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在一旁也跟着鼓勵了張飛幾句後,開口道。
「子坤,不過翼德所想也不無幾分道理,若不能將那三萬餘山越賊子全殲於富春山,今日縱使擊退了山越,明日還是需要在富春山佈置重兵防範,何其勞民傷財也?」
「不過那山越賊子有三萬餘眾,困得了一時,但困獸猶鬥,待營寨之中的水糧一絕,說不得他們會拼死反擊,導致我軍也會損失慘重。」
「故以,子坤還是需想起萬全的法子,最好能使吳郡再無山越之患為佳。」
而聽着劉備的表態,李基實則內心是有些麻爪的。
並非是滅那山越賊子難,想要瓦解那些山越之人困獸猶鬥的反擊,李基有的是法子。
只需餓上那些山越賊子三五天,待那些山越賊子即將忍不住拼死一搏之際,只需往營寨之中送去僅供三分之一山越可活命的食物和飲水。
餓極之人,明知其中有陰謀,但是不會顧得及那麼多的。
屆時,山越賊子那原本一致對外拼死反擊的意志便會當場瓦解,且由於食物有限,山越內部又有着不同的部落,可以預料的是為了爭奪有限的食物飲水,必起內亂。
如此反覆,每隔三五天皆送上僅供三分之一山越飽腹的食物飲水,不消半個月,不用漢軍動手,營寨之中的山越大半就會死絕。
甚至,整個過程都可以打着「仁德」的旗號要求山越投降去提供飲水食物,而山越內部混亂導致的廝殺反倒是更加凸顯了異族殘暴。
整個計謀,可堪「兵不血刃」與「毒辣之極」!
當李基下意識地萌生此計之時,甚至有些不可思議這是自己的主觀所思考出來的計謀,這明明是賈詡才會用的「毒計」。
肯定,又是被賈詡給污染了。
只是,在李基看來山越以及南方諸蠻都是可以融入到漢人這個大家庭之中的,一旦此次對山越斬盡殺絕,那無疑是起了一個極壞的頭。
再者,李基前世便是生活在交州之地,說不得祖上多少沾點南蠻血統也不一定,這直接把自己迷人的老祖宗給做掉了,可實在是太孝了。
想到此節,李基的太陽穴都忍不住跳了跳,然後伸手揉了揉眉心,道。
「基不敢有瞞主公,基確有兵不血刃可除山越之策。然,此或可使吳郡今後五年或十年內免受山越之患,但五年或十年後,山越之患必然再復。」
劉備不解地問道。
「為何?此前錦衣司不是暗中探查,發現吳郡南部一帶以及會稽郡附近的山越部落大多都集中在富春山了嗎?只待困殺那三萬餘山越,吳會之地的山越不是就此一清了嗎?」
李基略微捋了捋思路後,答道。
「主公,冠軍侯亦是縱橫漠北,使匈奴遠遁,自此漠南無王庭,可草原之上匈奴一蹶不振後,又出現了鮮卑、烏桓、西羌。」
「只要那片草原還在,那麼草原上的水草自然會養育出新的馬背民族。」
「同理亦然,縱使一戰除盡了吳會之地的山越,但只消一定的時間,其餘地方的山越必然也會朝着原本吳會之地的山越地盤發展,佔據着吳會山越原本所擁有的一切。」
聽着李基如此分析一番,劉備頓生一種恍然大悟之感。
大漢男兒,何人不嚮往冠軍侯的功績?
