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晴手忙腳亂,「言總你別急,我現在就收拾乾淨!」
她也是急昏了頭,着手就去取碎片,於是硬生生被扎出了血。
我緩過神來,跳下床將她拉開,恨鐵不成鋼,「你這傻丫頭,就不會用掃帚嗎!」
摁了鈴叫來護士,給她包紮完傷口並處理完地上的碎片,我也借着這個小插曲完全冷靜下來。
我沉默坐在床頭,微垂腦袋。
「言總,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
我抬頭平靜看了她一眼,「我沒生氣。」
裴清妍說的話,我沒有一句是相信的。
我父親在日記里就明確說過,他警告陸北不許再打許櫻桃卻給許櫻桃帶來更深的傷害,這讓他很後悔,所以他一直沒有再貿然出手。
要說父親阻止陸北家暴櫻桃,不是沒有可能,只是,父親絕不可能失手殺了陸北。
父親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
可陸孤城又為什麼那麼恨父親呢?
如果裴清妍說的是真的,那陸孤城的確對父親恨之入骨。
可問題這不是真的啊——那要是,陸孤城,錯信裴清妍呢?
我霍然站起身。
這就說得通了,陸孤城誤以為陸北和許櫻桃是被我父親所殺,所以一直對我父親恨之入骨。
我拔腿衝出病房,宋晴攔住我,「言總,你要去哪?」
我愣住,差點脫口自己要去找陸孤城。
可下意識的就失了聲。
找到陸孤城之後呢?和他解釋我父親沒有殺了他父親?
然後呢?
要他不再誤解我父親?
再然後呢?
他父親也許不是死在我父親手裏,可我父親死在他手裏卻是不爭的事實。
更何況,我又沒有證據證明,他父親不是我父親殺的。
我頹然閉上眼,轉身將頭抵在牆上,只覺得特別特別茫然。
一切不是裴清妍所說那樣,那陸孤城父母到底是怎麼死的,這個疑惑,依然無解。
「言總」
我擺起手,「宋晴,讓我冷靜一下。」
話剛說完,我的手就被握住。
茫然抬起頭,只看見紀彥明微低的腦袋,而他已經俯身繞過我腿窩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我驚訝看着紀彥明,「你出院了?」
他氣色不錯,看來的確如消息所說,已經能跑能跳了。
他唇角勾起笑意,「還沒,醫生要我再住一個星期,我偷溜出來的。」
他說得雲淡風輕,我嗔了他一眼,「快回去,一個星期之後再來!」
他輕笑出聲,將我放在床上後回頭看着宋晴,「能去幫我買瓶水麼?」
宋晴錯愕盯着他,反應過來後點過頭轉身走出病房,並且關上了門。
我不解看向紀彥明,「你有話和我說?」
他在我面前坐下,「十八年前的事情,已經找到是誰封鎖的消息了。」
我心下咯噔,心臟剎那跳得非常快。
即便知道我父親不是兇手,可還是不免心臟亂跳。
他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那是我父親的手機。
「是陸孤城的外公封鎖的消息。」
「許老爺子?」我十分震驚,「他為什麼要封鎖消息?」
「因為這個。」他揚了揚父親的手機,打開手機後點出通話記錄。
裏頭多了一通通話記錄。
號碼瞧着有點眼熟,我接過手機看了眼,再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剛剛和裴清妍的通話記錄,發現父親的這一通電話上的號碼,和裴清妍的號碼一致。
最重要的是,這通電話,時間是父親出車禍的前——幾分鐘。
裴清妍和父親說了什麼。
我幾乎是瞬間斷定,裴清妍就是導火線,因為裴清妍和父親說了什麼,導致父親自願讓陸孤城追尾。
我壓下絮亂的心跳看着紀彥明,「裴清妍說了什麼?」
紀彥明拿回手機,點開裏頭存放的唯一一條錄音。
滋滋過後,「你還愛櫻桃阿姨嗎?」
父親聲音沙啞,「你是誰?」
「你不用管我是誰,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
「我只給你三秒時間,不說你是誰,我就掛了電話。」
「呵,」裴清妍嗤笑,「你的愛情和你女兒的一樣廉價又上不了台面。」
「該不會連十五年前發生的事情都忘得個乾淨了吧?」
父親沒接話,長久的沉默。錄音里還傳來車子疾馳的聲音。
「你知道孤城為什麼對你恨之入骨嗎?」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憑許老爺子明明封鎖了所有消息,我卻對當年的事一清二楚,夠不夠?」裴清妍頓了一秒後道,「如果你還愛許櫻桃,就成全孤城吧。」
「成全?」
「他患上錯構症,十五年了,如果不是以為是你殺了陸叔叔和櫻桃阿姨,他活不到今天。」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能接受事情的真相,吞了四年刀片,直到錯構症成型,他才停止自殺的行為。」裴清妍解釋到這裏,話鋒一轉,「你是不是覺得,櫻桃阿姨的死和你沒有關係?」
她哼了聲,「如果不是你一直計劃想將櫻桃阿姨帶走,她也不會死。」
「為你當年犯下的錯贖罪吧,死在孤城手裏,讓他完成『為父母報仇』的心愿,讓他徹底放下仇恨,讓他成為一個正常人,讓他開始新的生活。」裴清妍聲音清淺,「櫻桃阿姨走的時候最不放心的人就是孤城,這是她一直未了的心愿。」
「而你,不能逃避。這是你的責任。」
「嘟——」
電話戛然而止。
我腦子一片空白。
什麼是錯構症?
