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為求一跪,鬧得君臣失和,國家大事都陷於停頓。而性情日漸成熟沉穩的朱厚照再一次顯示出了他的犟驢脾氣:我不認為自已錯的,天塌下來也休想我認輸。
其實低級官僚這麼折騰,他們的上司、領袖,這些高級官員並非不能利用自已的影響和派系勢力進行阻止,只不過讓這些小弟出頭,本來就是高級官員慣用的手法,這樣才能及時根據風向調整自已的戰略,從過早暴露自已的目的,才能進退自如。
現如今此事已告一段落,朝廷重心也放在了即將開始的科道整頓上,而鬧事的本來就是以科道官為主,這一來頗有點玩火自殘的感覺,大家都安份下來,開始準備應付整肅,自然就沒人鬧事了。
劉瑾和張彩、劉宇等人緊急磋商了一番,現在楊凌是攻,他們是守,陣地就是科道,彈藥就是科道官們是否有把柄,所以他們也趁這機會開始加緊張羅,叫手下的科道官們小心戒備,千萬不要有什麼把柄落在楊凌手中。
然而,楊凌作戰,一向講究欲做籌謀、胸有成竹了才公開宣戰,查證官員的事情早已緊鑼密鼓地展開了,因為一開始的大意,輕視了下野之後楊凌的能量,劉瑾的亡羊補牢之舉有多少用處,殊未可料。
目下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安葬太皇太后,出葬時用轀輬車載奉靈柩。周圍陳列着鑾輅、九旒、黃屋、左纛、羽葆、鼓吹、班劍、虎賁等各種儀仗,送喪的人數多達上萬,公卿百官與嬪御六宮都排班執引,素服舉哀,排隊跟在靈柩後面。
靈車所過之處,皆設有路祭,皇親駙馬、公侯伯卿、文武大臣及命婦各設祭壇。楊凌地夫人們也全身縞素。設壇拜祭。憲宗純皇帝朱見深葬於昌平茂陵,大明帝後是要合葬的。所以皇帝要帶領親信百官送靈至昌平。
御林軍、御馬監等負責皇宮警衛的禁衛軍護侍,皇親國戚、三品以上文武官員,再加上外國駐節使臣,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綿延三十里,一路哀鐘不絕,直趨昌平。
下葬、掩擴、迎靈轎至享堂,在陵墓前的葬禮廣場再舉行最後的追悼儀式。正德皇帝在司禮監和禮部官員的指引下。在靈前哭拜、磕頭,然後焚香禱告,至此葬禮才算結束。
正德還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一路上扮孝子賢孫還挺象那麼回事,結果喪禮辦完就故態復萌,聽劉瑾說昌平有銀山塔林、溝崖、虎峪、白虎澗、碓臼峪等風景名勝,馬上就興沖沖地去找楊凌,要帶着這幾位親信微服去訪游一番。
楊凌滿腦門都是事。正緊着張羅呢,見皇上突然跑來找他,不知道有什麼要緊大事,結果一聽這個吃虧沒夠的惹禍精又出妖蛾子,鼻子都快氣歪了,也顧不得君臣大禮。瞪了他一眼愣是沒吱聲兒。
正德皇上一見楊凌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連忙灰溜溜地逃走了,半道上又碰上永淳和湘兒,二人聽了氣憤不已,追在屁股後邊直到他的行宮。
永淳可不管他是不是君,叉着小蠻腰指着大哥地鼻子好一通數落,朱湘兒不敢罵他,卻不在乎劉瑾,杏眼圓睜地罵劉瑾也臭罵了一通,這下正德算是安份了。老老實實按照禮部安排的行程。料理完全部喪禮過程,然後擺駕回京。總算沒弄出一件百官再次發瘋的大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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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對皇帝負責,無須經過通政司、司禮監上奏的『皇家廉政公署』成立了。它的名字就叫『皇家廉政公署』,楊凌取這個名字,一則是想不出什麼更氣派威風的名字,二則是他知道正德的脾氣,帶上皇家二字,會讓正德產生一種親近感,把它視為自已地力量,就象他收了外四家軍總兵官為門生,於是對這支部隊就特別親近照顧一樣。
