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驚人的天象變化,莫說是修士了。
連凡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人們驚駭的望着天穹上那一片聯綿的黑暗,喘喘不安。
自然也引得蕪東修士巨震。
人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滄溟界,想到了造玄。
只有造玄真人,才可能引動如此驚世駭俗的異象。
「造玄出手!界門開啟了!」
「不可能,天齊親口說過界門開啟的確切時間,距離往生真人推演的時間還有一年才對!」
「那這天象是怎麼回事。」
天地異象的變化,自然也影響到了蒼梧派。
內門中,數位掌生大能紛紛驚醒,從各自的洞府走出,神情肅穆眺望天穹。
禁地內,雷尊也緩緩抬頭,一雙柔和的雙目變得凌厲,直視向了上方的黑幕。
孔艽剛和皇甫五芹一道,進入周婷語的洞府見到神情憔悴的後者。
正在他和皇甫五芹溫聲安慰的間隙。
他的霽月神魂忽而一陣顫抖。
和她有着同樣變化的,還有皇甫五芹。
「不好!」那濃郁的壓迫感襲來,驚得孔艽心頭一突,暗呼不妙後轉頭看向了身側的皇甫五芹。
後者那雙金色眉眼內,同樣帶着凝重。
兩人對視一眼後,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身形同時消失在洞府內。
周婷語洞府之外。
「造玄!」皇甫五芹金色的雙眸閃爍異彩,望着天外那無邊無際的黑幕,神情莊重。
她的瞳術,居然望不穿那黑幕。
除了造玄手段,沒有第二個解釋。
孔艽修有燭微之瞳,隨着雙目燭火的跳動,他能看的距離更遠。
在他目光所能望到的極限距離內,都是一片黑暗。
顯然整個蕪東,都被那黑幕覆蓋。
「這般聲勢,決然不可能是一個造玄能引動的。」孔艽緊了緊拳頭。
在這天象變化的一瞬。
他頭頂的氣運雲團猛地透體而出,被殷紅填滿的氣運如今像是燃燒起來一般,散發出詭異的鮮紅。
孔艽餘光瞥到了自己氣運的變化,懸着心終於死了。
如此一幕,證明了什麼?
「該我應劫了!」孔艽嘴角泛起一抹苦澀。
他擔憂的事情總就是來了。
這籠罩整個蕪東的黑幕的始作俑者,所瞄準的目標顯然就是他。
雖然知道這一次的劫數乃是死劫,真正看到這天象的變化時,孔艽心頭還忍不住跳個不停。
這陣勢,怕是造玄看到都會難以保持平靜。
同一時間。
主峰青蒼殿響起皇甫英冷肅的嗓音:「激活通幽大陣陣眼。」
皇甫英對於天上天象的變化也有一頭霧水,不過並不妨礙他做出做正確的決定。
隨着他一聲令下。
嗡!通幽大陣啟動。
蒼梧派內外門盡數被一個巨型的黑色屏障籠罩。
有宗門陣法相護,蒼梧派內的修士臉色這才舒緩了幾分。
自從雷尊造玄之後,配合翟松鶴加固了通幽大陣,令得這護山大陣的強度已經能阻攔造玄。
哪怕是造玄出手,也不可能瞬間將蒼梧派抹去。
陣法開啟後,皇甫英的嗓音並未停止,朝着內門六峰傳音。
蒼梧派內門的所有掌生紛紛從各自的洞府走出,朝着青蒼殿而去。
正在周婷語洞府前的孔艽和皇甫五芹自然也在被號召的掌生大能之中。
恰逢此時,周婷語從洞府內走出來,她眼裏含着的哀傷在看到外界的變化後,當即化為驚駭交加,朝着孔艽和皇甫五芹發問:「發生什麼事了!」
「應是敵襲,不過敵人底細不明,周師妹暫且在洞府里躲着,不要出來。」
「只要通幽大陣不破,你就是安全的。」
孔艽來不及和周婷語解釋這麼多,匆匆撂下一句話後,與皇甫五芹的身形沖天而起,朝着主峰掠去。
臨走前,皇甫五芹還傳音對孔艽方才的叮囑做了補充:「要是通幽大陣破了,就去禁地,那裏是整個蒼梧派最安全的地方。」
聽得孔艽和皇甫五芹一搭一檔的話,周婷語連連點頭。
直至兩人離開,周婷語再也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情緒,失魂落魄的退入洞府。
她拼命的修煉追趕孔艽,好不容易修煉到胎光修為,在真正的危難中,也不過是一枚可有可無的小卒。
反而是皇甫五芹,隨時可以站到孔艽的身邊,並肩作戰。
她臨走時和孔艽的彼唱此和,讓周婷語再次認清楚了自己和孔艽的差距。
