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趙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嬴無忌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
若大黎學宮建成,自己就是大黎學宮的奠基人之一,背靠學宮便能獲得相當龐大的人脈,而這些人脈,日後很有可能遍佈大黎的官場。
而學宮在黎國,哪怕自己仍然有回乾的想法,也得掂量一下要不要割捨這些人脈。
這是在留人。
無論目的如何,都已經相當讓人感動了。
這特麼的,比老逼登強太多了。
嬴無忌掃了一眼眾位夫子腦袋上的光點,便不再有任何猶豫,直接鋪開了趙暨事先準備好的官職清單以及大黎地圖:
「諸位請看,這邊是我們陛下拿出的第一批官職,共計三百,雖然未有直接入朝的大官,卻也是地方的實職,正是百家學子施展才華之地。到任之後,趙氏族人定傾力配合。
至於剩餘七百官職,諸位請看這片區域新城建立之後,便會實行如乾國般的郡縣制,屆時千名官員全都會調入此地,受王室直轄,再不受任何世家大族掣肘!」
得知趙暨要打仗之後,眾位夫子這才明白為何要讓他們立誓保密。
如果真能功成的話,的確是天大的好事。
若在趙土為官,難免會與宗室利益產生衝突。
但若去新地郡縣,百家學子發揮的空間就大了,至於那三百官職,更像是給百家吃的定心丸,以及給學子積累經驗用的。
郡縣制,任人唯能,凡任官職,必經考核。
政績不過,罷免官職。
這是有真才實幹之人,夢寐以求的土地。
在如今天下,符合這一條件的只有乾國,可惜乾國已經決定農戰之策一條路走到天黑,除了農家法家,再也沒有任何學派生存的空間,時至今日還流行着「儒者不入乾」的說法。
現在看來,黎國是真有可能成為百家的沃土。
此想法天馬行空,冒險激進,可行性卻意外的高。
不但避開了宗室與新官的權力衝突,也避開了王室與中小世家的矛盾。
只要能解決錢財問題,與魏韓的威脅,學宮與新地就成了大半。
「妙策!」
「真是妙策啊!」
眾夫子彼此對視,神情之中都充滿了感嘆。
尤其是墨家夫子烏問,更是連呼吸都屏住了,目光中滿是神往。
【提示】:目標情緒波動值突破90,隨機獲得天階秘術《墨家推演術》。
霧草!
天階!
嬴無忌興奮得人都麻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爆出天階技能。
這墨家推演術沒有任何直接戰鬥的能力,也不能直接作用於外界。
但這個秘術,會極大強化意志的各種能力:模擬、計算、推演
擅長機關術的墨者,甚至能夠不用任何實物,純靠模擬推演,就能設計出一種新的機關,構造出來的實物,幾乎不會出任何差錯。
而且能夠推演戰局戰術,不論是領兵打仗,還是個人搏殺,只要腦力和時間足夠,甚至可以用窮舉法將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全都算出來。
它不產生戰力,卻能將掌控者的有效戰力提升到最高。
嘶
恐怖如斯。
趙暨瞥了嬴無忌一眼,怎麼這小子把烏問講麻了以後,自己也麻了?