這個衙門權力雖重,卻不是常設機構,只有在皇帝認為有需要查考時才臨時成立,而且也沒有任何薪水、俸祿,全是從皇親國戚、勛臣功卿中抽調的人馬,所以連個辦公地點也沒有。
正好諸王館現在閒着沒用,楊凌為永福公主擇選駙馬時見那裏寬敞空閒,便請旨把這裏當成了臨時辦公地點,並認真挑選了一批王侯世家,要他們派人參與查考。楊凌挑選這些人並不考慮他們的辦事能力,實際上每個王侯世家都是子孫眾多,他也不能硬性指定派誰來,他考慮的是這一家的社會關係、人脈勢力,要的就是世家這塊招牌。
真正查證科道官員的,全是楊凌手下精幹的情治人員,也就是柳、楊兩位千戶一直精心培訓地那些內廠精幹特務,這些人原本就游離附屬於內廠設立於各地的衙門,一個明一個暗,互相配合,不過這些人的花名冊都是單獨設立的,是內廠真正的精英。
內廠一交出,這支力量立即脫離出來,他們負責的本來就是暗中查證,然後交給公開設立地內廠機構抓人、調查,所以沒有了內廠這個公開的旗號,並不影響他們的行動能力。
一大早,楊凌就趕到諸王館,今天是各路公卿世家派人成立廉政公署之期,一到諸王館,就見車水馬龍,絡繹不絕。比上次公主招駙馬還熱鬧。
上一次人數雖多,驅趕一下自已還進得去,這一回不是馬就是轎,楊大官人眼巴巴地等在外邊,直到五城兵馬司巡城御使親自帶人趕來指揮交通,又經過楊凌指點,設立了路卡。前後左右四道門、四條街道實行單向行駛,這才解決了交通問題。
楊凌心裏也納悶兒:一共才招了八十人。怎麼擁擠成這副模樣?
等進了諸王館他更是一奇:今兒是成立廉政公署,又不是再次招駙馬,這這些小朋友都是幹嗎來的?
只見廳堂中足有六七十個錦袍玉帶、油頭粉面地小伙子,或坐或站,嘻嘻哈哈,旁邊几案上茶水點心、果脯肉乾一應俱全,這些人大的不超過十八歲。小的也就十三四,一個個細皮嫩肉,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兒。
這是要組織效游嗎?楊凌看的兩眼發直,腦子停頓了那麼一剎那的功夫,才反應過來:王侯世家家大業大,子孫眾多,誰沒點私心?誰不為自已地將來打算?楊凌得罪不得,可是眼下看。劉瑾那是更加地得罪不得,兩人的朝爭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
派些孫子輩地毛頭小子來,就應付了楊凌的差使,如果查考過程中真和劉瑾結點過結兒,一旦楊凌失敗了,那麼長輩就可以出面。以此說明自已根本沒有支持楊凌的意思,再送上一份厚禮,把小孩子叫來給劉瑾磕個頭,當他面罵兩句,大家哈哈一笑也就完了。
楊凌看的又好氣又好笑:「王侯世家的這幫老爺們,也不是省油的燈啊,倒小瞧了他們,幸好我壓根就沒指望憑着他們去查考科道,要不然就憑這幫少爺秧子?不過你們想置身事外,那是不可能。來一幫毛頭小子正好。世家子弟目高於頂,脾氣暴燥。全是在家慣得不成樣的小太陽,想讓你們真心幫我那還不容易?想玩見風使舵?小傢伙都綁在我身上了,就不怕你們老地不出頭!」
衙門成立非常簡單,楊凌只是簡單講了講話,告訴他們直接歸屬於皇帝,調查的是一些品秩不高的貪腐科道官員,打了打氣兒,這個表面上混亂不堪,內下里卻另有一套嚴密組織構成的衙門就此成立了
廉政公署太廉政了,沒有任何經費,沒有統一服裝下發,只給他們分司設衙,成立了調查、拘押、審訊等等不同環節的部門,從中挑選家世較好、年紀稍長者為官員,然後又把從刑部衙門要來的水火棍、枷鎖鐐銬等東西都發了下去。
這些少爺們生來就有爵無職,被委個某司主事、某司堂官,一個個倒興沖沖的十分新奇開心,穿着身錦繡衣裳,身材單薄的跟豆芽菜似地,手裏卻提着根水火棍,玉帶上別着副鐵鏈子,別人看着十分可笑,他們卻連走路都打橫兒,自覺威風的不得了。