「或許此生也沒有機會像霜月壇一般,和孔師兄並肩作戰了。」
「他和皇甫妹妹,好般配。」
界門外。
蠱疆聖子背對三名星空袍神秘人,神情平靜,他們的出現就像是在他預料中一樣。
在三人動用造玄手段,將蕪東籠罩之後。
蠱疆聖子陰邪一笑,隔着界門,開始結印。
他那被晦怨屍精纏繞的手指交錯間,傳盪出股股波動,沒入界門之內。
同一時間。
青湖福地內,那一處明明已經被長青真人搗毀的星空祭壇祭壇空間內。
無盡星光璀璨,在虛空中凝聚出一道宛若琉璃的軀體。
另一半,被搗毀的巫神殿祭壇也開始融化,顯露出一座星空祭壇。
祭壇之上,同樣凝聚出一副軀體。
最後是曾經的定岳宗駐紮的破岳山。
那一座被雷尊施展了手段封印的祭壇,噴湧出滾滾星光,也是躍出一具星辰軀體。
做完這一切,蠱疆聖子方才緩緩將手臂放下,轉身看向身後那三名星空袍神秘人,嗓子裏發出古怪的嗓音。
他說的話不像是先雲界的語言,更不像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
三名星空袍神秘人卻是能明白蠱疆聖子話里的含義。
為首一人輕輕將遮蔽了面龐的星空袍兜帽揭開,露出一張只剩半張人臉的面龐。
他另外半張面龐,已經完全化做了透明琉璃狀的能量體,連血肉都看不見了。
餘下的那隻眼睛,與蠱疆聖子的雙目對視一眼,淡漠的嗓音回應道:「現在說這些委實尚早,我等自會下界一觀。若真是霽月神魂,你的要求,我們會傳達給殿主的。」
說罷,他與身側兩名同伴相視一眼,而後齊齊踏入界門之中。
說來也怪。
如今的界門,明明不能容許造玄真人的進入。
可三名星空袍神秘人踏入界門的一瞬。
界門卻沒有一丁點的反應。
因為他們的身體在接觸界門的一瞬,像是星光一般散去,分別朝着巫神殿、星空祭壇空間、破岳山那三具被蠱疆聖子喚醒的星辰軀體墜去。
第一個睜開眼睛的是巫神殿星空祭壇之上的神秘人。
他舉目望向了蕪東方向,僅僅只是一瞬便消失在虛空上。
第二個睜開眼睛的是破岳山那星空祭壇上的星辰軀體。
他是距離蒼梧派最近的,腳步一踏已經佔到了蒼梧派山門之前。
只是最後一個星辰軀體的甦醒碰到了意外。
當他在這片空間星光的覆蓋下,睜開雙目時,正要離開此處空間。
邁出的腳步忽而一頓,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嘴角噙出冷意,隨即一雙淡漠的眼睛看向了天穹。
只見星河倒垂的天穹之巔。
嘩啦!一株蒼勁的古木枝丫撕碎了空間的壁障,突兀的進入了這個空間。
枝丫之上,條條藤蔓倒垂,編制出藤椅的形態。
滿頭青發的女子坐於藤椅之上,那雙翠綠色的瞳孔含着滾滾冷肅的殺意,與神秘人的雙目凝視在了一起。
藤椅之上,女子修長的雙腿交錯在一起,將那一身曼妙的身姿勾勒出來,三千青色在星光中飄蕩,露出她那風華絕代的容顏。
「你以為你留在這空間裏的手段,本真人不知道嗎?」女子冷然開口,修長緩緩自長椅之上起身。
「那是故意留在這裏的,就是為了等待你的出現。」
「我知道,你會再來的。」
說着,女子身軀之上綻放出生機盎然的浩瀚意志。
整個空間枯寂的大地受到那意志的影響,瘋狂滋長出數之不盡的草木,頃刻間化為一片生機盎然的莽荒世界。
女子就像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俯視着下方的星空袍。
「我等了你一萬年!」
青蒼殿前。
蒼梧派所有的掌生除了大鵬以外悉數到齊。
皇甫英、東仙、孔艽、皇甫五芹、上官雨舟、留清、庭言克。
他們七人分別站在月台的七個方向。
他們所站立的位置,都有類似於陣法圖案的紋路浮現。
這月台,就是那通幽大陣的核心。
而他們腳下所佔的位置,就是那陣眼所在。
在蒼梧派七大掌生源源不斷的神魂灌注下。
通幽大陣的威力,被提升到了能抵抗造玄的程度。
但孔艽和一眾掌生的臉色並沒有因為通幽大陣的存在而有絲毫懈怠。
孔艽此時正仰着頭顱,凝望夜空。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通幽大陣陣法屏障之外,那原本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空中,此時緩緩閃爍出漫天的星辰。
