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原,荒涼古老的大地上巫人穿獸皮,帶草環,手持刀斧狩獵野獸,當巨大的野獸不堪重傷倒在地上時巫人圍繞着獵物興奮的舞蹈,口中發出一聲聲吼叫。
白沚踏空的腳步頓住,看向身下巫人輕聲道:「便從此地開始吧。」
下方的巫人顯然也發現了他,舉着手中刀斧嘶吼警告着,甚至有三五個肌肉虬結的大漢奮力投擲出鋒利長矛竟然穿上天空百丈刺向他來。
白沚眼神微微一動,五根長矛去勢猛然消散,轉而緩緩下墜。他摘下腰間長簫輕輕吹動樂聲傳出,悲涼簫音傳盪在荒古大地上。
「嗚~」
「嗚~」
下方的巫人眼神為之一滯陷入了重重幻境中呆立當場,大地上土崩石裂一道道沖天玄光射向天穹,颶風帶起層層黃沙掀動了白沚的長袍,荒古大地的寂靜隨之被打破。
黑色光柱吞噬了下方巫人,它們隨着白沚的步伐行走,猶如百根黑色神柱跟隨着神明的步伐審判眾生。
黑色光柱掠過大地,顯露出剛才的二十餘名巫人,只剩下一地白骨。
卻見那一道道席捲黃沙百丈的光柱竟然是一隻只黑蟻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恐怖至極,而這樣的黑色長柱竟一眼看不到盡頭。
正是巫原盡成荒骨冢,簫樂化作往生曲。
浩浩蕩蕩的黑蟻大軍鋪天蓋地席捲而去,沿途所過一切生靈盡數吞噬,一個個巫人的嘶吼聲、憤怒聲盡數掩埋在無邊黑潮里,一個個巫族部落,一座座巫寨,皆成死地。
兩名天品境界的巫祝率數千巫人奮死抵擋,面對接天連地的黑潮他們無人畏懼,反而是滿目憤怒。
那名蒼老的巫祝舉起手中巫杖,奮力嘶吼道:「我族只有戰死的巫,沒有怕死的獸。
巫族兒郎,隨我死戰!」
話音落下,兩位巫祝身顯千丈通天徹地的真身,一風一火兩種巫法引動,火海沸騰,風吼長霄,千巫嘶吼咆哮,滴滴血液染紅大地。
白沚眼神里沒有憐憫,一步踏空而落,瞬間風息火滅,長簫一轉妙音傳響千巫失神,億萬黑蟻吞噬而上盡成白骨。
只是白骨雖亡,軀體猶自頂天立地而不倒,白沚沒有留情一步邁過巫骨山,白骨皚皚皆成灰。
「孽畜!安敢屠我兒郎?」
天地一片赤紅如火,遠方有神人腳踏大地趕來,天上雲亦被染成了赤霞,萬丈巨軀令群山矮小,山河大地都仿若匍匐在他腳下。
來人正是巫族火尊,人仙境。
火尊一臉長長鬍鬚和披散的長髮肆意生長,面容堅毅的男子和雄壯威武的身軀有種狂野美感,他手持陽明離火幡,掌環乾陽火龍蛟,背紋祝融圖騰,胸刻巫紋千百篆。
「天祁妖王?你好大的膽子!」火尊怒喝道:「今日必把你這長蛇打回原形,以你血肉祭我族人!」
白沚暫且收了音,嘴角噙着笑,「巧了,本王今日也要用萬巫之血以祭先祖!」
「找死!」
火尊右掌握拳,火蛟怒吼環繞掌臂,一拳打出虛空崩塌,磅礴火元力洶湧而來,所過之處皆為火海,奔涌的黑潮都為之退避分裂開來。
天空圓宇忽然旋轉,一條緩緩流動的長河落下,如同一條淡藍色水蟒盤繞撞上了火尊的巨巫之拳。
「嗡~」
兩者相撞水蟒入火卻如魚得水般突進吞掉了纏繞在臂膀上的火蛟,硬生生劃出了一片血肉。
火尊心中猛然一驚,眉頭緊鎖,他的真巫之身何其強大,尋常仙人根本不能破開防禦,但眼前的天祁妖王竟能傷了他的右臂。
白沚卻不停手,水蟒仍舊前行繞過真巫之身的臂膀纏在了其脖頸上。
火尊忙一揮陽明離火幡化出真聖天鳳火靈,其鳳口一張便銜住了水蟒身軀,再振翅高飛天穹,鳳爪撕裂身軀,水蟒化回一條河流緩緩流動在白沚腳下。
「你成地仙境了?」
「不錯。」白沚冷聲道:「當年便需六尊齊出拿我,如今,你隻身一人,又怎敢阻我?」
「猖狂!」火尊手臂上血肉飛快彌合,「當日是為了徹底杜絕你的退路。否則豈容你囂張?阻你一二,還是不成問題的。」