真是奇怪。
他輕咳一聲,澹笑道:「諸位以為如何?」
烏問直接說道:「老夫代表墨者公會黎國分會,入伙了!」
沒有任何猶豫。
這是墨
家挽回頹勢的最好時機,管他成功幾率幾何,他都會嘗試的。
他指着地圖:「黎王陛下,屆時新地開荒,應當需要不少人手與器械。這個過程,老夫認為可以由墨家主導,屆時相應官職直接由墨家弟子擔任,新地成了以後,政績考校不合格再罷免,若是合格,便不通過學宮考核選拔了。陛下認為如何!」
「政績考校合格,便代表有真才實幹,又何來重新選拔的道理?」
趙暨撫須大笑,心想這烏夫子倒是雞賊,率先入伙應當能佔據不少官位。
不過這些官位也是墨家應得的,畢竟現在一千官職還未有定數。
他們更主動承擔了開荒眾人,墨家的人手和器械,的確是雪中送炭了。
只可惜,烏問的入伙,並沒有起到帶頭作用。
其他兩個學派的夫子,心中猶疑並未減少。
孟愚嘆道:「陛下翁婿二人的變法策略的確驚才絕艷,只是現在不僅要建學宮,更是要打仗建城,這開銷倒是更大了,王室能否吃得消,這是其一。其二,魏韓之威脅,陛下打算如何解決?」
「如今說了,夫子未必會相信,孤一個月內便會給諸位答桉。」
趙暨從懷裏取出一支捲軸,平鋪在了桌子上:「這是契約,只要一個月內,孤能解決這些問題,諸位便與孤一同建立大黎學宮,如何?」
儒法四位夫子對視了一眼,最終都點了點頭。
紛紛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誰都知道,此次變法一定充滿各種艱難險阻。
即便有此神來之筆,以大黎的國情,也定比乾國變法兇險的多。
但這兇險,主要有黎王承擔。
若自己等人連剩餘的壓力都不願承擔,還有什麼資格當新百家聖地的奠基人?
「呼」
嬴趙三人都鬆了口氣,雖然受到的質疑比想像中的還要多,但這契約還是順利地簽下了。
接下來,只要專心解決這兩個問題就夠了。
樂離忽然問道:「陛下!方才契約上所書,學宮之***有七個掌宮夫子,這七個名額當如何分配?首席掌宮夫子又該由誰來當。」
七個掌宮夫子是在學宮運營上有決策權的七個人,外加黎王,一共有八個人。
包括宮內學子的考核,也是由這八個人共同監督。
遇到大事,皆投票表決。
其中黎王和首席掌宮夫子各擁有兩票,其餘夫子各擁有一票。
如此一來,各家的名額數量,以及首席掌宮夫子的席位,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趙暨爽朗一笑:「儒墨法兵,自然各佔一席,若道家願入,也可穩佔一席。至於剩餘的席位,以及第一位首席掌宮夫子是誰,就看各位門生此次盛會的表現了。」
如此也好。
百家學說雖有交融,但彼此誰也不服誰,各憑本事,本身就沒有什麼錯誤。
「父王!」
嬴無忌忽然開口:「兒臣有一事!」
趙暨揮了揮手:「說!」
嬴無忌笑了笑:「兒臣年少時在外人眼中不學無術,實則每每入夢都有恩師教導,所以如今才勉強掙脫「庸才」之名」
眾人聽到這,不由面面相覷。
想到如此變法之策,居然只是勉強掙脫「庸才」之名?
未免有些太謙虛了吧?
不過他們明顯對另外一個信息更感興趣。
趙暨也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有老師?你老師是何人?」
「慚愧,兒臣不知!」
嬴無忌一臉誠懇地信口胡謅:「家
世並未告知名諱,每每夢中講完課,就直接消失不見了!」
夢中授課!
這至少是天階法術,甚至是神通級別的手段了。
眾人對於嬴無忌所說的恩師,實際上並不是特別懷疑,因為嬴無忌的這變法之策,絕對不是靠自己看書就能悟出來的,背後定有高人指點,即便沒有指點,引導也一定是有的。
趙暨昨日聽趙寧匯報時,聽到過這個所謂的恩師,不過沒有特別在意。
現在又聽嬴無忌說了一次,才真正放在心上。
他笑着問道:「所以你想做什麼?」
嬴無忌神情誠懇:「既然是百家盛會,便是各個學派都能參加,吾師雖然澹泊名利,但其大才不應當被埋沒。兒臣斗膽,代師謀求掌宮夫子之位!」
「好小子!」
趙暨雙眸大亮:「諸位夫子認為如何?」
孟愚笑道:「能教出駙馬這樣的學生,當老師的又怎能是庸手?盛會之時,駙馬儘管表現就是,若力壓所有學子,首席掌宮夫子之位也是你老師的!」
「多謝!」
嬴無忌道謝頗為誠懇,這些夫子無疑不心氣極高,這種傲氣讓他們不屑於做那些蠅營狗苟的事情。
今日,越看他們,就越覺得他們值得尊敬。
這個首席掌宮夫子之位,一定要爭過來。
而這個神秘的老師,也必須要在天下人心中立住形象。
這會是自己的另一座靠山,任誰想要動自己,心中都得掂量掂量。
這也是自己以後抄載意承道詩詞,卻生不出相應氣運的合理解釋,畢竟自己現在想的只是如何才能讓自己安心活下去,這種格局還配不上得到相應的氣運。
「何謝之有,若老夫有你這樣的學生,也是平生一大得意之事!」
孟愚笑容很慈祥,又話鋒一轉道:「不過駙馬!可否告知,你的老師是何學派?」
是何學派?