楊凌見狀微微一笑:亂拳打死老師傅,有這幫不按套路出牌的大少爺,北京城就等着被我這個大掃把掃的塵土飛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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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道,吏、戶、禮、兵、刑、工六科的都給事中、給事中們就是科。都察院、十三道監察御史就是道,兩個衙門全加起來不到三百人,督查大明十餘萬地方官吏。
科道裏面絕大部分都是小官,六科都給事中僅是個正七品、一般給事中只有從七品,跟個縣令差不多。監察御史也是正七品。他們官階雖小,卻可以彈劾一、二品的大員。這是朱元璋地一大發明。
自古等級森嚴,向來都是由上而下的監督,只有高官監督、制約下官,以貴制賤。而朱元璋卻別出心裁,於百官之外,獨設科道,「以卑臨高」、「以小制大」、「內外相維」,有事可以直陳天子。
「位卑」則因官小,所以愛惜前程的念頭就小了。不會因為「高官厚祿」而有頗多顧忌,也不會像官場「老油條」那般處事,對違法亂紀姑息遷就,敷衍推諉,「權重」則因有能整飭吏治之威重,所以能充分發揮其監察作用。
所以科道可不僅僅是擁有輿論能力,那是在皇帝面前。在下邊,科道官可是實權甚重。頗受地方官吏看重和忌憚。
此時,督察院地御史言官們正在辦公,他們的職務可以說忙,也可以說輕閒的很,全看你是否用心政事,若是兩眼望去,一派清明太平。那自然手中無事,不過是每日喝喝茶水混日子罷了。
劉瑾專權後,瓦解了科道言官的勢力,科道官分為三派,一派是清流,劉瑾勢大,只能暫時隱忍;一派尸位素餐的混日子,指望哪天能撈個外放的差使攢筆養老銀子就可以安安穩穩等着朝廷照例致仕慰留。加一級官回鄉養老了。
第三派就是野心勃勃,不甘冷落,而投到劉瑾門下充當吠月之犬的敗類。不過,如此一來,士林側目,立即被其餘兩派孤立起來。被吐沫星子淹地味道並不好受。
自宋以來最重禮法名教。對於讀書人來說,「餓死事極小,失節事大」。士人,尤其是算得上士林清流榜樣地御史官和翰林官,投靠劉瑾一個宦官和婦人失節沒什麼分別。因此楊凌對科道下手,有地人興奮,有地人忐忑,諸王館再次成為眾人矚目之所在。
忽然,安靜的都察院內一片騷動,聞聲趕出門來的御史們發現督察院衝進來一支奇怪的隊伍。一大群公子哥兒。手裏提着水火棍和鐐銬,領頭的還拿着拘人的火籤。嘻嘻哈哈地衝進院子,根本不理會門口守衛地阻擋。
監察御史陳仲昆蹙着眉頭迎上去,忽然覺得頭前那個少年比較眼熟,仔細一瞧,認得是安國侯府的小侯爺洛有為,忙一拱手道:「小侯爺,你們這是這是做什麼?」
洛有為嘻皮笑臉地道:「那個那個那個什麼,噯,什麼來着?」
他說了一半就扭頭問旁邊的人,建昌侯張延齡之子張肖祖才十三歲,所以還比較聽話,楊凌的事記的挺清楚,忙答道:「是御史李通秦」。
洛有為忙笑道:「對對,李通秦,叫姓李的出來,經本官認真查證,此人貪髒枉法、證據確鑿,奉威國公爺之命,要拘此人前去調調什麼?」
張肖祖又答道:「調查取證!」
「對對,調查取證,趕緊的,不要耽誤本公子辦差」。
李通秦?那是劉瑾的乾兒子呀,劉瑾現在收了七個乾兒子了,李通秦便是其中之一,他地年紀只比劉瑾小了五歲,卻不知廉恥,甘拜一個權閹為乾爹,不過這份關係一拉上,對他確實大有助益,在督察院,就是左都御史都不敢輕易得罪他,楊凌第一招就拿他開刀了?眾御史言官頓時譁然:楊國公果然就是衝着劉瑾去的。
陳仲昆一聽,立即幸災樂禍地往人堆里一指,說道:「這位就是李大人」。
洛有為晃着肩膀走過去,上下打量幾眼,問道:「你就是李通秦?」
