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李基進行一番比喻,那這些士子大體就像是一群大學生。
所以,他們或許不太搞得清楚狀況,但是他們會為着自己認為的不公而發聲和奔走,還不會認為百姓死則死矣。
不像滿朝公卿,卻罕有為百姓發聲者。
而眼看着那群士子完全被周圍流民的聲討所淹沒,所徹底懵逼,李基抬起手示意了一下。
當即,周圍維持秩序的郡兵上前將流民們與士子們隔開,然後對着簡雍開口道。
「憲和,這反倒要麻煩你安撫一下百姓了。」
「好說。」
簡雍應了一句,看着那群士子依然有些懷疑人生的樣子,卻是明白了李基的意思。
自己解釋再多恐怕這些士子們都會心懷懷疑,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反而是那些流民們親自發聲,輕易就能夠擊潰這些士子們的心理防線,繼而維護主公的名聲。
只是相當於簡雍的想法,更為深諳人心的賈詡眼睛一眯,明白這一幕或許是李基特意安排的都不一定。
特意帶着這些士子們進入流民營,甚至就連士子之中最先開口質疑怒罵的士子都有可能是李基自行安排的。
為的,不僅僅是抬高劉備的聲音,更是想要藉此打造出第一批完全忠誠且仰慕於劉備的士子。
而這些士子後續加入到「仁德書院」後,也將會成為標杆,繼而一代又一代地影響着後繼學子。
『當然,恐怕李子坤也是想要將這些士子們當成免費勞力,又怕他們不用心,所以先給他們一點小小的心靈震撼?』
賈詡暗自琢磨着,覺得這種一箭多雕的做法,還當真是典型的李子坤風格。
而李基等郡兵們將流民隔開,且簡雍親自將那些流民安撫了下來後,方才走到那些已然有些懷疑人生的士子們面前,緩緩地開口道。
「諸位,首先爾等恐怕誤會了一點,那便是朝廷並沒有賑災!」
「被你們所嫌棄的砂石稀粥中的每一粒米都是出自於吳郡的糧倉,這些流民也俱是自北而來,並非是吳郡百姓。」
「而這每一粒米,主公原都可以讓他們留在糧倉之中繼續呆着,又或者是像許許多多的貪官污吏那般,將那些糧食用於自己的享樂用度。」
聞言,不少士子慚愧垂首,不少士子瞳孔巨震,不少士子更是暗自垂淚。
一時間,在這些士子們心中,只覺得劉備原本就仁德的形象無限地拔高。
言語能騙人,但是百姓們的反應卻是證實了一切。
劉府君的仁德,當真是踐行到了百姓的身上。
而李基則是繼續開口道。
「或許,諸位的出身都頗為不凡,自是看不上這些對於流民們而言可以活命的稀粥,但這已然是主公所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了。」
「包括這看起來凌亂不堪的流民營,也是主公不惜派遣了大量人手為流民們建設起來的些許容身之所」
「因為為何他們會是流民,乃是在家鄉已無容身之所,不得已四處流走,以圖尋一處可以安身活命之所。」
「此處雖簡陋不堪,卻已是難得可容身之處,且亦並非是主公不願給與這些百姓更多的地方,而是主公僅僅只是一郡郡守,力有不逮。」
說到這裏之時,李基自嘲地笑了一聲,接着說道。
「且諸位欲拜見主公,卻也是不可能的。由於吳郡錢糧不足,眼見百姓挨餓受寒,主公已親往徐州各郡借糧去了。」
那一聲笑聲,那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就像是一下悶錘輕輕地敲擊在了士子們的心靈之中。
令人震撼的,並非是億萬富翁捐了一百萬,而是百萬富翁捐出了所有,還動用所有的人脈募捐。
驀然間,在場的士子們紛紛反應了過來。
劉備僅僅只是一郡郡守啊!
便是連朝廷都沒有賑災,卻是要求區區一位郡守去賑災乎?