白沚揮簫收於身後,負手而立,「那今日,便取伱火尊之命,來了當年因果。」
說罷,他雙瞳中金光一閃,腳下長河也眨眼間化作海天巨幕,清冷幽寒的氣息瀰漫天地,一輪明月高懸如瞳如目縱觀萬古。
白沚冷聲道:「廣寒域,開!」
下一刻,廣寒域顯,荒古巫原被瑤池樓台取代,明月清風夜悠長,玉階千橫鋪高台,金桂蟾宮消瑞獸,月如鈎,鈎心魂。
火尊被萬古明月迷失了一瞬心神,又被光陰一線纏住了身,白沚背臨皓月當空持弓,混元天弓主寂滅,一弦一月拉長箭,陰陽兩極轉混元,光陰為箭萬古絕。
一道太初之箭趁光陰而射,直入火尊熾熱心臟,瞬間穿透身軀刺入其中,這時火尊才能動彈身軀,滿眼都是不可思議之色,眼框裏血液崩流,七竅赤紅,他偉岸的身軀轟然倒下沉睡在了寧靜的月桂樹下。
白沚伸手一探,掌心浮現出一顆熾熱無比的心臟,這是巫尊之心,整個天元界都只有八顆,他翻手藏下。
一抬頭,有雨滴落,點點雨滴落月下,微雨過山,轉為了暴雨洪流。
天地冥暗一片,傾盆大雨無休止的落下,恐怖的天地之威下月色難明。
雨夜中無盡殺機湧來,重重雨幕被破開一雙幽魂索命般的手探向白沚脖頸。
六色光華一閃攔住了這雙幽冥爪,白沚撐開乾坤傘,懸墜傘檐的六珠輕輕晃動,好聽悅耳的金鈴聲傳響雨夜,和傾盆大雨交織,水仙靈珠晃動法則萬千落雨為之一滯。
隨即,無數雨滴倒落天穹飛上雲空而去。
「嘶~」
一聲怪異的嘶鳴響起,漫天雨滴盡成冰珠,眨眼間千里洪流盡成冰川,天地絕寒。
黑潮大軍早已躲在深厚地層之下,湧向更後方的巫地。
白沚身側一陣寒氣襲來,一個黑衣少女雙掌齊出,天地四方至陰至寒落在此處把虛空都冰封住了,連帶着其中打傘的白沚。
黑衣勁裝的少女雙手探入冰封的晶體中挖向白沚心臟處。
卻見那持傘人金瞳一閃,冰晶散開,廣寒域現,太陰長明眾陰拱衛,這至陰至寒紛紛歸束月下。
白沚看向那勁裝少女翻出了葫蘆,道:「冰尊,既然來了今日也不必再走了。」
「憑你?天祁妖王,至今日起,我巫族與你不死不休!」冰尊的聲音寒徹入骨,她往後一站,天地震動,背後浮現真巫之身,人面鳥身,耳垂兩條青蟒,展翅一飛天地幽冥,冰雪覆蓋群山峻岭,萬里雪飄。
白沚心神微動,都到了這個地步看來巫族定然在謀劃大事以至其他幾位巫尊分身乏術無法前來。
他臨行前佔了一卦,順心順意的卦象不是沒有道理的。
想到這裏白沚也不留手了,他頂上乾坤傘緩緩轉動護衛周身,掌心萬蠱之偶浮現,雙目血光閃爍一股詭異邪惡的氣息散發而出。
木尊境內,數萬名巫人紛紛陷入癲狂,或發瘋一般的自絕性命,或雙目赤紅殘殺入目處的一切生靈就連同族都不可避免,亦有雙目玄色的巫人身軀萎縮從中飛出千百計的蠱蟲奔走各方而去。
同時,大地之下無數黑潮蟻軍破開地面吞噬着沿途巫人,在這般龐大無比的蟻潮面前縱使地品、天品都無濟於事,實在是黑潮之廣太過恐怖。
積雷山上,群妖目光爍爍,顯然都看到了遠方巫原內部的混亂景象。
宮裝美艷的少婦坐在上首坐側,傾城容顏魅惑眾生,卻又帶着威嚴令人不敢褻瀆,她便是青丘國主,塗三娘。
「天祁妖王也是修成真仙道果了!如此天資便是夫君當年都要遜色三分了。」
在上首右側,身軀雄壯,披甲帶刃的天牛妖王也出聲道:「是啊,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們老而不死暮氣蒼蒼如何能與之較?」
嘯月妖王坐在右側下首平靜的問道:「我等可要趁機出軍?現下正是大好時機!」
「國主以為如何?」天牛妖王笑問道。
「不可輕舉妄動!」塗三娘搖頭帶動了髮簪上的流蘇,目光掃過眾妖仙妖王,道:「天祁妖王是私仇,了結因果。我等若相助,便是巫妖兩族大戰再起。
三千年前自失落之地開啟後,巫族幾位巫尊實力都大有長進,甚至多出了不少巫祝,說不得隱藏了實力。