李通秦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卻不知道自已有什麼事犯到了楊凌手上,他臉色漲紅地道:「不錯,本官就是李通秦,本官秉公執法、清正廉潔,小侯爺以何罪名抓我?」
「不是抓,是調查取證」,洛有為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兒:「本官經過縝密調查,認真取證,你貪髒枉法、證據確鑿,奉威國公之命」。
李御史冷笑:「縝密調查、認真取證?小侯爺,剛剛的你可連我的名字都叫不上來呀。」。
洛有為被他諷的滿臉通紅,後邊一群紈絝子弟起鬨地一笑,臉上更掛不住了,他平時也是駕鷹牽犬、走馬章台地公子哥兒,哪受得了這種奚落,頓時惱羞成怒地罵道:「叫不出名字咋了?老子就是知道你有罪,你個老不要臉的。為了個兔相公枉法害民,還敢和你爺爺叫板,帶走帶走,老子還不信治不了你啦!」
此人自有一幫官宦世家地好友哥們兒,都分在一個組裏,這時馬上衝出兩個,一左一右掐住了李通秦的胳膊。楊凌本來只是讓他們帶人回去接受調查,可他們哪管什麼調查、拘捕的區別。這幫不分深淺的傢伙立即把一條鐵鏈子套在了李御史的脖子上,牽着他就走。
李通秦大怒,吼道:「本官是言官,言官無罪,你們不能抓我!就是威國公在這兒,也不能把本官抓走!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閉塞言路。罪殃禍國,你們不怕受到懲辦麼?」
後邊不知是誰照他屁股上就是一腳,罵道:「滾你媽**鹹鴨蛋!當你老子不明白?言官無罪是指你風聞奏事,不實不確也不查辦,可沒說你玩相公、坑百姓也不犯法!」
這些王孫公子們平常在長輩們面前循規蹈矩、斯斯文文,其實平素橫行在外,受人奉迎,不但個個心高氣傲。驕橫無比,而且滿口髒話,哪有一個講理地?一幫小流氓象牽驢似地,帶踢帶搡,把李通秦這個老流氓給弄走了。
眾御史頭一次見到這樣拿人地,一個個驚的目瞪口呆。有人忿忿然罵道:「讓一幫不懂事地王孫公子查考科道?簡直是胡作妄為,威國公若是拿不出真憑實據,本官一定要參他一本!有辱斯文、太有辱斯文了!」
旁邊劉瑾一黨大有兔死狐悲之感,聞言紛紛應和,清流派卻幸災樂禍,滿臉的陽陰怪氣兒。一向閒得無聊的等死派,這回總算來了精神,開始交頭接耳,打聽李御史有什麼風流韻事,嫖上了哪個堂子的相公。又怎麼坑害百姓啦?
李御史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可是他越叫的凶,這群天不怕地不怕地少爺秧子卻有脾氣。李通秦見和這幫人沒理可講,只得閉口不言,只盼着有人趕快給劉瑾送信,想辦法救他出來。
到了諸王館,往黝黑的審訊室一關,嘩地一下,八隻熾亮的牛油燈同時點着,喇叭口的白紙罩子把光線全射向他這一面,映得李通秦兩眼發花,精力根本沒法集中。負責審訊的大少爺們躲在暗處,覺得這種遊戲實比逛廟會、斗詩飲酒什麼的要有趣的多。
楊凌自然不會任由他們一直胡鬧,他在這些公子哥之中安插了兩個自已的人,表面上是輔助這幫公署官員問案,實則他們才是真正掌握確鑿資料、主導審訊過程地人。
原來通州有一個優憐姓封,人皆稱封戲兒,此人瞳神翦水、風流儇巧,肌膚如玉、善歌。此人常被富紳豪強請去,在男風甚盛的大明,這般豪強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白日裏要他婉轉歌喉,裊裊起舞,夜晚裏不免一輪皓月當榻,玉兔雌伏、金剛搗杵。
封戲兒被一些富紳寵愛之極,常常攜入內宅,甚至半月不放他歸。此人既是男子,又貌美驚人,時日一久,被他勾引玩弄的大戶人家妻妾不可勝數,可他本是被富紳當成女子養在深閨,**方便,竟無人察覺。
此人膽子越來越大,得意洋洋,有時回到戲班,與人醉酒說起這些深宅大院的種種風流韻事,直令聞者咋舌,可是誰也不敢去對那些豪紳言及,畢竟這等醜事非比尋常,去告個密未必就是好事。
