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雨 6 向左向右

    少年從後面的柜子上扯了一團類似於衣物之類的布料,然後隨意往額角擦了擦。

    依舊是那副表情。

    和上次重新拆解手上的白紗布一樣,無動於衷的表情。

    就好像是這樣的受傷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

    溫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好看嗎?」

    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從少年口中說出。

    發散的思緒被扯了回來。

    溫槿睫毛顫了顫,看着少年擦拭傷口粗魯的動作,想起生物課上學過的知識。

    她艱難地找回了自己聲音:「這樣擦傷口要感染的,得先消毒」

    少年掀起眼帘來看她。

    他再沒回她的話,臉上只帶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狗娘養的玩意兒」地上趴着的肥胖男人像是恢復了意識,皺着眉想爬起來,但他一條胳膊正以一種詭異的弧度彎曲着,借不上力,只能繼續趴在地上。

    男人忽然出聲,把溫槿嚇了一跳。

    男人側過腦袋,目光先是落到了站在門口的她的身上。

    只見得男人滿臉橫肉,衝着她上下打量一眼,繼而猙獰又猥瑣地一笑,又去看少年:「行啊逼崽子,又去哪兒找了這麼水靈靈的姘頭」

    「你再敢多說一句試試。」

    少年忽然起身,擋住男人向她看來的目光,狠戾開口道。

    男人面色一變,咬了咬牙,還當真沒說話了。

    少年轉身,朝溫槿走了過來。

    他眼窩很深,垂着眼的時候常給人一種漠然的感覺,隨着他走過來的動作,光線陰影在他臉上跳躍,又加上額角絲絲縷縷滲着的血,莫名詭譎。

    溫槿怔住,不敢動彈。

    上次見面,兩人要麼彎腰躲在沙發後面,要麼隔得很遠,是以她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個子居然才到少年的肩膀。

    她甚至感覺自己都快被他的陰影完全籠罩在裏面。

    「怎麼。」

    少年終於開了口。

    他額角的血止住了些,隨手把那團擦血的布料一扔,站在她面前,垂眼盯着她,冷笑道,「嬌生慣養的日子過膩了,覺着這裏好玩,又來玩一次?」

    眼看着少年要冷着臉來把門關上,她趕忙伸手去抵門:「我沒有!」

    溫槿目光落到屋內躺在地上的男人的身上,覺着男人的呼吸好像越來越弱了。

    她扒着門,顫顫巍巍開口:「你,你爸爸」要不要叫個救護車什麼的。

    雖然不知道父子倆為什麼要打架,但要是真的死人了的話,少年也會被警察帶走吧。

    少年根本沒往男人身上看一眼。

    門被女孩扒着關不了,他擰眉,撂下句「多管閒事」,索性抬腳往外面走。

    溫槿被這人身上不耐煩的暴躁氣息嚇到,下意識側身讓開,等反應過來後,少年已經走下二樓樓梯了。

    她往屋內看了一眼,又看看走遠了的少年,糾結是要救這個男人還是追上少年。

    但剛剛男人還能說話應該也不是很嚴重吧。

    猶豫了幾秒,溫槿咬唇,最終還是選擇去追少年。

    少年身高腿長,一下子就走在了前面,溫槿只得小跑起來去追。

    追上後,想起方才那些落在少年身上的,咒罵的話,她原本想問少年有沒有撿到自己包的話忽然變了下。

    對着前面少年,溫槿翁聲瓮氣道:「你爸爸那樣罵你,你是不是有點難過啊。」

    少年沒回她。

    溫槿縮了縮肩。

    氣壓有點低。

    想起方才少年的神色,溫槿怕自己再多說一句,換來的就不是「多管閒事」而是一頓暴揍了。

    她一時也沒敢再說話,就這麼苦着臉跟在少年後面,默默踩着少年的影子亦步亦趨地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少年突然出聲。

