唰唰唰~」
一陣抖動後,地上散落了一片金銀,明晃晃一片,把漢子的眼都看呆了。
金錢豹得意的咧嘴一笑,扭過身子大搖大擺的走向村外,還得意的搖晃着長長豹尾。
「哎呀!孩他娘!妖怪來了!妖怪來了!來給咱們送金子了!」漢子捧着地上一片金銀,激動的胡言亂語大喊道。
「你個挨千刀的,胡說八道什麼呢?」屋裏一個粗大的女聲響起,一個頗為強壯的女婦人走出來。
兩個小娃也都結巴的道:「豹,豹豹,學狗,狗狗叫…還,還給我們,送,送錢錢!」
婦人一看到地上自家漢子捧着的金銀,就傻了眼睛。「哎呀!我的老天爺啊!發財了啊!這麼多的金子,不會是做夢吧?」
「不,不是在做夢,是真的。」漢子呆語道。
婦人猛然間想起來了什麼,慌忙把地上的金銀呼啦啦收入了懷裏,並且大罵道:「你個混蛋貨,大白天的還出去吃酒,醉的說什麼胡話,今個兒我要是不好好教訓你一頓,就不配叫屠豆三娘!」
「你瘋了?」漢子被自家婆娘又打又罵的不由火起,罵道:「你這個瘋婆娘,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婆娘捂住了嘴,靠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個憨貨,你剛才聲音那麼大聲,左右兩家估計都聽到了,不說你是醉酒說渾話,還要讓他們惦記這神仙天賜的金子嗎?
好爺們,你也不想自家被那些沒把門的惦記上吧?」
漢子聞言,反應了過來,剛想說婆娘真有你的,啪地一聲,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隔壁,王大娘撇撇嘴,對着自家偷聽牆角的老頭子瞪了一眼,「你多大歲數了,還去聽人家小夫妻的牆角,也不怕丟人?」
「嘿嘿,我這不是聽到了什麼金子銀子嗎?」張老頭尷尬的笑了笑。
「你是腦子傻了吧?那個屠豆三娘,就一賣豆腐的悍婦,剋死了爹娘,誰敢娶她?就李二狗那單身漢沒錢沒房,娶了她做婆娘,整日裏偷跑出去吃酒呢。準是吃多了酒,又在胡言亂語。」王大娘端着一簸箕曬乾的豆莢,嗤笑道:「就前個,你知道嗎?我上鎮裏扯布在酒肆里看到了李二狗又喝的爛醉如泥,又在那裏說着什夢見他爹了,還夢到什麼大白蛇了。」
張老頭聽了也忍不住發笑,「他家不是信那什麼保家仙嗎?那屠豆三娘買個豆腐還整日給什么小像上香,怎麼也沒見保佑她爹娘?」
「哎,你說咱咋就那麼晦氣呢?住的房子挨着這剋死爹娘的悍婦,可招惹不得省的倒霉。真是盼着他這一家趕緊搬走。
還信什麼保家仙?我可不信那些,有那功夫還不如多去拜拜鎮上的土地廟靈驗呢。」王大娘不屑道。
王大娘隨口發了牢騷,誰知沒想到真的靈驗了。過了三個月後,李二狗一家和他那悍婦婆娘帶着兩個娃子搬到了鎮上,還買了套小院子住,看的十里八村的人那是眼紅不已。
有好事的探問李二狗的口風,他卻說是自家婆娘那爹娘留下的遺產買的小院,他又在賭場裏贏了幾次大錢,卻被自家婆娘戒了賭,手頭自然寬裕了些。
一日,屠豆三娘夜間睡覺,夢中夢見了一片從沒見過高樓大房,一座座美麗無比,沒讀過書的她只能驚嘆連連。抬頭一看,卻見其上寫着四字,柳仙神什麼。
柳仙神三字她自然是認得,畢竟多年拜柳仙,也記住了這幾個字形。她抬頭看向遠方,卻見一片神光中,一道白色身影從天而降,卻是一個俊朗無比的白衣神人,手持玉瓶,一手捏咒,背後浮現一條白蛇虛影,身下還趴伏着一隻金皮花豹。
屠豆三娘激動的忙跪下道:「拜見柳仙,柳仙顯靈了!多謝柳仙送我一家金子銀子,小,小女一定日日為您上香祈禱!」
那白衣神人緩緩開口道:「人世百載,祖上修福,惠及子孫。你父曾於萬蛇山地界,放生一條產卵母蛇,也曾多次遇蛇而敬,三十年香火積德,才換來你這一世好夫好子好錢財,望你珍重!」
屠豆三娘正要叩謝不已,卻發覺眼前一黑,睜開眼睛,耳邊傳來自家漢子那陣陣鼾聲,還有兩個兒子睡夢間的夢話與磨牙聲。
她想到了夢裏的情景,那隻趴在柳仙身下的金色花皮豹,心中感激不已。
緩緩起身,第一次起夜輕手輕腳的沒有吵醒自家漢子,來到家中供奉着柳仙的小神龕前雙手合十跪拜。
第二日,她與自家漢子說了這件事,李二狗也覺得很有可能真是柳仙顯靈。
於是夫妻二人又在屋中建了個大神祠,請人造了一副新的柳仙像,如今屠豆三娘屋中供奉的是一尊三尺高的石雕神像。
一位白衣神人左手托瓶,右手持咒,身纏白蛇,身下伏豹,行善人間,送財積德,大慈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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