星河璀璨的中央,兩雙冷漠的雙瞳如是巨人俯瞰大地,凝望着蒼梧派。
讓最讓孔艽表情凝重的是,在那星光最為璀璨的光芒中央,有兩道身影立於其中。
滾滾造玄的意志,如洪水般一波波從兩人的身軀中爆發。
通幽大陣的陣法屏障,在那造玄意志下,急促的閃爍光芒,引得蒼梧派山門都要在搖晃。
此時此刻的蒼梧派,就像是立於漫漫洪水中央的頑石,隨時有可能被那洪流裹挾而去。
「兩個造玄!」孔艽低沉開口,凝重的語氣帶着些驚異。
因為這兩個造玄的存在,怎麼看也不像是化身,更像是實打實的造玄真人親臨。
「那界門不是還沒有開啟嗎?」
這也是皇甫英等人的疑惑。
滄溟界的造玄都進不來,偏偏讓這兩個造玄真人進來了。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並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孔艽燭微之瞳掃過那兩個造玄身影,看清楚兩人身上的披着的星空袍後,當即明白了他們的身份。
「星空袍勢力!覆滅西煌福地的罪魁禍首之一!」
也是蒼梧派此次劫數的來源。
至於他們為什麼會對蒼梧派出手,對自己出手孔艽也並不覺得意外。
因為一切都有跡可循,自己和這星空袍勢力的因果是最深的。
俞仙期、西煌福地、青湖福地的星空祭壇,還有巫神殿前的激戰。
此劫數的到來,就是萬般因果交織的結果。
蒼梧派其他人雖不知道其中隱秘,可星空袍存在大家都是交過手的。
大家都清楚的知道,蒼梧派曾經的俞仙期堂主就是被這夥人害的。
皇甫五芹等人眼神之間,一個個的都泛起了怒意。
皇甫英迅速下令,冷靜的發出指令。
「芹芹,聯繫你母親,讓她通知天齊,請往生真人來援!」
「蒼梧派弟子都退入各自的洞府,不要出來,通幽大陣暫時還能拖住他們。」
「在往生真人沒有來之前,固守陣法即可。」
雷尊是造玄不假,可對面足足有兩個。
皇甫英不敢托大,固守不出是最穩妥的安排。
皇甫五芹得令,已經開始施展秘法,拿着與天齊鎮國法器有聯繫的令牌,憑藉人皇血掌生後的特殊性,與遠在百萬里之外的晴公主聯繫。
末了,孔艽看着自己師尊語氣頓了頓,眼睛看向自己。
目光僅僅只是觸碰了片刻,又分別看向皇甫五芹和上官雨舟。
隨後他腦海中響起皇甫英凝重的傳音。
「青蒼殿書房裏,有為師準備好的傳送陣,通往大荒。本來是來應對滄溟界之危的,現在也算用上了。」
「芹芹有那仙器令牌,能逃出去,你無需擔憂。」
「通幽大陣一破,你便帶着雨舟激活傳送陣離開蕪東。」
「除非聽到此戰大捷的消息傳出,否則永遠不要回蕪東,投靠天齊,為我蒼梧派留下火種。」
聽皇甫英的語氣,明顯對這一次兩大造玄的出現,沒有底氣。
甚至有了讓孔艽、皇甫五芹、上官雨舟這三個,代表了蒼梧派的未來弟子離開蕪東,投靠天齊的打算。
哪怕為他走走卒,好歹給蒼梧派留下種植。
孔艽也能明白皇甫英的未雨綢繆。
造玄太強大了,強大到掌生,哪怕是掌生巔峰都不可能對他們造成絲毫威脅的程度。
哪怕是他們七個掌生一起上,都不可能有懸念。
而且皇甫英至始至終都沒有提到自己,還有東仙等人。
已然有了要死守蒼梧派的想法。
所以孔艽也沒有多問,重重點了點頭。
那果決的模樣,得到了皇甫英由衷的肯定,這也是為什麼他只交代孔艽的原因。
說完,皇甫英語氣頓了頓了,看向孔艽的目光帶上了少有的溫和。
「你們三人,就數你最穩重,芹芹和雨舟性子太急,以後多看着他們點。」
孔艽神情帶上了複雜。
皇甫英不管如何奸猾狡詐,關鍵時刻,總是最靠譜的那個。
不過孔艽確有自己的想法,他的眼睛在東仙等眾位掌生的頭頂一一掃過,到了這一刻,他們頭頂的氣運依然沒有變化。
反而是自己的氣運,那被填滿的殷紅部分幾乎要燃燒起來了。
「它們明顯是衝着我來的啊,師尊。」
孔艽瞳孔里倒映着自己氣運燃燒着的因果,心頭默默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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