    「跟夠了沒?」

    「沒有。」溫槿心不在焉回答。

    「」

    「!」

    這應該是問她來這裏幹什麼的意思吧,溫槿後知後覺反應。

    她抬眸打量,覺着這人好像心情沒那麼難過了點。

    她跟在後面,終於說出了今天來的目的,看着少年後背,小心翼翼問:「上次我在你這裏丟了個包剛剛我去那邊看了沒有所以才找過來的,是不是被你撿走了啊?」

    「和我有關係嗎?」少年語氣好像沒剛才那麼凶了。

    「怎麼就沒有關係,我是因為想要賠償你的倉庫門所以才丟的。」

    「」

    「你到底有沒有撿到或者看見」

    少年又不說話了,還加快了點走的速度。

    兩人距離越拉越大,溫槿跟着少年左拐一下右拐一下,眼看着時間就這麼流走,終於急了。

    她想起來那個挑染着黃毛的男生的叫法,叫這少年靳哥。

    但不知道少年究竟叫什麼名字,她只得跟着出聲,顫顫悠悠試着喊停少年:「靳,靳哥。」

    她聲音太小,喊出來跟小貓叫喚似的,少年沒聽見。

    溫槿提高了一點音量,又想再喊一遍。

    城中村路不平,腳下不知道被什麼碎石硌了下,溫槿吃痛,嘴也跟着吸氣,「靳哥」兩個字被她喊得斷斷續續的,聽起來倒像是在喊疊稱。

    女孩聲音可憐巴巴的在後面響起。

    「靳,靳哥哥」

    少年腳步猛的一頓。

    溫槿一下子撞到一個堅硬的後背。

    薄荷味撲了滿鼻。

    鼻子有點疼。

    溫槿紅着眼,捂着鼻子剛想嘟囔怎麼突然停下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被少年帶着走到了一間房子的門前。

    門已經打開了,探出來個挑染着黃毛的腦袋,嬉皮笑臉地喊着:「靳哥!」

    下一秒,男生瞪大眼,「臥槽,你額角怎麼傷着了?」他一看,又驚訝,「不對,你耳朵怎麼也是通紅的?!」

    「朱二火。」少年像是挺不爽的又嘖了聲,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話這麼多?」

    少年側身進了屋,留下溫槿和男生不知所云地面面相覷。

    溫槿站在原地,怯生生說了句:「你,你好。」


    -

    溫槿被男生帶進了屋。

    「上次都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姓朱,單名一個二火炎,家裏我排老二,所以大家都叫我朱二火,這裏是我家。」

    朱炎絮絮叨叨,扭過身來問她,「妹子,你怎麼又跟着靳哥一起過來了?」

    「我來拿」

    溫槿話還沒說完,這人一下子又記起來,「你是來找包的對吧?」

    溫槿眼睛亮了亮。

    這麼說的話,她的包難道在這裏嗎?