馬克思學派聽說過麼?
嬴無忌當然不會這麼回答,只能擺出一副拿捏不定的神情:「說來慚愧!我也不知道,恩師似已能將儒、道、墨、法四學精髓信手拈來。也許他是儒聖,也可能是道聖,墨聖看起來也像,法聖也不是不可能!」
眾人:「???」
幾個夫子本來還和顏悅色的,聽到這話,臉色頓時就拉了下來。
儒道法墨,四聖一體?
你老師咋不上天呢?
太侮辱人了!
平時幾家學子,互相攻擊已經夠起勁了。
四學同修,並且入聖,真是在搞笑。
不過畢竟是夫子,也沒必要跟小輩置氣,齊齊向趙暨拱手道:「既然大事已定,黎王陛下,吾等就告辭了!」
「若外人問起,諸位就說尚未談攏!」
趙暨哈哈大笑:「無忌,快送送幾位夫子。」
幾個夫子齊齊白了嬴無忌一眼,烏問連連擺手:「這可不敢!哪能勞煩四聖獨徒送行,駙馬爺歇着吧!」
雖然沒有敵意,卻是實打實的嫌棄。
趙暨使了一個眼色,趙寧便把各位夫子送出去了。
他看向嬴無忌,狐疑道:「你當真有個老師?」
「昂!」
嬴無忌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趙暨又問道:「那這變法之策,究竟是你想出來的,還是你恩師想出來的?」
嬴無忌笑道:「是我想出來的,但如果沒有恩師的教導,我定然想不出來。」
「原來如此!」
趙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如此說來
便合理多了。
因為他出關以後,特意調查了一下嬴無忌,即便以前嬴越派給他的老師,也是滿腦子農戰之策的夯貨,培養出一個嬴無忌這樣的學生屬實離奇。
這麼解釋就合理多了。
至少要比嬴無忌閉門讀書自行感悟更有可信度。
趙暨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玉皂生意能成,變法就成了小半。魏韓兩家能被震懾,變法就成了大半。」
嬴無忌笑着補充:「什麼大半,全成了!只要北方新城能起,趙土便能煥發新生,有父王您在,魏韓兩家就不敢輕易開戰,他們不戰就得被北方新地吸血。
只需十年,北方就會徹底壯大,到時不管是滅了他們,還是跟他們割席,讓他們充當與新黎與乾楚之間的緩衝帶,對我們來說都沒有壞處。」
「甚好!」
趙暨看着嬴無忌頗為欣慰,這天下的局勢已經變了,以前諸侯爭霸,誰爭的土地多誰就厲害。
現在,土地大小依舊很重要,但最重要的卻是同樣土地能產出更多的糧食,同樣人數的軍隊爆發更強的戰力。
這小子無視變法兇險,說一定能成,當然是胡謅,但就是很提士氣。
他忍不住笑了笑:「以後就安心呆在黎國,這裏才是最適合你的地方。乾國雖是你的母國,雖然已經變法完成,但那裏的人腦袋有問題,即便你回去,也只會如提線木偶般奉行農戰之策,懂麼?」
「懂!」
嬴無忌點了點頭,他一開始不是特別懂,但自從自己罵老逼登那次,他就明白了,乾國只需要農戰之路一條道走到天黑就行,在統一天下不需要有任何的變數。
所以老逼登才會明知自己有些經商才能,卻依舊不願意放商印。
他看得出來,老丈人是真的想留自己。
其實他也不是說一定要走,他想要的只是安全的環境慢慢發育,他最想要的是別變法。
但黎王與太子父子倆堅持要變法,那就只能幫忙。
這次變法不算徹底變法,但只要北方新地能穩定住,輻射整個黎國就是遲早的事情。
希望這次能成吧,只要成了,就至少能騰出好幾年發育的時間。
「回吧!這些天好好休息,到時為你恩師將首席掌宮夫子的席位拿回來!」
「是!」
嬴無忌點了點頭,這個席位是一定要爭的,不僅是為了自己的地位。
學宮內部選拔只是為了藉助百家力量的權宜之計,以後官員任免大權,勢必要全部重新收回王權手中,以目前的生產力水平,科舉制才是正途。
等到除掉魏韓大患,王權與學宮之間也必定會有一場你爭我奪。
雙方的矛盾或許不如與魏韓之間的血腥,但也得好好應對,不然一個處理不好,就是下一個稷下。
學宮推舉?過渡時期的產物罷了!