不料夜路行多終見鬼,封戲兒有一次被專做車馬行生意的通州大富紳沈常明請入府中唱堂會,順便留置幾日,賞玩了一通玉人吹嘯明月夜、婉轉嬌吟菊花花。封戲兒膽大包大,去勾引了沈家大小姐,兩人暗通款曲,結下私情,沈大小姐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然因此有了身孕。
封戲兒知道此事,十分害怕,私下打聽,弄來一副虎狼之藥,讓那姑娘服下,結果胎是打下來了,姑娘也血崩不止,一命嗚呼。事情就此爆發,封戲兒平素被人接來送往,十分榮光,豪紳地主們皆當他如珍似寶,其實也不過是個被人狎玩地戲子,什麼名聲地位。全是被這些人捧出來地,一旦翻臉,一文不值。
封戲兒被告發關進大牢,以**害命要判他死罪,恰在這時李御史到通州出公差。此人是個好男色的,前次來通州,曾有人重金聘封戲兒侍候枕席。李通秦對這隻**粉膩酥白、豐臀嫩滑如油的兔子情有獨鍾,可惜他家財有限。不能買回府去,這次到了通州,聽說那封戲兒被抓了,頓時動了邪念。
此時他已投靠劉瑾,通州上下官吏對其皆敬畏有加。李通秦先去了獄中見那封戲兒,以救他出獄為條件,讓他自賣自身。賣身契到手,李通秦往袖中一揣,便去尋那沈家晦氣去了。
李通秦打聽到沈常明好賞玩兵器,家中不但藏有古之刀劍槍戟,還托人購買現在軍用的的各式戰刀各一把,留作珍藏,便串通知府,以私藏軍器罪將其拘押。沈家四處求人,上下打點,最後才知道是李御史從中作祟,沈家長子攜了厚禮登門拜求,李通秦直言不諱,要求沈家撤訴放人。封戲兒出獄,沈常明便可出獄。
沈家無奈,只得含忿撤訴,以和姦生孕,自購墮藥不慎喪命了結了此案。沈常明是出來了,可是因為犯了『誣告罪』,又上下打點花了好大一筆銀子,全做了封戲兒的嫁妝,被揣進了李通秦的腰包。
內廠也經營着車馬行生意,對此事早有耳聞。至於人證物證自然也好尋找。所以首先拿他開刀。劉瑾得信大為慌張,李通秦自投靠劉瑾。為他鞍前馬後,壞事沒少做,很多都和劉瑾有關聯,如果讓楊凌查明白呈報皇上,那就糟了。
李通秦一個人地供詞他倒不怕,就象張忠一案似的,大可推諉了事,實在不行頂多被正德訓斥一番,可是扳倒了一個就有第二個,如果被楊凌這麼搞下去,抓出一堆官兒來,三人尚且成虎,何況十人、幾十人?皇上還能不信麼?而且這一來自已安插在科道地勢力適必被楊凌連根拔了,所以劉瑾立即去見正德皇帝,大講世家子弟們如何無禮,使得科道百官忿恨,人人不滿。
沒個正經地正德皇帝卻聽的直笑:太出氣了,這幫混蛋整天找朕地麻煩,這回可算讓他們受了回悶氣。不過出完了氣,想想也怕真的鬧出大亂子,正德便傳旨讓楊凌進宮,想讓他有所收斂。
楊凌進宮,當着劉瑾的面兒振振有辭地道:「皇上,其實臣也約束過這些王公貴卿們的公子,要他們依法辦事,不得囂張。不過這些少年都是初生牛犢,血氣方剛、嫉惡如仇,尤其是為皇上您辦差,他們倍感光榮,一個個摩拳擦掌地表態要為皇上盡忠,抓盡貪官污吏,永保大明江山,所以臣也不好打擊了他們地熱情。
再者,這是皇上下旨反省補過、整頓科道的第一仗,就此偃旗息鼓,那下一步就不好辦了,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在看着皇上的一舉一動,臣要是畏怯科道言官讒陷,不敢雷厲風行嚴打,那不是置皇上您於不義麼?
而且這李通秦的確有極大罪孽,不抓、不足以平民憤;不抓,不足以正綱紀;不抓、不足以嚴律法,皇上,您說,該不該抓?」
正德毫不猶豫地道:「抓!該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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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合,劉瑾輸了。