只是,劉備心中未嘗沒有萌生過疑惑,那就是大漢自漢武帝之後對外戰績幾乎都是勝利,為何草原上的異族就似乎永遠都殺不絕似的。
而如今聽着李基所提出的論調,反倒是覺得明朗了起來。
只要草原還在,縱使殺得再多,這何嘗又不是在降低了草原上那些異族人口,讓剩下的異族可以享受原本不夠的水草維持生存。
待草原上的水草又到了不足以讓現有的異族生存的階段,無疑說明異族的人口自然也是提升到了一定程度。
為了生存,南下劫掠中原便成了最優解。
而如今,山越的狀況亦是大有幾分相似。
只要深山老林還在,在其餘區域的山越也是自然會慢慢遷徙到吳會之地的周邊,等過個五年十年,又會形成新一批的吳會山越。
「周而復始,永無止境啊。」
劉備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然後向着李基問道。「那子坤可有良策解此死結?」
「恩威並施,或可行。」
李基緩緩地開口答了一句。
儘管如今山越的狀況有些類似於北方異族,但是雙方無疑也存在着不同點。
且原軌跡之中的諸葛亮也算是打了一個樣,七擒孟獲折服南中地區那一片的蠻族,恩威並施,使着縱使是千百年後,南中那一片地區的後人依然遵諸葛亮為阿祖阿公,遵守着與諸葛亮定下世代看守邊疆之約。
劉備聞言,卻是不假思索地反問了一句。「子坤,此可算是政事?」
「是軍事,亦算是政事,且關乎今後吳會之地的長遠發展。」李基答道。
劉備驟然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一手拍着李基的肩膀,道。
「那便行了,但凡是政事,備亦是會聽子坤決斷,只要子坤覺得如此可為,那備便會鼎力支持,絕無二話。」
而不等發楞的李基回答,一旁的張飛也是跟着開口道。
「大哥說得對,子坤先生有時候過于謹慎客套了,只要子坤先生開口,咱們兄弟三人又如何會不聽子坤先生的?」
「尤其是這等關乎長遠發展的政事,別說大哥二哥不懂了,就算是俺也常常弄不明白。子坤先生跟俺商討這種事情,俺也是聽得兩眼發黑,還不如子坤先生直接道出決斷,俺看看有沒有哪裏能幫得上忙的。」
張飛那經典的大咧咧發言,讓李基不禁為之啞然失笑,然後答道。
「好,既然主公如此信任於基,基定不負主公之託,定當使吳會之地再無山越之患。」
「如此就拜託子坤了。」
劉備下意識答了一句,然後不忘補充道。
「只是子坤新婚燕爾,可不能再孤身南下了,還是留在吳縣之內遙控指揮南部戰事即可。」
「主公放心,我本就沒有打算南下,此事重在方向,基是否親自坐鎮富春山並不要緊。」李基答道。
儘管山越依然是未消之大患,但已成瓮中之鱉,麻煩的只是怎麼妥善處理那些山越,可那些山越還想對吳郡造成什麼衝擊卻是不可能的。
在這種情況下,李基自然不會再特意跑去富春山坐鎮了。
而對於李基的回答,劉備也是相當的滿意,生怕李基為了妥當處置山越,又跑去吳郡南部呆上兩三個月的時間。
「主公,除了山越之事外,不知主公對於會稽郡郡守郭異如何處置,可有想法?」李基再度開口問道。
這一次劉備顯然是學精了,明白李基既有此問,心中必然已經有所決斷,直接反問道。
「子坤不妨先說說自己的想法?」
「若遵大漢之律,會稽郡郡守郭異無故攻伐吳郡,與造反無異,合該整理罪證且押送至洛陽聽候天子發落。」
李基先是道了一句,讓劉備為之微微點頭,且這無疑也是劉備原本的想法。
只是還不等劉備表態贊同,李基就語氣一轉,道。
「只是郭異背後所站着的是十常侍,一旦將郭異押往洛陽,必然會成為大將軍以及諸多世家攻訐十常侍的藉口,繼而引發朝中新一輪的激烈政鬥。」
「除此之外,如此一來主公與吳郡也會一併成為這一次政鬥的中心,實乃兇險之極,且對萬千吳郡百姓也是有害無益。」
「並且有着十常侍庇護,郭異就算押往洛陽也未必會受到相應處置,更重要的是就算朝廷指派了新的會稽郡郡守,說不得還會是十常侍爪牙或是貪婪惡鄰也。」
這一條條有理有據的推測,讓劉備的眉頭不禁深深地擰了起來。
「如此說來,郭異是萬萬不能押往洛陽的,可難道就此放過郭異那賊子不成?」劉備頗有些不滿地說道。
「大哥說得沒錯,就算放了郭異,那郭異說不準還是會再度伺機攻擊吳郡,還不如一刀剁了。」張飛憤懣地說道。
「翼德,慎言!那郭異也是一方郡守,焉能以私刑殺之?」劉備低聲地呵斥了一句。
而李基佯做思索了一陣,然後裝作不經意地提出道。
「主公所言極是,所以基思考了良久,那郭異既不能殺,又不能送往洛陽,似乎唯有往郭異身旁多派賢人監督教導,引其為善。」
「若是郭異能因此悔過自新,自此多行仁政,向吳郡學習看齊,亦不失為會稽郡百姓之福也。」
此言一出,張飛還未意識到其中的問題所在,可劉備顯然不是什麼政治白痴與蠢笨之徒。
李基的話語之中看似是監督教導郭異,但實質上無疑是控制郭異。
這一舉,同樣也是觸動到了劉備的底線。
若是旁人,劉備無疑會當場呵斥其居心叵測,其心可誅。
只是,說出此言的卻是李基
而此前在李基的分析之中,劉備也深知郭異如此奸惡之賊無論是放、殺還是押往洛陽皆不妥,且如此一來,又確實是對會稽郡百姓大有裨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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