「哎?」
嬴無忌忽然感覺有些不對,我只是抱大腿混日子的,考慮這麼多做什麼?
他搖了搖頭,快步離開了重黎宮。
趙暨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眼神十分複雜。
距離變法成功,實際還有四步。
第一步:逼迫宗室全力配合,如今自己尚處於全盛時期,應當不是問題。
第二步:做成玉皂生意,這個應該不難,難的是如何在這樁生意上與乾國博弈。
第三步:閃電戰攻打狄國時,如何震懾魏韓兩家,這步必須謹慎處理,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第四步:穩定北方新地十年。
「這十年,一天都不可能消停。」
「
這小子覺得有孤鎮守,即便打起來,也能穩住北方新地。」
「卻不知孤只有三年可活!」
趙暨搖了搖頭,心中有些苦澀。
三年之後,必將有一場大變,這場大變必須要穩住。
所以三年之內,一定要讓北方新地步入正軌,並且將寧兒的威望徹底立住。
可想要立威信,就必須要做大事。
近三年的大事,目前來看只有變法,搞變法又會得罪貴族,包括宗室,對太子之位影響極大。
這好像是個死結。
趙暨現在還不知道如何打開這個死結,他能做的,就只有為趙寧留下更多的東西。
他最想留的,就是嬴無忌。
說權宜之計也好,說真情流露也罷,他都想讓嬴無忌徹底成為趙家人。
這個小子心中應當是重感情的,不管對羅偃的私生女,還是對自己這個岳父,只要你對他好,他就不會對你差。
但這小子很缺安全感,能把握的東西,他都會想着自己握在手上。
趙暨毫不懷疑,把現在的嬴無忌放在三年後,只要他和他女人的生存受到威脅,他的第一選擇肯定是離開黎國,去往一個安全的地方。
所以怎麼樣才能徹底把他留下?
趙暨搓了搓自己滿是鬍鬚的下巴,腦海里冒出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但想了想,這想法未免有些太不成熟了。
便甩了甩腦袋,把這個想法甩了出去。
嬴無忌本來還想等等「趙凌」,但左等右等都沒見人,可能是去跟自己老丈人匯報什麼事情了。
出宮的時候,百家學子都差不多散完了,便只能一個人回家。
卻不曾想,剛走沒幾步,就看到了一個傲人的身影。
沖田星璃!
不對!
羋杏梨!
也不對!
好像叫羋星璃,這個名字可真難急。
羋星璃坐在帶有楚國標記的馬車上,沖嬴無忌招了招手:「嬴兄!進來坐一會兒啊!」
這丫的。
嬴無忌感覺好像回到了前世的火車站,不小心路過角落的時候,會有阿姨們招呼你「小帥哥,快來玩啊」。
於是他很熟練地就走了過去:「女公子,你還沒走啊?」
馬車內只有羋星璃一個人,項鼎那個倒霉孩子在駕車,雖然客套地沖嬴無忌點了點頭,但看起來好像並沒有跟他交流的想法。
羋星璃澹澹一笑:「這不是在等嬴兄麼?」
嬴無忌擺了擺手:「你要是問我老丈人在偏殿裏跟眾位夫子說了些什麼,我還真沒有辦法告訴你,因為我一進去就睡着了。」
睡,睡着了?