楊凌把審查的案子源源本本地說了一遍,正德聽說此人假公濟私,陷害富紳百姓,竟然做出這樣事來,豈有留他的道理。
劉瑾聽了也略略放下心來,楊凌查的這個什麼兔子案他連聽都沒聽過,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雖說李通秦能保還得保,但是皇上搞了這麼一出,現在就阻止,確實不可能,也不可能一個失手落馬的都沒有,只要不傷筋動骨,只要他不挖出其他地事兒來,那就好辦。
楊凌並非沒有抓到李通秦地其他罪證。只是他現在有意絕口不提,也不去查,以防止劉瑾拼盡全力反撲,阻撓辦案過程。他的主意是,第一遍犁地,把『果實』全翻上來,然後再走一遍。開始拾撿,這比犁一步、撿一顆要快的多。
具體作法就是找出劉瑾一派的科道官。專挖和劉瑾無關的不法事,讓劉瑾無法以為他自已辯白地名義攙和進來,這樣可以從容佈置,不受干擾地把這批貪官拉下馬,先把科道隊伍清理乾淨。
等科道隊伍換上了新鮮血液,重新掌握在李東陽、楊廷和手中,同時安插一些自已的人。再指揮他們進行二次梳理,徹底清查這些貪官地罪過。那時這些貪官已經有了犯人的罪名,也已被清除出科道衙門,一是辦案阻力大為減小;二是可以防止內部傾軋;三是這些已經被判定有罪地官員抵抗意志就會變薄弱,口風容易鬆動。
李通秦留在諸王館,說是抓起來了,可是既沒牢房又不叛罪,說是沒抓卻又不放他走。疲勞戰術輪番施行。一會兒真正的內廠番子言語犀利,直逼要害,問得他額頭冷汗直冒,這邊正緊張思索着,想着怎樣說的滴水不漏,抽冷子那邊又跳出個聲音。很好奇地問他兔子是不是真的比女人還好,到底是種什麼感覺。
李通秦的神經被害的一會緊一會松,眼前永遠是八盞長明燈,晃得他兩眼難以視物,吃地僅能活命,喝地保證不會渴死,覺根本不讓他睡,這個軟骨頭只支撐了兩天兩夜就招了。頗有成就感的少爺公子們齊聲歡呼,扔下熱切盼望馬上招供地李通秦,去喝酒慶祝了。兩個真正的番子相對苦笑。等他們走*了把門一關,這才開始給李通秦做筆錄。
科道這塊上百年不曾被人動過的土地。被楊凌率領着一群精力旺盛、喜歡鬧事的王孫公子們繼續犁下去,這塊士子們的聖地,被犁出了更多的醜惡。
三天之後,上個月剛剛從湖北從巡察御使任上卸任回來,現任翰林學士地顧長亭也被拘審。翰林院為之譁然,所有的清流都抻長了脖子等着看楊凌斗劉瑾的好戲,可是顧長亭被捕,就連清流們也起而抗議了。
顧長亭年方四十,官聲極好,據說此人日間所作所為,夜間必焚香上告於天,以求光明磊落。這樣一個誠不欺天的人,而且一直在外任官,剛剛才回京,可以說和劉瑾全無關係,為何補捕?
楊凌的動作太快了,他們還沒來得及串聯告狀,顧長亭的罪名就公示與眾,令翰林們張口結舌,無言以對。顧長亭在湖北任監察道御使,與三司官員、鎮守太監們關係極好,權力也極重。此人表面上潔身自好,卻全是沽名釣譽之舉。
他不好財,只因顧家本就是江南世家,家境極闊,但是此人好色,而且專好良家婦女,若見令其動心者,必用盡手段,軟硬兼施,把人家弄到手中。而且此人心胸狹窄,古語說睚眥必報,此人真地到了睚眥必報的地步。
他在湖北任上,與一個官吏打葉子牌,打出一張恰好給下家配成對,這在葉子牌中叫『捉』,顧長亭就酸了臉,問道:「我的牌哪個敢捉?」
下家那個官員雖比他官小,哪曉的這位上官打個牌都這麼認真,心眼會那么小,便笑答道:「捉了有何要緊?」
顧長亭哈哈一笑,再不言語。兩下繼續打牌,顧長亭中間喚過跟班低語幾聲,等打完了牌,眾人拱手告辭時,就有一班知府衙門的差役趕來抓人,把他的下家枷了起來,那官員瞠目結舌,奇問道:「我有何罪,要拘我入衙?」
顧長亭在一旁冷笑道:「捉了有何要緊?」眾官員這才明白竟是因為一語衝突,顧長亭挾恨報復,那官員到底被他羅織了罪名,發配充軍了。