我下意識看向紀彥明,他會來找我,想必已經查清楚了吧?
他張了張嘴,擰着眉,像在組織語言,最後有些艱難道,「篡改記憶,把事實和幻想混淆在一起,將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當成是發生過的,並且,堅信那是真的。」
我喉頭像被塞了塊尖石,堵得我又疼又難受。
我想說話,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也說不出來,渾身發冷發僵。
所以,我父親沒有殺陸北和許櫻桃,可陸孤城堅信,是我父親殺的。
我不敢想像當年到底發生什麼,導致陸孤城吞了四年的刀片,且如果不是因為錯構症,活不到今天。
「希望」紀彥明擁住我的肩,將我攬入懷裏。
我抓着他的手臂,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溫熱才不覺得那麼冷。
房門『嘎吱』被打開。
我抬起頭,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明瑜靠在房門,雙手環胸,有些玩味盯着我和紀彥明,「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
我怔訥瞧着她。
我想不起來上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只是很震驚,她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我面前,一副,有備而來的模樣。
見我沒接話,她也沒再說什麼,目光落在我父親的手機上,然後側過身,關上房門。走到我身邊拿起父親的手機,屏幕顯示的是錄音剛播完的界面。
她重播了一次,我怔然的安靜看着她聽完。
她放下手機,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裴清妍說的差不多,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你」她這話更讓我反應不過來,我不解看着她,腦子像一團纏成死結的線球,一時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問什麼。
她笑出聲,「你慢慢消化一下,我的話,我再跟你介紹一遍,我是明瑜,一名心理醫生,三年前,你找我給白思思看過心理疾病。我父親是許老爺子請來給陸孤城看病的心理醫生,不過,陸孤城忘記了我父親的存在。還有一點,現在,我才是陸孤城的心理醫生,我父親退休了。當然,陸孤城不知道我的存在。」
她的話捋順了我一小部分的思路。
門再次被推開時,周晨挽着宋晴走進來。
我沒心思理會周晨,焦急看着明瑜,「陸孤城的父母是怎麼死的?」
「陸北生意失敗,喝得酩酊大醉回家,撞見許櫻桃和你父親分別後轉道去商店買了把水果刀。回到家將許櫻桃砍死,五十多刀,你父親聽到慘叫,衝進去救許櫻桃,和陸北發生爭執。陸北原本想連你父親一起殺死,但失手,砍死了自己。陸孤城,目睹全程。」
我心口鈍疼,腦子裏染上一股眩暈,猛然前傾。
「希望!」
五十多刀,五十多刀。
何止血肉模糊。
倒在紀彥明懷裏,我粗喘氣,緩了片刻,推開紀彥明看向明瑜,「我想知道全部。」
「陸孤城整個人呆滯了三天,從目睹陸北和許櫻桃死去到葬禮結束,他沒有掉過一滴眼淚。起初以為他只是傷心過度,直到後來,他在黎樣吞刀片,那次是周晨救了他。許老爺子找了我父親給他看病,整整四年,他時而恍惚時而清明,只有恍惚的時候看見刀片才不吞。我父親引導他接受許櫻桃和陸北愛他的事情,他卻在某一天問我父親『殺了我父母的那個人還活着嗎?』。從那天開始,他每天都會問這個問題,我父親一旦否認這個人的存在,他就會陷入無止境的懷疑,然後不安,然後焦慮,最後瘋狂尋找刀片。」
「他最後認定,你父親殺了許櫻桃再殺了陸北,成功篡改記憶後,忘記了從陸北和許櫻桃死去以來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包括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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