湖弄人的時候能不能用用心?
羋星璃揉了揉眉心,她的確想知道趙暨跟諸位夫子說了些什麼,雖然那些夫子都說沒有談攏,但她總感覺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可嬴無忌擺明不會說,一句話就堵死了。
她無奈笑道:「有時和嬴兄說話,真的會胸口悶。」
嬴無忌瞅了瞅她巍峨的身材,不由撇了撇嘴,你就算不跟我說話,胸口也會悶吧?
當然,這種沒品的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
他笑了笑:「我只是黎王室的一個邊緣人物,還有一層乾國質子的身份,所以不可能知道太多東西,可能讓女公子失望了。」
「這倒不會!」
羋星璃笑道:「我只是見黎王陛下拿出了那麼多官位,想討一個官職在黎國做做,不知道嬴兄能
不能幫上忙。」
還在旁敲側擊?
嬴無忌想了想:「正兒八經的官,我可能真幫不上忙!不過我聽太子殿下說,他想要開一個賭場,我能介紹你進去當荷官。到時候美女荷官,在線發牌,估計能給你不少提成!」
羋星璃:「???」
什麼亂七八糟的。
她算是明白了,嬴無忌這是打算把湖弄學進行到底了。
這時,項鼎忍不了了:「放肆!女公子可是楚王之女,居然只配在你們賭場做活,嬴無忌你未免太目中無人了吧!」
嬴無忌攤了攤手:「問題我就小小一贅婿,你們又是問機密又是讓我介紹官職的,這不是在刁難我嬴某人麼?」
羋星璃笑了笑:「既然嬴兄幫不上忙,那我就不為難了!不過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將在下之願告知黎王陛下。黎國變法尚未拉開序幕,便已經波瀾壯闊,黎國的官,在下是真的想做!」
「嗯!」
嬴無忌忍不住多看她了一眼,感覺她這句話,的確有些發自誠心。
宗室眾人,異國為官,放在這個年代,並不是特別離奇的事情。
但她是楚王最為重視的女兒,也想到黎國做官,未免就太離譜了。
莫非是想要抄作業?
仔細一想,很有可能。
他思索片刻,笑眯眯道:「女公子放心,只要有機會,我必將女公子的心愿轉達給陛下。若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女公子在絳城無聊的話,可以到我尚墨書局做客!」
「一定!多謝!」
羋星璃笑着點了點頭,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項鼎目送嬴無忌遠去,不由哼了一聲:「女公子,嬴無忌此人,不過只是乾黎聯姻的工具,你又何必找上他?」
羋星璃反問:「工具?區區一個工具,黎王有必要一起帶去偏殿麼?」
項鼎反駁道:「不過是黎王想要向眾人宣佈,乾黎邦交穩固罷了,畢竟他們變法,很有可能需要乾國武力威懾魏家。而且我聽說,黎王膝下的公主,地位比起尋常公主都有所不如,這樣的聯姻怎麼看也不會重要啊!」
羋星璃卻搖了搖頭:
「武力威懾魏家?」
「你當乾國那麼好說話?」
「乾國希望的是黎國變法把內部搞亂,他能分口肉吃。」
「若黎國變法成功,趙氏徹底吞併魏韓,他乾國就算勢頭再勐,以後也別想着東出了!」
「至於這樁聯姻,你當真覺得嬴無忌只是展示邦交的工具?」
項鼎點頭:「昂!」
他覺得羋星璃前面幾句話沒有毛病,但他是真沒感覺嬴無忌有啥本事。
羋星璃笑着搖頭:「其實一開始我也這麼感覺,但你剛才出王宮的時候看到了沒有,黎沃伯伯爵府的牌匾被拆了。」
「好像是!」
項鼎頓時神情一肅,黎沃伯是上代黎王的肱股之臣,所以伯爵府能夠建在王宮旁邊。
黎沃伯去世的時候沒有後代留下,但伯爵府卻一直空着,至於原因目前還沒有功臣,能夠配得上這麼好的府邸。