又有一次,顧長亭與官吏們在一個戲園子裏看戲,一位姓郝的守備官的公子來戲園中找父親,那守備因與顧長同桌,便讓兒子向顧大人行禮,郝公子隨意揖了一禮。父親責備他不懂事,那少年不耐煩地道:「我與顧大人又不相熟,有什麼關係呢?」
不久,當地官府抓了一個強盜,那強盜供認郝公子是他同夥,郝公子被捕入獄,郝守備知道顧長亭與湖北鎮守關係極好。當地官員都賣他面子,幸好自已和他關係還不錯。就拿了千兩白銀上門,求顧御使幫忙。
顧長亭出面,果然把他兒子保了出來,郝守備帶兒子上門致謝,那位公子長跪謝禮,顧長亭使人捧了那匣銀子還給郝守備,對他兒子笑道:「郝公子。這番你可識得顧大人了麼?」
郝家上下這才知道竟是顧長亭出面,指使那大盜誣攀郝公子,虧他還與郝守備以朋友相稱,竟因為好友之子,一個晚輩的一句話,就如此報復,小人做到這個份兒上,也算是曠古絕今了。
這兩個被害者。都是平素和他有來往,彼此關係還算友好地,而且也都有官職在身,尚且受他如此迫害,他在當地如何跋扈為惡由此可見一斑。至於他好**地毛病,在當地更是盡人皆知。
當地有一個著名地銀匠師傅。叫吳憂,祖傳的手藝,一雙妙手所制銀飾因為做工精奇,可比白銀原價提高十倍還未必可尋,豪紳巨富常去他那裏訂購首飾。有一次顧長亭也登門訂購銀飾,恰瞧見吳憂地妻子織焰為丈夫端茶飯出來。
顧長亭見了色眯眯地贊道:「你的夫人容貌或只七分俏麗,這雙眼睛卻是媚極,有此雙目,便是十二分的麗色了」。
吳憂聞言魂飛魄散,顧長亭一走便與妻子抱頭痛哭。但凡顧長亭看上地女人。他必定沾手,得償所願才肯甘心。自已一個地位卑微的銀匠。如何跟人家相鬥?」
吳夫人倒也剛烈,就欲投井自殺,免得因為自已被害地家破人亡,受人污辱,倒是店裏一個老師傅出了個好主意,讓她自已弄瞎了雙眼,對外卻說是不小心被石灰濺傷。
顧長亭還真惦記上人家老婆了,可他還沒來得及玩陰的動心眼,就聽說這女人眼睛瞎了,不覺十分遺憾,為此還特意賦詩一首「美人眸」,當眾誦給好友們聽,以表達心中的哀思。
此人罪惡雖多,卻善於揚名隱惡,加上他為人極是陰險,就連他的朋友也提心弔膽,根本不敢在外邊說他一句不是,名聲傳到京來,此人竟儼然成了一個道學聖人。
一樁樁罪過詳細確鑿,令人無可辯駁,顧長亭的惡名頃刻間傳遍京師,小人比惡人還招人嫌,這個人的所作所為,就連劉瑾派的人都唾罵不已,顧長亭被抓,還真是眾望所歸。
此人其實和劉瑾還真沒什麼瓜葛,但他和湖北鎮守太監程楓相交莫逆,程楓為他做了許多事,他做為巡察御使,也為程楓隱瞞了許多橫行不法地罪行,瞞而不報,為虎作悵。
楊凌治他的罪,只是先落實他的罪名,把這個人證掌握在自已手中,真實的目的,自然是通過這個知情人,牽出鎮守太監程楓,從程楓,再把線索指向劉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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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都察院、翰林院、六科、十三道御使不斷有人落馬,劉瑾坐不住了。這都是趁着楊凌巡視大江南北的這段日子,辛辛苦苦費盡心機在科道中安插的耳目喉舌啊!
有他們在那兒搗亂,李東陽和楊廷和才沒了皮調,根本沒有辦法利用科道對皇帝施加影響,任由自已一家獨大,現在楊凌搞政壇大屠殺,排着隊的往下砍人吶,自已地絕對優勢豈可就此消失殆盡?
劉瑾手下,全是整人專家,可是楊凌領着一幫子少爺,愣沒一個在朝為官的,簡直沒有破綻可攻,你參他什麼呀?禍害完了科道人家拍拍屁股就走,你能拿人家怎麼辦?
政績?他不是朝官。談什麼政績。瀆職?現在楊凌乾的熱火朝天,大明一共不到三百個監察官員,放在地方地一半,留在京里的一半,京里這一半,快讓楊凌幹掉一半了,你能說人家乾的不好?
