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鶴的目光卻透過窗外,遠遠地看見涼亭內,沈修瑾背影孑孓孤傲的背影……
蘇喬卻緊接着問道:「不過,沒有七情會影響記憶嗎?」
蕭雲鶴被問住了。
「沒有七情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天生無情無愛,另一種則是被人用法子拔掉了。不過這種祛除七情的法子過程極其痛苦,而且……」蕭雲鶴欲言又止。
「您直接說吧。」
「而且需要手刃摯愛。」
蘇喬:「……」
如果炎冥之前就認識她,那就說明,她應該是後者。
那大概就是她前世的事了……
前世……她手刃的摯愛,又是誰?
為什麼要拔掉自己的七情?
蘇喬越來越覺得自己身上全是謎了,她一步步走到今天,仿佛冥冥中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推動着。
從下山開始,到發現自己不是蘇家的女兒,再到找上御神山……
一環扣一環,有人故意在引導她尋回記憶……
蘇喬突然覺得心疼隱隱作痛。
她疼得皺緊眉,身體又開始冷了。
「怎麼了?」蕭雲鶴見狀想上前,蘇喬卻退開兩步。
「沒事。」倒不是她拒絕蕭雲鶴的觸碰,只是她現在身體很冷,蕭雲鶴不是沈修瑾,碰了也只會凍到自己。
蘇喬沒發現蕭雲鶴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之色。
她繼續問:「我要是七情被拔掉了,能長出來嗎?」
她絕不會讓自己的命運,被別人玩弄在鼓掌中!
蕭雲鶴沉吸了口氣,勸她:「如果你的七情真是被拔掉的,那你一定經歷了巨大的痛苦,最好還是由它忘卻吧。」
「呵,誰知道我是自願拔掉,還是被人利用的?」蘇喬不相信她會脆弱到,拔掉七情去逃避愛這種東西。
蕭雲鶴無奈苦笑,倒又有幾分緬懷,「你還真是跟你母親……你祖母,一樣……」
一樣的倔,一樣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寧肯為此承受無邊的痛苦和孤寂……
蘇喬看着眼前頭髮蒼蒼的老者,緩緩道:「是您太弱了。命運給什麼,就逆來順受……」
「……」
蕭雲鶴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他的遮羞布被蘇喬這句話輕飄飄地揭穿……
「如果我是你,我會追究到底。為什麼我的妻女註定要死?為什麼我活着,就必須離開她們?如果這天道它待我不公,我又為什麼要認命?!」蘇喬出口的每個字,都狠狠砸在蕭雲鶴心口,砸得他五臟六腑都被震出絞痛,她直視着蕭雲鶴,一字一頓,「我,就是這麼活下來的。我不認命!」
「……」
蕭雲鶴啞口無言。
他忽然意識到他的懦弱和局限。
這麼多年,他連自己都騙……他沒有為自己抗爭過,卻以為自己犧牲了很多,隱忍大義……
蘇喬無意教一個比自己大好幾輪的老者做人,她正色道:「如果您知道找回七情的方法,還請您告訴我。」
「的確,有能讓七情長出來的法子。」蕭雲鶴目色深沉又欣慰地看着蘇喬,告訴她,「我也是在一本秘典古籍上看過。想長出七情,就需要九世善人的功德,天生貴骨的福澤金光,轉世聖人的紫氣,千年怨鬼的怨心,以及你羈絆最深之人的一滴眼淚。」
蘇喬:「……」
她默默盤算了一下,轉世聖人就在眼前,現在她就少千年怨鬼的怨心和一滴眼淚了。
也不算太難嘛!
難不成她最近時不時心口疼,是因為無意中收集了那些東西……
「知道了,多謝。」蘇喬微微欠身,說完就要走,但走出兩步,她又折返回來,從布袋裏掏出兩張藥符,「你的手臂傷得很重,這藥符能幫上忙。」
蕭雲鶴眼眶微熱,「好……我會用的。」
「你不用擋在我前面。」蘇喬道,「我很強的,一直以來我都很會保護自己。」
沒有依賴的人,總是能成長得很快。
蕭雲鶴喉頭酸澀,愧疚難言。
「……小喬,你恨我拋棄你,對你不管不問嗎?」
「你為了讓我活下來,飛升渡劫失敗,還被邪煞折磨了兩年。」蘇喬道,「你為我做得夠多了,而且換胎之後,你要是再主動跟我有牽扯,只會被反噬得更厲害。」
她說這些的時候口吻和心情都很平靜。
無愛,無恨,更無怨。
「當然啦,您要是真的太愧疚了,養好身體,到時候多送我點精純的紫氣!」
說完,蘇喬就瀟灑地轉身離開了。
接下來,她就要去找回自己的七情了!
走出大門,蘇喬一抬眼就看見沈修瑾熟悉的身影,他無聊地在隨手撥弄灌叢里長出來的野薔薇。
男人站在花叢里,長身如玉,氣質疏冷又游離,無比美好乾淨,像一幅精美到值得被珍藏的畫。
蘇喬忽然想,沈修瑾這樣漂亮的手,就適合摘花,寫字,擁抱,彈琴……適合做很多美好的事。
沈修瑾在她走出來的第一秒就注意到了,但他當沒看見,等她開口。
「沈先生!」她喊他的時候,語調總是微微上揚,帶着由衷的開心。
沈修瑾不緊不慢地抬眸,就看着他的小玫瑰朝他跑來。
心裏那股早就等到不耐煩的躁意,就這麼被磨平。
他只需要站在原地,什麼都不用做,他的小玫瑰就會用無條件地奔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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