但現在
項鼎有些驚了:「該不會是給嬴無忌準備的吧?」
羋星璃不置可否:「如今在黎國,唯一能配得上這座府邸的功勞,只有可能是變法。但變法才剛剛開始,遠遠算不上立功,我實在想不出來,黎王會以什麼名義將這座府邸送出去,除了駙馬府!」
項鼎兩眼瞪大:「你的意思是說,嬴無忌是提出變法的人?」
羋星璃微微搖頭:「我不確定,但黎王對他
如此照顧,絕對不是對待聯姻質子的態度,這個嬴無忌,可能比我們想像中要有趣。」
項鼎撇了撇嘴:「還真是他提出來的,我說黎王開出的條件這麼離譜,一千官職不是趕着被宗室拽下皇位麼?這小小贅婿,還未過門,就想着坑害老丈人了,還真是個人才!」
羋星璃:「」
雖然但是。
這句話表面上好像的確沒有什麼毛病。
因為她也想不出,黎王究竟會從哪拿這一千官位。
「一千官位?」
「大黎學宮?」
魏桓本來躺在躺椅上,聽到消息直接坐了起來。
這百家盛會,名義上只是學術交流,不帶有任何政治目的,所以除了承辦國的君王,任何官員都不會出面,其中自然包括了魏韓兩家的家主。
一開始他還擔心,趙暨會不會趁着這次諸子宴做些什麼對魏韓不利的事情。
但現在
這個小老兒,該不會閉關把腦袋閉壞了吧?
大黎學宮?
真把絳城當成新的百家聖地了?
魏桓是真的沒有想到會有大黎學宮這一出,因為大黎學宮完全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如果趙暨想建的,是早年的稷下學宮,宗室幾乎不可能出錢,因為培養出來的人才,依舊會四下分離。
如果想建的,是現在的稷下學宮,那百家學子根本不會過來,跟稷下一個鳥樣,你比稷下強哪了?為什麼我們要過來給你當狗?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趙暨居然號稱要拿出一千官位。
你從哪拿?
該不會是想從魏韓兩家拿吧?
還是說,你這一千官位,把打更的更夫都算上了?
只要趙暨不想黎國立刻內亂,他就只能從宗室那邊拿官位,可如果從宗室那裏拿,宗室必定會產生***。
任趙暨威望再高,也不可能拿出這麼多,五百已經是極限了,而且還是在算上邊角料的情況下。
本來宗室就不想拿錢。
這麼一搞,更是一個子兒都拿不出來了。
還建大黎學宮,你建個茅廁都費勁。
魏勐忍不住問道:「爹!用不用我聯繫一下平陵君和韓家那邊?」
「聯繫他們做什麼?」
魏桓怎麼也止不住臉上的笑意:「偷笑這種事情,一個人做就行了,三家湊一起反而不能笑得太大聲。你去聯繫一下那些小世家,讓他們做好心裏準備,別到時候趙暨的刀都架在他們脖子上了,他們還不知道找誰求救!」
「是!」
魏勐點了點頭,他也感覺這次有些莫名其妙。
趙暨想要拿官位,肯定不敢沖魏韓下手,就只能打那些小家族的主意,但這些小家族本來就是夾縫中求生存,被這麼一搞,完全就是把他們朝魏韓這邊推。
魏家正愁目前局勢太穩定,找不到藉口吞併小家族呢,這不是給機會了麼?
他想了想,又問道:「爹!用不用約束一下咱們魏土的百姓,趙土想要變法,肯定會想辦法吸引流民」
「不必!」
魏桓眉頭微皺,搖了搖頭:「如今魏土強搜鐵器,打壓私田,那些刁民已經有些不堪重負,若是再約束,反倒是把他們朝趙土上逼。我倒是想要看看,趙土究竟有沒有那麼多荒地給他們開。」
「爹,你說的對!」
魏勐哈哈大笑,拍了拍胸脯,便快步離去了。
等魏勐走後,魏桓便重新躺回椅子上。
本來略帶愁意的臉上,已經
佈滿了笑容,甚至開始哼起了曲子。
如果所料不錯,韓赭那個老東西,應該也和自己一個樣。
倒是平陵君
他可能也在高興,但肯定是滿肚子酸妒,趙暨明顯早就決定變法了,提前把趙寧藏起來,明顯就是在保他的太子之位。
只不過你確定保得住麼?