我等如今尚未定下建制,群妖心思不定,此刻發兵開戰,恐怕不大利好。」
左側的迦羅妖王點頭附和道:「正是此理!」
面色蒼白傷勢未愈的天蒼妖王也點頭贊成。
天牛妖王看到這一幕也只能道:「既如此,那便依國主所言吧。」
幾位妖王點頭了,餘下的妖仙自然無人有異。
「這黑蟻蟲潮如此屠殺巫人,會不會有傷天和?」地蒼妖王看似隨口的問了一句出來。
「傷便傷了。巫族皆該殺,死有餘辜罷了。」嘯月妖王不以為然道。
塗三娘笑着伸手一攤,掌心裏浮現出一隻四翅變異黑蟻,「這等靈蟻早已遍佈天下各方方域了,諸位域內也有無數。我曾特意尋究過此等靈蟲,其繁衍能力極強,一年便能從百隻的小蟻巢繁衍成覆蓋方圓百里的數十萬蟻群。」
「它的天敵呢?」迦羅妖王驚訝的出聲問道。
「這便是天祁域的秘密了。」塗三娘輕聲道:「早年天祁妖王尚未修成正果時,虺山蛇族繁衍壯大便是因為它與蟻群達成了契約,也就是我等族群或多或少有些的共生。」
「蛇蟻共生!蟻類的天敵多被蛇類所制,而蛇類天敵多可借龐大的蟻群來庇護。長此以往,近萬年的恐怖繁衍下來,這蟻群早已數量膨脹到了極點。
而族群中也分出了許多強大的變異蟻群擠占生存之地,所以我猜想天祁妖王正是為了避免蟻群內部廝殺產生裂痕,才決定闖入巫部,借了斷因果來讓蟻群更新換代。
弱者死在巫地,強者得以壯大。經此巫族一戰,這些靈蟻只怕會變得更強了。」
天金妖仙面上有些羨慕,畢竟他的部族因為習性與生長環境限制,根本不能如此瘋狂的繁衍壯大。
巫原,冰寒萬里的領域內白沚靜坐,但他的法力神通卻一刻不停歇的繞過這極寒之地,在巫原後方大開殺戒。
冰尊雖然心中焦急萬分,但她拼盡一身巫力也只是攔住對方而已,根本不能庇護住身後的族人。
而蟻群也在每時每刻都有數以萬計的蟲群死亡,但蟻潮實在太廣太寬,這點傷亡如九牛一毛。除非有巫尊出手,才能傷筋動骨。
巫原一處處巫城上空,一位位頂天立地的巫人以真身庇護身後族人,不惜死戰。直到被億萬蟲蟻吞噬乾淨血肉,仍舊屹立大地不肯倒下。
白沚並不為之所動,他拿出葫蘆傾倒而下,數十道傀儡泥人迎風見漲,每一尊都有堪比地品的修為,甚至有九尊最為高大的道兵堪比天品大修。
這些道兵沒有去屠殺巫人,只是收斂、搶奪、尋覓着一根根、一具具巫骨巫體,靈蟻開路,道兵斷後。
他沒有直接殺人,靈蟻大潮殺再多的生靈,也只是自然物種的繁衍生存所需,所以說有傷天和簡直可笑。
這場大屠殺持續了足足二十日,黑潮蟻群也被消耗了七七八八,留下來的大都是變異族群,弱肉強食天地至理,蟻群中也是如此。
白沚收了法術神通,漫天黑蟻各自散去,又變成了自然中最底層的螻蟻,隨意被拿捏的小蟲子,遍佈巫原大地,成為自然繁衍生息中的一環,不可或缺。
而無數巫骨被道兵帶回,收入了葫蘆中。巫人血肉精華被靈蟻所食,但巫骨堅硬萬分可以煉器煉寶,是頂好的煉器材料。
冰尊見到這一幕雙目血紅,在漫天風雪中發瘋般地吼叫,想要奪回族人的骨軀。但乾坤傘六珠閃爍,漫天風雪除了震盪金鈴外再也無用。
這一日,白沚收了神通。看着暮日巫原,轉身離去。
巫原大地,無數巫人泣血啼哭,哀鳴往生的巫樂久久迴蕩在巫原每一寸土地上,舉族之恨,刻骨銘心。
無數族人憤怒的起身對天而吼,「巫!」
巫!
巫!
憤怒不甘與屈辱跨過千萬里地域,縱橫萬萬里,起平地,傳九天,盪蒼穹,如雷轟鳴,如神明憤怒,如天地震怒。
白沚的身軀頓住了,他回過頭看去,只見萬股蠻荒的巫原大地上祭起一座宏偉的玄黃古壇,縱橫八域,鎮山四方,有神人影,背負蒼天,屹立大地,低聲吟唱。
「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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