驟然,一位士子自人群之中走出,朝着李基躬身行了一個大禮,道。
「劉府君與子坤先生曾言欲以『一郡而治天下』,初聞之,只覺得可笑;再聞之,深感震撼;今以吾觀之,劉府君與子坤先生已正欲以一郡而救天下也,所言所行,可謂之合一。」
「後學晚進襄陽馬緩,拜服之!願追隨於府君,供其驅策,踐行仁德之道!」
頓時,諸多士子們只覺得心胸激盪難平,更是覺得劉備實乃是大漢數百載難得一見的仁德宗親,心中的仰慕憧憬之情難以自拔。
在看着馬緩如此做派後,一位位士子紛紛向着李基折腰俯首,齊聲道。
「願追隨於府君,供其驅策,踐行仁德之道!」
「願追隨於府君,供其驅策,踐行仁德之道!」
李基見狀,連忙上前扶着一位位士子,似是頗為欣慰地開口道。「若主公知曉此事,定然感慨『吾道不孤,仁德之道不孤也』。」
「於今日,吾便向諸位送上一句話,與諸位共勉之,以不忘此志,砥礪前行。」
當即,李基令人送來筆墨,又尋找一塊長白布,然後在其上書寫了起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隨着李基書寫完畢,周圍的士子讀上此句只覺得一陣酸麻之感直衝大腦。
或許「橫渠四句」在李基看來,已然是後世再司空見慣不過的句子了。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橫渠四句」言簡意宏,幾乎是完美總結了儒家所該有的精神標識,更是進一步升華了儒家所該窮極一生踐行的境界。
它所帶來的衝擊,不僅僅是讓在場的士子不能自己,便是連賈詡的神色都為之激烈波動了起來,呼吸都變得多了幾分粗重。
直到片刻後,賈詡方才似乎平復了下來,但眼眸依然有着幾分激盪地低聲道。
「子坤,你可當真是寫了句不得了的東西啊!」
「如何?看到此言,文和可有不惜一死以行此事的衝動?」李基笑着反問了一句。
而賈詡這一次卻是沉吟了良久,那目光緊盯了「橫渠四句」不斷打量着,方才悠悠地道了一句。
「有。」
李基聞言,不禁有些詫異地扭頭看了一眼賈詡。
「子坤,汝這是什麼眼神?吾曾亦有心中之志,只是」
說到這裏之時,賈詡的聲音一頓,又繼續閉口不談。
不過,僅是從賈詡的反應,李基便知道這一句話對於士子們的殺傷力是何等的巨大了。
「文和,吾打算將此言作為『仁德書院』的院訓。」
「此舉於仁德書院而言,善;於主公而言,亦是善;便是於天下而言,也是大善。」賈詡表明着自己態度。
而後,李基讓簡雍在流民營之中安排了一場區域作為這些士子的臨時住所,那環境自然可以稱得上是極差。
只是在經歷了一陣洗腦後,再加上李基將書寫着「橫渠四句」的白布往着那處區域一插。
那些大多過去家境相當不錯的士子們,非但沒有嫌棄環境髒亂差了,反而就跟打了雞血一般,一副隨時要遵循「橫渠四句」之道赴死的姿態。
毫無疑問,士氣可用!
吳郡的人手無疑是相當緊缺的,此前就連正常通過「土木勞動者」慢慢施工的進度,李基都將主意打到這些士子的身上,想要招募「臨時工」。
如今想要大規模地在整個吳郡範圍同時進行水利開發,可想要如果僅僅憑藉着吳郡本身的人手是遠遠不夠的。
因此,想要實行「以工代賑」的話,這些士子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沒有這些能夠讀懂水利規劃方案的士子指揮勞力,縱使勞力們有着一身力氣,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而當真是大規模開展水利開發,可想而知條件必然會是異常艱苦。
在方方面面都異常緊湊的情況下,這些士子說不得要跟諸多勞力同吃同住都不是不可能的。
因此,若是這些士子們沒有先經歷一番心靈洗禮,而是直接就像個工具人那樣給他們指派任務,恐怕用不了幾天時間就得跑得差不多了。
畢竟這些士子原本的目標僅僅是參加「仁德書院」的入學考核而已,就連俸祿都沒有,甚至是自帶乾糧的,還能強硬要求他們拼命不成?
現在
恐怕這些士子們就算死在了吳郡開發水利的土地上,也會無怨無悔吧?
而後,幾乎是爭分奪秒的李基,也沒有給那些士子多少休整的時間,直接就召集着這上百位士子以及二十餘名勉強抽調的小吏講解「以工代賑」!
其中,首要任務則是讓這些士子們,各自去挑選適合進行「以工代賑」的流民。
也便是還有勞動力的青壯!
這也是必須篩選的,否則為了一口飽飯吃,恐怕就算是老弱婦孺也必須會主動參與到其中來。
只是,且不說老弱婦孺在艱苦的水利開發中能發揮多大作用。
更重要的是,老人與孩子肯定會死!
所以,分派了各自任務的士子與小吏按照要求自行挑選還具備勞役能力的青壯,無疑是很有必要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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