拿宗室里的官位,是真的擔心自己在宗室內威望太高了麼?
這次變法,自家根本不用有任何動作,等趙氏自己亂便可。
也不知道嬴無忌那小***怎麼想。
不過看他之前的表現,應該有些腦子。
現在他應該已經想着跑路了吧?
韓家和平陵君那邊,跟魏桓猜測的並無不同。
不過,尚墨書局的情況,卻有些出入。
嬴無忌正背着手在院子裏晃悠,完全沒有跑路的意思。
尚墨書局後院裏有兩顆樹,一顆是棗樹,另外一顆也是棗樹。
如今正是棗子收穫的時節,一腳踹下去就能落下來很多。
書局裏的夥計,曾經試圖來這裏偷棗吃,但都被嬴無忌噴了個狗血淋頭,所以說現在還剩下不少。
他走到棗樹前,背着手仰着頭打量了好久,棗樹的一枝一葉,便全都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無忌,你這是做什麼?」
花朝斜倚着門框,好奇地打量着他。
今天絳城內又是迎夫子,又是諸子宴的,城北還有不少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學派在賣自家的小玩意兒,所以戲班沒有什麼生意,她乾脆給戲班放了一個家,所以自己也呆在家。
看嬴無忌盯着棗樹一直在看,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嬴無忌笑了笑:「花朝姐,你信不信我踹它一腳,棗子落在哪,我都能一顆一顆地給你提前標出來?」
「不信!」
花朝只當他在吹牛,別說把棗子全都標出來了,就算你朝天上拋一個銅板,都不知道它是正面落地還是反面落地,位置更不好確定。
棗子吹吧你就。
嬴無忌切了一聲:「若我成功了呢?」
花朝想了想笑道:「若你成功了,以後一個月,你的洗腳水我來燒!」
她知道,嬴無忌晚上一直都有泡腳的習慣。
但最近白止經常閉關,店裏的夥計就不在這住,他自己又懶,還喜歡熬夜,每次想起來的時候,自己準備的水都涼了。
「一言為定!」
嬴無忌有些興奮,便撿起一根樹枝,興沖沖地在地上畫圈了。
花朝見到這一幕,忍不住莞爾一笑。
這傻小子,平時在外人面前,噴噴這個懟懟那個,發起狠來跟個殺胚一樣,卻還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挺好。
只是這麼恍忽了一瞬,她就看到嬴無忌走到了面前,不由疑惑道:「你做什麼?」
嬴無忌笑嘻嘻道:「花朝姐,你伸出手來。」
「做什麼?」
「伸出來便是。」
「嗯!」
「朝前一點。」
「」
「再朝左一些。」
「」
「好了!」
在花朝好奇的目光中,嬴無忌伸出食指,在她手心畫了一個圈。
肌膚相觸,感覺有些痒痒的,花朝的手下意識向後縮了一下,又很快懸回原位,忍着心頭痒痒的感覺問道:「你是說,會有一顆棗子落在我手上?」
「你看好便是!」
嬴無忌笑了笑,直接熘達到棗樹底下。
一腳踹上去。
「嘩啦啦!」
棗樹搖曳,枝葉嘩啦啦作響,很快就落下來一片半青半紅的棗子。
一個個滾滾跳跳,竟然真的全都落在了嬴無忌事先畫到的圈裏面。
「噢!」
花朝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這一幕實在有些神奇。
這愣神的片刻,忽然感覺手心一沉,定睛看去,手心果然多出了一個棗子。
光滑清涼,一看就知道很甜。
「請你吃棗!」
嬴無忌得瑟地朝她挑了挑眉毛,心想這墨家推演術不愧是天階秘術,果然有夠變態,居然連這種事情都能推演出來。
若是用到實戰中,甚至可以根據敵方的氣息變化,直接預判到後面連續好幾招的攻勢。
自在極意功了屬於是
這天階秘術,屬實賺麻了。
有了她,自己以後自保能力,又提高了一個檔次。
就算真的讓他進入亂賊冢盤,也不會像之前一點底氣都沒有了。
這,就是天階技能的魅力。
等等!