    朱炎在柜子裏翻着:「放心,都給你收好了的,裏面的東西我們碰都沒碰過。」

    衛生間傳來花灑的水聲。

    是少年衝起了澡。

    「妹子,你跟着靳哥過來,知不知道他頭上的傷怎麼搞的?」朱炎瞥了眼衛生間,小聲問她。

    溫槿抿唇,實話實說:「好像是他爸爸打的。」

    「呸,狗東西,指定是又回來偷錢被靳哥逮住了。」朱炎呸了聲,神色鄙夷,看樣子是知道少年父親的事情的。

    繼而他又鬆了口氣,喃喃,「嚇死我了臥槽,看那傷,我還以為他又一聲不吭打比賽去了。」

    溫槿敏銳地抓住關鍵詞:「什麼比賽?」

    朱炎捂住嘴,一副「我可什麼都沒說你也不要再問了」表情。

    溫槿撇撇嘴。

    既然問不了這個,她又換了個話題:「他爸爸經常偷錢嗎?」

    「那可不,那狗東西跟賭鬼投胎了一樣,手裏有點東西就想去賭,上次還差點把兩條胳膊給抵掉,還是靳哥去救回來的,安分了一段時間,最近又開始偷錢了。」朱炎一臉不屑。

    別人的家事,溫槿不好再多問。

    加上她也從來沒經歷過這種,只好沉默着感慨了下。

    被人尋仇打架、父親賭博酗酒、還有剛才那位老奶奶說的「那姓靳的一家子都是瘟神」

    她心裏對少年湧上點說不出的滋味。

    但更多的,還是害怕和恐懼。

    朱炎還在翻翻找找,一時間只剩下花灑的水流聲。

    溫槿抿抿唇,主動找了個話題:「你們多大了呀?」

    「我十七,靳哥十八。」

    「你們在哪裏讀書呀?」她天真問。

    朱炎聽聞,好笑似的看了她一眼,又像是頗有些自嘲:「妹子,住我們這裏的人,哪來的錢繼續讀書?早就沒念書了。」

    溫槿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

    「話說,你怎麼這麼關心靳哥?」朱炎揶揄笑着湊向她,「妹子,你是不是看上我們靳哥了?」

    「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震驚到,溫槿趕忙瞪大眼否認。

    「沒有就好。」朱炎聳聳肩,「我可跟你說嗷,靳哥心裏早就有人了。」

    聞言,溫槿心頭一跳。

    她下意識想的是,這樣又凶又冷漠的少年,居然還會有喜歡的人。

    「找到了!妹子,你的包——」朱炎翻翻找找,突然大喊一句。

    上次背着包在城中村逃跑亂竄,然後又東扯西扯慌亂着在裏面找東西,這樣一番下來就算是再好質量的包也能壞掉。

    所以下一秒,溫槿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包隨着朱炎興奮舉起的動作裂開,然後拉鏈扣「ber」一聲崩開,裏面的幾樣東西飛了出去,方向正朝着衛生間。

    與此同時,衛生間的門被打開,少年走了出來。

    「嘩啦——」

    張着大嘴的包隨同裏面的東西齊齊掉在了少年面前。

    口紅,梳子,身份證,粉色筆記本。

    少年發尖還在滴着水,眸色似墨,垂着眼,目光從地上的一堆東西裏面掃過。

    身份證上,白底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個人信息。

    溫槿,女,十七歲。

    卡的右側,女孩證件照笑得燦爛,明眸皓齒,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少年目光在那張照片上停了幾秒。

    「啊!」

    溫槿第一時間倒是去護着自己攤開的日記本。

    少年視若無睹地從她身邊走過,倒像是她自己故作誇張了。

    溫槿微紅了點臉。

    「臥槽,對不起啊妹子!」朱炎看着她裂開的包。

    「沒事的。」溫槿搖搖頭,「本來就快壞了,我再買一個就是了。」

    她把東西全部撿起來,再看了眼時間,距離和江巧玲約定的時間已經快到了。

    東西都已經拿到了。

    溫槿偷偷瞄了那邊少年一眼。

    少年背對着她,正拿毛巾擦着頭髮。

    額角的傷口被水沖洗過後已經止了血,少年換了身黑色的短袖,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更顯得身形瘦削,像是柄尖刃。

    擦完頭髮,他又把沖澡之前放在桌上的黑色耳釘給重新戴了上去。

    溫槿收回了目光。

    方才問了那麼多,好像都忘記問少年的名字了。

    不過以後應該也沒機會再見面了。

    「那我就先走了,謝謝你們幫我撿回了包。」

    她小聲開口。

    只有朱炎笑眯眯地和她說了再見。

    溫槿轉身走了。

    像是對這裏的路不太熟,她先是左右打量了一眼,再跟着記憶里來的路往左邊走的。

    朱炎收回視線,感慨:「這妹子長得可真乖,上次見了沒想到還能見第二次。」

    少年沒回答他,只抬手擺弄了下耳垂上的黑色耳釘,起身:「走了。」

    「這就走了?」朱炎詫異。

    「沒碘伏和紗布了,去診所買點。」

    少年往左邊走了。

    朱炎跟着追出去,沒追上,他本來還想問問少年他爸的事。

    想起剛才少年往左走的身影,他「嘶」一聲。

    這裏最近的診所不是該往右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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