劉瑾愁地把下巴揉呀揉的。都快揉吐嚕皮了,盧大才子從工地上風塵僕僕地趕來了。盧士傑來了就給老鄉出了個主意:「馬上還手,抄傢伙上,他整人,咱也整人。科道里不是還剩下幾個咱們的人嗎?錦衣衛、東廠不是也有些人被公公您招攬過來了嗎?讓東廠搜集科道官們的過失,然後讓咱們地人具折上奏,彈劾告狀,把水攪渾」。
張彩雙眼一亮。說道:「妙計,盧公子這是以火滅火呀」。
劉瑾眨巴眨巴眼,問道:「什麼意思?」
張彩笑道:「盧公子的意思是,找清流地毛病,然後彈劾告狀,讓整個科道陷於癱瘓,到那時一些有遠見的官員就會擔心局勢失控、查考已經變成一場大亂,再查下去就會兩敗俱傷。整個科道完全受到破壞,他們就會上折請皇上停止查考。」
張文冕看着盧士傑自矜的笑意,緩緩道:「恐怕還不止吧?」
「當然不止」,盧士傑微微笑道:「做天子的,關心地是天下,追求地是太平。而不是嫉惡如仇的快意。想有所做為地皇帝,都希望變法、改革,可是如果變革已經到了影響他的江山穩固的地步,那天子就寧可殺掉自已一直支持的那個人,那個替他變法改革的人來穩定江山、平息民怨、平衡政局。
這種事,自古有之,懲貪亦如是。皇上倒不會殺了楊凌,但是如果都察院、翰林院、六科十三道全都陷入混戰之中,皇上就得息事寧人,放棄查抄。以求政局穩定。隨後。公公您就可以具折上奏,彈劾楊凌考察中營私舞弊。專橫跋扈,把他的氣焰打下去,這一次若敗了,他一個不涉政的在野國公,勢必軍心潰散,從此難成威脅」。
劉瑾的眼睛亮起來,咬牙切齒地道:「好!還是盧公子高見啊!楊凌、楊凌!咱家一直不想和你正面交鋒,你倒自鳴得意、得寸進尺了。現如今可不是你把持着內廠、凌駕於咱家之上地時候了,滿朝上下都是我的人,我不整得你灰頭土臉,我就不姓劉!」
隨着貪官一一落馬,手下那幫紈絝子弟敬業精神極度高漲,平時也不再談論什麼風花雪月,張口就是朝政、就是肅貪,一個個都變成了熱血沸騰、關心國事的少年讀書郎,父輩祖輩再三囑咐低調、混日子,莫當出頭鳥的話,早扔到了九宵雲外,一個個很早就趕來上班,審訊犯人、整理材料,這些人要說文化素質能力還是有的,一正經起來,還真沒幾個不堪用的廢物。
可是楊凌卻極是無聊,這樣迂迴作戰,穩紮穩打,雖然妥當,卻沒有太大地激情,所以當劉瑾殘餘的一些科道官員開始反擊,對清流派大作文章的時候,楊凌不覺精神一振:小弟出馬了,老大也就不會遠了,很快劉瑾就要和自已正面作戰了。
焦芳坐在他的書房裏,微蹙眉頭,捻着鬍鬚道:「劉瑾的人彈劾齊御使瞞喪科考,齊御使為官清廉,是僉都御使的得力幹將,瞞喪科考,有虧德行,如果屬實,這官是做不得了」。
楊凌微笑道:「閣老不必擔心,劉瑾是黔驢技窮了,這位齊御使做官十三年了,查他十三年前瞞喪參加科考?夠他查一陣子了。再說楊廷和並不簡單,他的人還能不舍力去保,就算他不行,楊慎這小子詭計多端,也會幫着老爹出出主意的。」
焦芳搖頭道:「光他一個也還罷了,劉瑾的人彈劾的可不在少數啊,其中有些牆頭草,還有一些是清流派,門下以為,這是劉瑾有意把聲勢造大,讓皇上心中不安,從而中止查考」。
楊凌道:「不能一直是我衝鋒陷陣,楊廷和坐享其成嘛。劉瑾在科道里已經沒剩多少人了,他應付得了,讓他們打嘴仗去,剩下幾條小魚小蝦,留給楊廷和收拾吧。閣老不必操心這些事,要注意新科地進士們,挑選些德才兼備者候着,科道之亂,必須儘快平息,那時就需要這些人補充進去。」
他慢慢坐直了身子,緩緩地道:「從現在起,我不再查考新地官員,只專心把這些被捕官員的案卷整理好,把涉及劉瑾地罪狀準備齊,如果我所料不差,馬上就要和劉瑾正面交鋒了!」
楊凌一語中的,劉瑾和楊廷和在楊凌的兵馬還未撤盡的戰場上,殺氣騰騰地展開口水大戰,比着賽地往正德那兒扔了三天奏摺之後,戶部給事中黃景早朝時具折上奏,於戰火硝煙的百萬軍中直取三軍主帥,彈劾楊凌庸橫無能,有虧聖意,考察科道株連無數,以致科道衙門全面癱瘓,帝國監察無人可用。
面目微黑的黃景擲地有聲地道:「請皇帝速速罷斥楊凌的差使,以清政本、明法典!」
很巧,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幾日焦閣老安排的站殿值班給事中一直都是楊慎,這一對兒在開『揖會』時演過全武行的冤家在金殿上又掐起來了,黃景話音剛落,楊慎就挺身而出,參劾劉瑾,說是科道貪腐官員多出劉瑾門下,還拿出了吏部官員任命卷簿中許多劉瑾予以干涉的手跡。
兩大巨頭同時遭人彈劾,滿朝文武頓時精神一振,就在此時,李東陽從南門、成綺韻從東門,也進了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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