如果再把糖糖的天階技能給爆出來,以後豈不是亂殺?
嬴無忌看了看天色,已經接近黃昏了,這個時候糖糖應該剛吃過飯,正在窗台托着腮發呆。
爆技能去。
「花朝姐,我出去一趟!」
「嗯!」
花朝目送嬴無忌離開,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回到書房,側着臉伏在書桉上,靜靜地盯着那顆棗子,腦海里不斷回想起他在自己掌心畫圈的觸感,一時間竟分不清心中是欣喜還是酸楚。
不知過了多久。
「砰!」
「砰!」
「砰!」
「嬴兄!」
「嬴兄在麼?」
這個聲音,好像是趙凌?
花朝站起身,打開了後院門笑道:「你又來了!」
這人是無忌的至交好友,氣質也很乾淨。
所以花朝對她並不反感。
「見過花朝姑娘!」
趙寧客客氣氣地拱手,好奇地朝里望了一眼。
花朝忍不住一笑:「你每次來的都不巧,無忌他又出去了。」
「啊?」
趙寧有些懊惱,心中卻是越來越感覺不對。
隱憂之下,不由問道:「花朝姑娘,嬴兄可是有了傾心的女子?
上次嬴無忌拿「老師」解釋頻繁消失。
但很快又說那位恩師是夢中授課的。
這就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哪位女子
畢竟每到這個時候,趙信都會把人跟丟。
這個廢物
「啊?」
花朝神色一變:「他不是已經跟公主聯姻了麼?難道他心儀的女子不是公主?」
趙寧搖了搖頭:「以前我也想過,嬴兄是不是已經跟哪位公主私下碰?
??面了。但直到定親那天,他也只跟陛下定下婚事,卻沒有選定公主,我這才確定,她根本沒有跟任何一位公主碰面。
既然都沒有碰面,又能又什麼感情呢?他提出聯姻,應該只是為了能安穩地活下去。
花朝姑娘,等會嬴兄回來了,勞煩轉告一句,嬴趙聯姻牢不可破,就算他真的相中了哪家女子,也可納為姬妾,王室並不反對,倒也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這」
花朝恍忽了片刻,又很快回過神來,連連點頭道:「好,好好!一定轉告!」
「多謝!」
趙寧意味深長地看花朝了一眼,便直接轉身離去了。
花朝在原地愣了許久,這才緩緩關上門。
重新坐回書房,卻是心亂如麻。
不知道是在心疼嬴無忌為了生存犧牲婚姻。
還是氣他明明已經跟公主定下婚事,還去撩撥其她的女子。
他真的傾心別的女子了麼?
花朝撿起書桌上的棗子,想起了前幾天羅銘替羅偃送來的懺悔信,上面寫滿了羅偃的悔恨,還說如果自己想嫁給嬴無忌,他這個做父親的,就算排除萬難也會讓黎王同意。保證以後在家裏,自己不會受到公主的欺負。
她當時收到信的時候,感覺真的很氣。
因為她感覺羅偃真的自以為是。
可現在,她心裏
「不!」
花朝搖了搖頭:「不論如何,他都會娶公主作為妻子。不管他們之間有沒有感情,我都不應該作踐自己」
她感覺胸口有些悶,朝窗外望去,看到小柳正在院子俯着身不知道在幹什麼。
便問道:「小柳,做什麼呢?」
小柳晃了晃懷裏的布袋:「撿棗呢!」
她咬了咬嘴唇:「我這有一顆,也給你!」
「好啊!」
小柳興沖沖地迎了過來:「給我吧!」
花朝一開始,已經決意把這顆棗子當做普通的棗子送出去,以斷了自己心中殘留的那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見小柳迎過來,心中卻莫名湧出了一絲恐慌,好像小柳想要搶走自己什麼東西一般。
她下意識地將握着棗子的手背在了背後。
小柳疑惑道:「小姐,棗呢?」
「找,找不到了,你吃別的吧!」
「噢!」
小柳疑惑地看了一眼花朝,感覺自家小姐眼眶好像有些發紅。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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